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引 第46章 從富人世界出走
    那套來自巴黎的時裝儘管已經放在了衣櫃裡,卻被我的靈魂堅決地拒絕著。男主人告訴我:「甘兒明天你就穿上這套時裝,我要帶你去參加一個酒會」。我是誰,我越來越不明白我是誰,在鏡子裡,我伸出手去觸摸到的是鏡面上一個沒有靈魂的甘兒。我漸漸地感受到了一種糾纏,事實上從女主人出走之後,這種糾纏就已經開始了。

    男主人糾纏我的理由很簡單,最初,我穿上了女主人范莉莉的舊衣裙,這是他糾纏我的最為重要的原因——因為他再一次回到了過去,看見了那個18歲的范莉莉,我意識到這點後就脫下了范莉莉的裙子,男主人並不罷休,他想包裝我,他帶我去法國專賣店,想讓巴黎時裝來勾引我,然而我深知那些穿時裝的女人都在之前面對過一面鏡子,她們因為在鏡子前發現了靈感而穿時裝。這大概是我拒絕巴黎時裝的最狡黠的理由,然而,男主人因為既有雙重身份,他既是我的男主人,又是慷慨的富人,當他拉開錢包的金黃色拉鏈在櫃檯前買單的時候,他顯示出了他的富有和權利,因為我是傭人,他付給我薪水,所以他可以把他的意志強加給我。

    直到他告訴我要帶我去參加明晚的酒會時,我才意識到他想攜帶一個穿著華貴巴黎時裝的女孩子出發——為了滿足他的全部虛榮心,為了滿足女主人范莉莉出走的失落感,他不惜代價地想包裝我。

    我很清楚,不管他怎樣想方設法地包裝我,只要我面對他——我仍然是一名傭人。無論男主人如何曖昧地在我門口徘徊,我仍然能感覺到我與他之間的距離,因為我永遠無法替代女主人范莉莉,每當我面對他,儘管他的包裡裝滿了鈔票,儘管我正在為著鈔票而努力生活,努力搏鬥,我還是在他和我之間劃清了界線。

    界線的存在使我每天變得清醒,我想我之所以如此清醒是因為我的傭人身份,我的處境使我時刻提醒自己:離男主人遠一些,再遠一些,只有在我離他遙遠時,我才會看見我的自我,所以,我決定把這種界限發揮到極致。

    男主人已外出,這是我把界限發揮到極致的時刻,我寫了一封信留給男主人,信封裡還有這幢豪宅的全部鑰匙。信的內容很簡單,我告訴男主人我要離開此地,請他諒解。在這一刻,我深深地感覺到了自由,因為把我與男主人的界線發揮到了極致之後,我終於有勇氣拎上我的箱子,我什麼都不要,只要我的箱子,只要手中拎著這只箱子,我就感覺到了界限就像我的道路重新催促我上路,我把那套巴黎時裝留在了衣櫃裡,我說過,既然我已尋找到了界限,我就什麼都不需要。

    不走,是萬萬不可能的。我不想再弄清楚男主人在夜深人靜時站在我門口想敲門的那種過程,我不想弄清楚男主人為什麼不去尋找出走的范莉莉,而是把他的精力用在一個女傭身上,他叫這個女傭甘兒,帶著這個女人敞開車篷吹風,為她花錢買回昂貴的巴黎時裝的意義是什麼。我有一種天性,當我感到沉悶不自由時我就想跑,這種天性此刻被我同樣發揮到了極致。

    拎著那只箱拉開門,把鑰匙留下之後——再一次證明我已經有勇氣離開這幢房屋了,然後我便沿著一條小徑,從這條小徑出去就決不會與男主人相遇。為了實現我逃離富人區的計劃,我開始了走,就像女主人一樣出走,從這一時刻,從離開那幢房子開始,我知道我已經再無法回去,我已經不再擁有那套巴黎時裝的機會,也不再可能穿上它,陪同男主人去參加酒會。所有的一切都讓我主動地放棄了,而且我感受不到失落,因為風已經朝著我吹來,風已經蕩漾著我的箱子,蕩漾在我的身體之中。我拎著箱子,儘管我知道男主人不會追上來,而且決不會追上來,但我仍然拎著箱子沿著城市的斑馬線不顧一切地奔跑著,看來,我最大的勇氣就是可以奔跑,即使我一無所有,我仍然能夠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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