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並沒有從我這裡尋找到答案。他已經開始驅車,我們的每一次會面,都發生在車上,車一旦出動,必然穿越一道又一道的斑馬線,男主人在車上低聲說:「甘兒,你為什麼不離開趙福民,我一直想帶你走,帶你到這輛車上,然後帶你去吹風,帶你去旅行,帶你去經歷別的生活……然而,你必須離開趙福民……你明白了嗎?」我看著車的遠方,身體彷彿升上了空間,隨同篷頂的敞開,車已經來到了郊外,是的,我為什麼不離開趙福民呢?既然我已經很輕易地摘下了他送給我的那枚塑料戒指,為什麼我還不盡快地離開他呢?
男主人緩慢地開著車,後來,車停下來了,正當我仰起頭來時,一雙手臂從身後伸來攬緊了我的腰,男主人說:「甘兒,風正吹拂著你,風也正吹拂著我,我非常清醒自己想做一件什麼樣的事,你知道嗎?此時此刻,我唯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帶走,帶到那座大房子裡去,你還記得那座房子嗎?你應該成為那座房子的女主人……」我仰起頭,然而我並沒有看見星空,我仰起頭來,我被這聲音所籠罩著:「甘兒,離開那個推銷員,你是一個勇敢的女孩,用你的勇氣,擺脫那個推銷員……」就在這黑暗深處,我覺得我的身體正在緊緊地貼緊他,我被他強有力地擁抱著,不能動彈,不能掙扎,他在吻我,吻著我的耳朵,脖頸,胸,他的吻已經來到了我****,來到了我心跳的地方,就在那一刻我決定跟他走。
當男主人再一次擁抱我時,我們吹過了一陣風後我地自己說:也許這就是愛情,像許多電影和傳說之中的愛情一樣,也許男主人愛上了我,所以我忍不住仰起頭來問他:「你愛我嗎?」「哦,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哦,甘兒我愛你……」就在這聲音裡我們在車廂中結合了。
愛情,男主人說他愛我,在我們身體結合的時刻,男主人不停地吮著我的耳朵說他愛我,就像愛他的生命一樣愛我。這些話趙福民從未對我說過,當他為我戴上塑料戒指的那一刻,在公園深處,當他擁抱我時,他也從未對我說過。
愛情,在我們又一次會面時,男主人給我戴上了一枚紅寶石戒指,比原來的那顆藍寶石更碩大的紅寶石戒指戴在我手上時,我下定決心一定要離開趙福民。
我戴著那枚戒指鑽進了被子,趙福民已經熟睡,自從他從我手上摘下那枚藍寶石戒指以後,無論我回來有多晚,他似乎都不知道,我已經意識到那枚藍寶戒指已經被他賣掉,他把錢丟進了那只存錢罐裡去,我聽見了一陣響聲,這響聲使推銷員的睡眠很踏實。
我們都愛錢,但推銷員趙福民比我更愛錢,他對錢的迷戀是認真的,所以,他不害怕艱苦每天去推銷挎包裡的剃鬚刀——這種愛錢的精神使他可以迷戀上一枚別的男人戴在我手上的戒指,他不斷地盯著我手上的戒指,不斷地迷戀那顆藍寶石,直到我摘下而已。在這點上,我永遠趕不上他,所以我和推銷員之間已經產生了溝壑,當我無法填平這溝壑時——另一個男人,我過去的男主人又將另一枚紅寶石戒指慷慨地戴在了我手上。
他愛我,他說他像愛他的生命一樣愛我,這時候我的20歲結束了,我已經進入了21歲,接下來的生活是選擇,我當然要選擇那個說愛我的男人——這不是玩笑——我人生活中的玩笑已經夠多了——玩笑讓我們不知所措——不知道真實和虛假是什麼?
所以在這一刻,我選擇了男主人,我以為他對我的感情是真實的,他真實地帶著我去吹風,真實地擁抱我,真實地為我戴上戒指,真實地說他愛我——就像愛他的生命一樣愛我。
虛假的那邊是推銷員趙福民的存在,他虛假地為我手上戴上了一枚塑料戒指,他向我求婚並不是因為他愛我,他愛錢甚於愛我,所以他竟然讓我摘下了別的男主人送我的藍寶石戒指,所有這一切難道不是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