第25章
認錯人？如果長相有可能認錯，那聲音呢？那是我聽過千百次的聲音，溫和柔軟的，帶著一點點的沙啞，每次和我說話都能夠感動無比。
是認錯人嗎？不可能。
我還呆立著不動，新娘淡漠有禮貌地對我說：「不好意思，可以把新郎還給我了嗎？」
仔細看去，新娘卻也是我認識的人。她就是在小區附近徘徊、與林傑有糾纏卻說認錯人的女子。認錯人？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吧。看來林傑和她早已相認，只把我蒙在鼓裡。
我實在沒法接受，看到他們並排站在一起，而且是在訂婚典禮上。渾身都在發抖，我看著他們好久，還是無法動彈，後面有人來拉扯我：「對不起，請不要妨礙儀式的進行可以嗎？」
「不要碰我！」我回過頭去看那個拉我的人，在看清對方的長相時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如果說看到林傑讓我震驚，那麼現在看到這個拉我的人，我已經連感覺都沒有了。
「爸爸……」我驚訝而遲疑地喊出聲。
身旁這個拉住我的中年男人，竟然是我十幾年不見的生父。
聽到我喊爸爸，中年男人一震，迅速辨認我的面容，不確定地喊：「小音？」
「嗯，是的。」我迅速鎮定了下來，坦然做著自我介紹：「我是蘇沉音。」
這是怎麼回事？十幾年未見的爸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和林傑還有這荒謬的一切之間有什麼聯繫？
「小音，真的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裡。」大概是我的語氣太平靜，爸爸沒有發現我的不對勁，把我拉到一對新人面前。「你來的正好，今天是你弟弟的婚禮。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蘇翎，也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這個是林玲，你可以喊妹妹。」
「姐姐你好。」新娘乖巧地喊了我一聲。
弟弟……
我震驚看著林傑，他美麗的眼睛裡有著悲傷，對我點點頭，承認了這個稱呼。
林傑……是我的弟弟？
可是，這一切都太可笑了。比起林傑出現在此與另一個女人訂婚的事情更可笑。世界上怎麼會有怎麼巧合的事情？
我愛的人，林傑，他的真實名字是蘇翎，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我們兩個人，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弟。
和愛上傅臣的情況不同，這次我愛上的是真正有血緣牽絆的手足。昭示著我們注定不能在一起。
我現在才明白，原來我所看到的世界根本不是我想到的那樣。本以為是無堅可催，其實輕輕一碰就碎。
誰來告訴我這不是一場夢。
我定定看著林傑，眼中只有他的存在。「說些什麼吧，我只想聽你說。」
告訴我這是一場夢也好，只要你肯這麼說，我就願意騙自己。
林傑沉痛地望著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
這是我一生中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我沒有吃驚憤怒到失去理智，我還清醒，我只想笑。
大概誰也碰不到我這種荒謬的小說情節了。一切都是荒誕不羈的，誰會相信這是真實？
我點點頭：「好，以前的事情都忘記。」
沒有任何驚擾事件發生，林傑的婚禮照常舉行，然後，我在沉默中離開會場。
沒有悲傷，只是覺得空。
心是空的。
恢復意識的時候，一下子就覺得劇烈疼痛起來。
回過意識的時候，我坐在傅臣家別墅門口，已是半夜，傅臣還沒有回來。
我想做什麼呢？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難到潛意識裡我仍想像以前一樣，受了委屈就逃回傅臣的懷抱？這不是愛情，這已經是本能。
自嘲地笑，我站起來，想要離開。
遠處燈光流轉，在我身上打了個彎停在別的地方。原來是傅臣開車回來，他下車，看見正要離去的我。
「傅臣……」看到他，眼淚驟然決堤。
痛苦洶湧如潮，一瞬間的強烈情緒，幾乎讓我無法呼吸。
傅臣，傅臣，我奔上去，請再次給我溫暖的擁抱，請安慰我。傅臣，傅臣，我該怎麼辦。
「你在這裡幹什麼?」
冰冷淡漠的語氣，生生止住我的腳步。
我抬頭，只看到傅臣的面無表情。
我怯生生拉住他，「傅臣，我，我很難過……」
我從未如此地在人前顯露脆弱，所有的偽裝，在那一刻，在傅臣面前完完全全消失。在那一瞬間，我沒有任何防備。
我完全的依賴傅臣。
然而我聽見傅臣的回答。
「這句話你應該對你的林傑說。」
他拒絕了我，從我手中將他的袖子抽離。
於是我明白，他已經完全不在乎我，那麼我的軟弱，不能再他面前出現。
「我知道了。」我對他笑笑，費盡最後的力氣，轉身離開。
經過傅臣的轎車的時候，潮從車中出來，擦過我的肩，聲音低的聽不見。
「蘇沉音，這是你欠我的。」
我回轉身，看到他們兩人相挽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我的視線。
眼前是無底的黑暗。
如果世界都拋棄了我，我還剩下什麼。我的生活就是一個玩笑，沒有真心，只有無盡的冷漠與陷阱。
常常會聽見人說，加油，困難算什麼，努力征服就過去了。可是，我已經沒有了征服困難的理由。掙扎於命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我已經找不到了。
等回過意識，發現自己在這個城市最高的商業大樓頂樓。
風很涼，讓我的神志比平常時候都要清醒。站在天台上，搖搖欲墜，樓下是這個城市璀璨繁華的燈光。
那麼多人幸福地穿梭於光和溫暖之中。而我卻獨處於黑暗。別人在幸福地微笑，我卻在黑暗中哭泣。
神啊，我也想得到幸福，因為孤獨很可怕，因為不想留下自己一個人。
也許當初太過逞強，以為自己是無敵的。因為太過驕傲，所以失敗讓我絕望。
可是，即使這樣，還是不想放棄啊……
我無路可退，所以絕對不可以放棄。
如果放棄，我會摔得很重，會爬不起來，我會死。
所以，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
神……請不要放棄我……
身體在一瞬間下墜，最後的記憶，是滿眼眩目的城市燈光。
伸手，想要觸及。
那遙遠不可知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