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受到了非正式的歡迎,5點鐘晚宴開始了。晚宴結束後,有人告訴我說我的護衛隊就在門口。當我來到街上時,我吃驚地發現,原來的嚮導和同伴已經不見了。我請求見吉爾瓦西奧,隨後他便與其他幾位牙買加來的人走了出來。吉爾瓦西奧希望能跟我一起走,然而加西亞的態度卻很堅決,他認為除了我需要向北返回之外,其他人都應當在南部作戰。我向加西亞將軍表達了對吉爾瓦西奧等人以及來自西埃拉梅斯特拉軍隊幫助的感激之情。然後,我以拉丁式的擁抱與他們告別,便騎上馬與同伴一起急速向北面進發。
我終於把信送給了加西亞將軍!
給加西亞將軍送信的過程充滿了危險,它遠比我返回美國的意義要重要得多,但是,戰爭已經爆發,西班牙軍隊戒備森嚴,他們在每一處海岸邊巡邏,他們的戰船在每一處海灣巡航,他們的機槍架在碉堡上,隨時準備向違反戰爭規則的人開火。實際上,我就是一名深陷敵軍包圍圈的間諜!一旦被敵人發現,我只有死路一條。
我從未將大海與天氣的惡劣考慮在內,它們很快讓我明瞭,完成一次遠航並不意味著最終的成功。要成功,我必須要完成使命,並最終促進戰爭取得勝利。
我的同伴與我的觀點一致,因此我們一路小心謹慎,向古巴北方前進,來到了西班牙佔據的一個河口。我們來到瓶狀的馬納蒂港灣之後,發現對岸有一座巨大的碉堡,碉堡裡有多桿槍口對著入口。如果西班牙軍隊知道我們在這裡,後果將不堪設想!然而,我們的大膽行動卻反而使我們更加安全,有誰會想到敵人會冒著巨大風險來到自己的眼皮底下呢?
我們乘坐的是一艘扇形的船,容積為104立方英尺。我們用麻布袋拼湊縫製了船帆,食物只有牛肉和水。就靠這艘不像樣的船,我們竟向北航行了150英里,來到了拿騷島的新普羅維登斯。難以想像,我們在敵軍的水域中航行,深處敵軍裝備精良的艦船的包圍,卻相安無事。這也是無奈之舉,因為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完成使命。
我們發現,這艘船難以裝下我們6個人,因此維埃塔醫生騎著戰馬和護送人員返回了巴亞莫。我們剩下的5個人準備冒著西班牙軍隊的槍林彈雨殺出重圍。難以想像,我們依靠的只是這樣一艘破麻布做船帆的小船!
就在我們準備出發的時候,突然間狂風暴雨。狂風激起的大浪使我們無法起航,即便停留在起點也是危險重重。此刻正值月圓之夜,如果烏雲散去,狂風不再,那麼敵人很可能會發現我們。但是,命運之神站在了我們這一邊。
夜裡11點,我們上了船。船上只坐了我們5個人,所以行進很順利。黑壓壓的烏雲在天空急速翻滾,不時遮擋著明月,使我們的行蹤時隱時現。我們的人中有4個人負責划槳,一個人負責掌舵。我們沒有看到敵人的碉堡,所以,我們可以猜想我們沒有被敵人發現。然而,我們總是在擔心,黑洞洞的槍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指向我們。我們就這樣艱難前行,不知道什麼時候炮彈就會打過來,槍聲響起。我們的小船顛簸得厲害,像個雞蛋殼一樣任憑風吹浪打,數次差點被打翻在水裡。然而,我們的水手表現英勇,我們的麻布船帆經受住了考驗,不一會兒,我們便順利駛入碧綠色的茫茫大海。
此時,我們都已睏倦不已,不斷拍打的海浪成了催眠曲,我竟然坐在船上睡著了。但睡了一小會兒,一個巨浪襲來,頓時我們的船裡灌滿了水,差點將我們打翻在海裡。這時,所有人都清醒了,開始從船裡向外舀水。我們干了足足一個晚上。我們早已被海水浸濕,身心俱疲。就在這時,我們高興地看到,前方的地平線上,太陽升了起來。
舵手大聲喊道,「先生們,看那是什麼?」
我們一看,陡然緊張了起來,那不會是一艘西班牙戰艦吧?如果是,那我們就難逃此劫了。
「2艘、3艘、天吶!12艘船!」舵手大叫著,其他人也跟著驚呼,真的是西班牙戰艦嗎?
距離越來越近,我們才發現,原來這是桑普森海軍司令的戰艦,此刻它正在向東航行,進攻波多黎各的聖胡安。
我們長出了一口氣!
整個白天,我們冒著酷暑,不斷地從船裡向外舀水。誰也沒有睡覺,心裡焦急不已。儘管有美國戰艦,但西班牙的炮艇會躲過美國戰艦的追蹤,從而抓住我們。夜幕降臨,我們從來沒有這麼疲憊過,但我們卻不能休息。一會兒又起了風,海浪又打進了船裡,我們不得不再次舀水,確保小船不會沉下去。到了第二天,也就是5月7日,我們才得以鬆一口氣。10點左右,我們終於到了巴哈馬群島上的一個小島。我們興奮不已,登上了這個小島,好好休息了一陣。
下午,我們碰到了一艘有13名黑人船員的大帆船。這些黑人說的話,我們根本聽不懂。然而,我們通過手勢成功地進行了交談,協商好換船。這艘船上有幾頭豬,可以隨時宰殺吃掉。船上還有人在演奏手風琴。我再也不想聽到那手風琴的聲音,因為那天我困頓不已,一心只想睡覺,但手風琴的聲音卻吵得我無法入睡。
5月8日下午,當我們向東面的新普羅維登斯島航行時,被檢疫部門截獲,然後被他們帶到了豪格島上隔離開來。他們懷疑我們在古巴染上了黃熱病。
5月9日,我聯繫上了美國總領事麥克萊恩先生。在他的幫助下,我們於5月10日獲釋。5月11日,我們的船駛入碼頭,我們上了船,繼續前行。
航行到佛羅里達礁島群時,我們遇上了壞運氣。5月12日一整天都沒有足夠大的風,我們的船難以航行下去。到了晚上,微風拂動。5月13日清晨,我們總算到達了基韋斯特。
當天夜裡,我們坐上了駛往坦帕的火車,然後在坦帕換乘了駛往華盛頓的火車。我們按預定時間到達華盛頓。我向戰事秘書拉塞爾·A·阿爾戈爾作了匯報,他聽完後讓我再向邁爾斯將軍匯報。邁爾斯將軍聽了我的報告之後,給戰事秘書寫了一封信,信中說:「我推薦美國第19步兵團的一等中尉安德魯·薩默斯·羅文晉陞為陸軍中校。羅文穿越古巴,找到了古巴起義軍領袖加西亞將軍,並將極有價值的情報帶給了美國政府。這項任務艱苦卓絕,在我看來,羅文中尉此舉充分展現了其英勇的大無畏精神,必將被載入美國的戰爭史冊。」
第二天,我與邁爾斯將軍一起參加了一次內閣會議。在會議結束時,我收到了來自麥金利總統的賀信,他在賀信中感謝我將他的願望傳達給了加西亞將軍,並祝賀我出色地完成了使命。
總統在信的末尾寫道:「你的英勇表現的確值得稱讚!」實際上,直到此時,我才突然意識到,我只不過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個軍人的使命。作為一名軍人,他不應當問為什麼,而只需要服從軍令。
我終於將信送給了加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