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可以被我的手任意地旋轉——這種生活與我掌握遊戲法則有關係,一個女人一旦她進入遊戲大門她必然會輕易地旋轉手中的方向盤,我開始驅車穿越斑馬線,激起一個雨季的水窪,在這點上惠無疑是我的老師,她說:甘兒,當你的手放在方向盤上時,用不著膽怯。勇敢一點。於是,我驅著車同惠來到了郊外,惠說:「甘兒,還記得那座旅館嗎,還記得與你一起跳舞的舞伴嗎?」我當然不會忘記,不過,這一次我要帶上黑色的晚禮服去會見他。我要像惠一樣做一名舞池之中的黑桃皇后。
我已經忘記了用剪刀切開黑色夜禮服的疼痛記憶,我去了專賣店,買了一件黑色夜禮服塞進箱子裡,我的那只愛犬已經長大,不過,它仍然在高興的時候搖著尾巴,一隻愛犬趴在我旁邊的座位上,需要說明的是男主人送我的車仍然是紅色,他大約喜歡用一團紅色的烈焰炙烤我作為一個女人的慾望,並讓我因此在這慾望中沉溺其中,不過,我喜歡紅色,紅色的轎車不僅可以給我帶來烈焰般的速度,還可以給我的生命帶來燃燒的地平線。
車出了城,惠的車在前面,我的車跟隨她而去,出了城,似乎已經置入一片燃燒的地平線之中,冉冉上升的朝霞已經染紅了天際,在這樣的時刻,我總會巧妙地關閉手機,為了不讓男主人知道我置身在何處,這同樣是對付男主人的法則之一。
關閉了手機,紅色的車向著地平線撲去,猶如撲進一片紅色的麥浪之中。
多虧男主人在我生命中的遊戲剛剛開始之際,將一把車鑰匙放在我手心——既為了取悅我,賄賂我的慾望,也是為了在我的遊戲生活之中為我設置一種自由的速度,每當我的手放在黑色的方向盤上來,我就會感到我是自由的,我願意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
現在車已經到了中途,惠說甘兒,讓我們停下來吹吹風吧,吹風的感覺使我想起了男主人,為什麼我進入這幢豪宅以後,男主人就不再帶我去吹風了,為什麼他的車篷不再為我敞開了——因為我已經按照男主人所設計的遊戲規則走進了他的豪宅,吹風只是他遊戲規則之中的第一步,那時候的我,生活在沉悶壓抑的狀態之中,男主人想讓我的身體解脫出來,當我仰望星空時,我的身體在上升飄動,這正是男主人遊戲規則的勝利,因為我的身體脫離了沉滯的生活,我就會對他感恩,在感恩之中是分不清界線的,當他說他想帶我去時,當他想攜帶我的身體離開趙福民的那枚塑料戒指時——除了對男主人感恩之外,我還陷入了男主人為我設計的第二種遊戲規則之中去,那就是生活在他的豪宅之中,像一隻貓和一隻寵物一樣離不開男主人的恩賜,並以此以為男主人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愛。
愛,就像我看星空一樣遙遠,當一個女人在男主人這種無恥的男人身上追求愛情時——愛情只會變成交易而已,我住在豪宅中,看上去我是男主人的女人,我被他養起來,我看透了這一切,卻願意在這種遊戲規則之中追求我的生活——在交易之中,我也開始變得無恥,所以,從現在開始,我不允許我去幻想愛情的理想。當愛情在我們生命之中已變成一種遙不可及的理想時——我們的生命已陷入了無聊的、繁瑣的遊戲的程式之中去,比如,我此刻在車上,我已經和惠停下來吹了吹風,我們上了車,驅著車,不是去追循那遙不可及的愛情的理想,而是為了轉動方向盤擺脫我們身後的遊戲規則,在這點上我與惠有著相同的命運,同樣的命運使我們突然在方向盤上尋找到了自由,而且惠更早一些進入了自由的轉動之中,在這樣的時刻,我已經擺脫了男主人,擺脫了他身體覆蓋我時我看他的那種表情;擺脫了我在那幢豪宅之中走來走去,穿著粉紅色睡衣自以為是女主人,實際上是一隻無恥的動物;擺脫了我與男主人的一系列遊戲規則中的對話,那些謊言充滿了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