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都過得很安靜,季芸和小清都沒有給我打電話,安靜得讓我坐立不安。其實我是一個習慣了孤獨卻又討厭孤獨的人。
六年前,我十三歲,與我從小玩到大的影兒不幸墜樓身亡,我的世界突然變得死寂。我堅持要搬離那座我不願再見的城市,爸媽開始怎麼也不同意,因為他們要在那座城市繼續做他們的生意,可我不願再那裡多呆一天,在那個城市的每一天,影兒的影子總是在我的心頭腦海浮現,使我心疼得想要死去。我對他們說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看到我萎靡的精神狀態,他們考慮再三,最終決定送我到離那個城市較近的這個城市,他們給我租了三室一廳的房子,每個星期他們會輪流的來看我一次或者兩次。其餘的日子我都是在上學,放學後呆在偌大的房子裡獨自享受著冷清。
四年前,季芸出現在我的世界,她的身上有著某種魔力,迫使著我不斷的向她靠近,不求回報的對她好。
也許就是我對季芸太好,才會促使她後來一次次的傷害到我。然而,只要季芸在我身邊,我就感覺那麼的安穩。離開了她回到家裡,我會靠著一面牆坐下,雙手抱膝,靜靜的盯著另一面被粉刷得煞白的牆壁。自從影兒走後,我時刻能感覺死亡的氣息離我很近,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當一個與你天天相伴的人突然間從你的世界消失,你會不會害怕死亡?
接連幾天沒有出門,心情極差,頹廢得一塌糊塗。我想出去走走。
一個人沿著街道漫無目的的走著,七月的夜裡竟然下起了小雨,我孤獨的身影被路燈拉得很長。
在路過一家商店時買了一包煙,我以前從不抽煙,可是現在我想抽,想看看吐出的煙圈是否能夠帶走我的些許不快。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到街邊有一排閃爍的霓虹,仔細一看,上面有四個大字,不知不覺,我竟然走到了天上人間。看看手中的煙,心想這裡的氣氛對於抽煙太他媽的適合不過了,就把我的「第一次」無私的奉獻在這裡吧!再則,如果煙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那麼酒吧裡的酒應該可以幫幫忙啊!
我走進酒吧,找了一個空位坐下,打開煙盒,抽出一支銜在嘴裡,卻突然想到沒有買打火機,心裡莫名的生起一股不快之意。
一支潔白的手從我腦後伸了過來,手中握著的火機打出火來,點燃了我嘴裡的香煙。我驚訝的回過頭,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正對著我微笑,我仔細的凝視了兩秒。
「林程!」我驚訝的說。
「嗯,你還記得我。」她笑著,邊說邊走到我的對面坐下,四處張望了一下。
「季芸和劉小清沒有陪你來嗎?」她微笑著問。
「沒有。」我漫不經心的回答,嘗試性的抽了一口手裡的煙,刺鼻的煙味讓我大聲的咳嗽起來。
林程看到我狼狽的神態,咯咯的笑出聲來。
「第一次抽煙吧!」
「嗯。」我咳嗽得淚水都流了出來。
「喲,不抽煙的男生現在很少見的哦。」不知道她話語中含有的是讚美還是譏諷之意,我沒有理會,抽了一支煙出來遞給她,她嫻熟的用手指夾了過去,叼在嘴裡點燃,很享受似的深吸了兩口。
「我真不明白抽煙有什麼好的!」看著她很享受的樣子,我有些困惑的道。
「嗯,這個嘛!剛開始不覺得有什麼好的,但是當你抽到一定的時間,你就會發現抽它就像努力了很久才拉出大便般舒暢。」
我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道:「那晚見你一副潑婦樣,想不到你是一個如此幽默的人。」
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季芸是你女朋友?」她問。
「不是!」我坦白的說。
「那劉小清是你女朋友?」
「也不是!」
「那你和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她質疑的看著我。
我笑笑說:「兄妹!」
「兄妹?」她非常吃驚。
「是啊!有問題嗎?」我困惑的看著她。
她笑著搖搖頭,道:「那你一定是一個好哥哥了?」
我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她。
「我可以做你的妹妹嗎?」她說。
我看了看她,然後笑著說:「不可以!」
「為什麼?」她困惑的看著我。
「因為我怕你男朋友誤會,找我麻煩!」我笑著說。
「切,我看你是因為那晚季芸的事兒對我不滿吧!」
我正色道:「不是,今晚我們不提其他的人好不好?」
她微微蹙眉,然後點了點頭。
「今晚你男朋友沒有來嗎?」我問。
「他呀,飛了!」她笑著說。
「飛了?什麼意思?」
她笑了笑,道:「就是說分手了啊!」她說得如此坦然,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兒一樣。
「哦!」我若有所解的點了點頭。
「那哥哥請你喝酒,怎麼樣?」
「哥哥?」她微怔一下,旋即笑道:「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我叫來服務員,說:「來兩打啤酒。」
林程慌忙叫住了服務員,癟癟嘴對我說:「就一打啊!那麼少怎麼夠我們兩個人喝呢?先來兩打吧!」
「可是我不怎麼會喝酒,兩打可能喝不完啊?」
她微笑道:「小家子氣,一打就一打吧!」
服務員送來一打啤酒和兩個杯子,我打開一瓶,準備向杯裡倒酒,林程一把奪了過去。
「你不會告訴我要用杯子喝吧!」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
「是啊!不用杯子那用什麼啊?」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道:「那多不過癮啊!吹瓶子吧!」
「吹瓶子!」我睜大了眼睛,對於像我這樣不時常喝酒的人來說,吹瓶子無異於是一大挑戰。
「怎麼,怕了?」林程挑釁的笑道。
「怕?我會怕嗎?笑話!」為了維護我作為一個男生的尊嚴,就是喝了會死掉我也要喝,這也是為我們男同胞掙點面子,死了也光榮。
她高舉瓶子,笑道:「既然不怕,那我們就開始吧!」
喝完一瓶,感覺胸口被什麼堵住,上不上下不下的。我是不想再喝了,可是林程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不服氣,接著拚命的喝著。
正在我們喝得天翻地覆時,四五個女生走到了林程身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們已經粗暴的把林程拉離了座位,向門口走去。
我慌忙站了起來,頭卻感覺一陣眩暈,使我站立不穩,我用力的甩了甩頭,咬了咬舌尖,疼痛使我清醒了一大半,我趕緊向門口跑去。
當我到達門口時,那些女生正在對躺在地上的林程拳打腳踢。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俗話說:「好男不跟女鬥」,但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林程被那幫潑婦柔膩啊!
思索再三,我終於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我狂叫著衝了上去,那幾個女生看我來勢洶洶,以為我要動手,如驚弓之鳥一般閃到了一邊。而就在這時,卻又兩個身材魁梧的男生站到了我的前面,我來不急剎車,結結實實的撞上了他們,我霎時覺得頭暈腦脹。
兩個男生雖然質量和體積都比我大,但還是被我撞到了一旁,我撲到在林程的身上。接著拳腳像雨點一樣和我的身體做曖昧的接觸,疼痛此起彼伏。持續了好一會兒,或許是他們都累了,停了下來,慢慢的離開了。
聽著他們的腳步聲,確定他們已經走遠,我試圖站立起來。可是全身的疼痛此刻似乎正在加劇,我不自覺的軟了下去。
我身下了林程動了動,烏黑的眼珠直直的盯著我,滿臉緋紅。剛才為了保護她,我的身邊幾乎和她的身體完全重合,而她的裙子在慌亂之中被捲起直拉到上半身,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瞬間走光了。
我也臉紅了,忙尷尬的說:「對不起!」
林程一把推開了我,我被推倒一旁,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全身的疼痛使我失聲叫了出來。
林程這才意識到剛才太過用力,慌忙跑過來扶起了我。
「你怎麼樣?痛嗎?」
「廢話,你說痛不痛!」我有些抱怨的說。
林程沒有再說什麼,扶著我到了馬路邊,攔了輛出粗車送我去了醫院。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全身像木乃伊一樣被包裹著。林程坐在病床旁邊,用刀削蘋果。
「怎麼樣?這一覺睡得香嗎?」
「香個屁,我全身還疼呢!」經過昨晚,我對林程說話似乎保留了一種牛氓氣息。
她笑了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了我。
「其實,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觀,那根本就不關你的事兒。」她說。
我大口的吃著蘋果,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話。
「嗯!這蘋果還真好吃!」
「我真羨慕季芸和小清,有你這樣好的一個哥哥。」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射到她潔白的臉上,我不禁有些驚訝,原來真實的林程也可以這樣的漂亮。只是一夜未睡的疲倦,黑眼圈裡帶著淡淡的憂傷。
我心一軟,語氣也變得格外溫柔。
「說什麼傻話呢!我不也是你的哥哥嗎?」我笑著說。
她怔了怔,繼而微笑的看著我:「是啊!我真傻,我不也是你的妹妹嗎?」
原來林程真誠的笑容也可以這樣迷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要偽裝自己,把自己陷入一個讓人難以接受的境地呢?
門開了,小清滿臉擔憂的走了進來。看見林程坐在我旁邊,臉上充滿了迷惑。
「小清,你怎麼知道我在醫院?」我吃驚的問。
「是我用你的手機發短信告訴她的。」林程說。
「你怎麼會和我哥在一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小清冷冷的看著林程。
林程微笑著站起身來,對小清的話也不做解釋,她看著小清說:「既然你來了,我也該走了。」
林程走過了小清身邊,小清回頭叫住了她:「站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就要走嗎?」
「小清,不關她的事兒,你讓她走吧!」我擔心小清會和林程鬧僵,忙解釋說。
林程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你想知道什麼就問你哥吧!他什麼都知道。」說完還向我擠了擠眼,轉身離開了。
我心中暗罵,「好你個林程,我好心幫你,你竟然把我出賣了。」
林程走出了病房,小清轉過身像審視犯人一樣的看著我。
「你怎麼會和她在一起?」
對於她的提問,我充耳不聞。揉了揉眉心,假裝很困的說:「我想睡覺,不想多說話!」說完我閉上眼睛假寐。
小清走到床邊坐下,沉默了許久。
「哥,我知道你沒有睡著,聽我的,和林程劃清界限,你們兩個不是屬於同一世界的人。」小清緩和了語氣,懇求似的說。
我睜開眼睛,側過臉面看著她。
「那你呢?和我是同一世界的人嗎?對於你,除了知道你的名字,我可以說一無所知,而你對我,就連我的影兒你都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說。
「哥,我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會害你。那些事我會告訴你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什麼時候才是時候呢?十年,二十年,還是在我死之前!」我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平靜地說出這些話,可是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些話在小清聽來是那麼的冰冷。
小清站起來轉過身,道:「好啦!哥,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打了電話給季芸,她很快就到,我相信你更樂意她來陪你!」
「對不起,小清。」我語氣變得溫熱了些。
「哥,你沒有對不起小清,一切都是小清欠你的,該還的總歸要還!」
我是越來越聽不懂小清的話了,在我的記憶中,她並不欠我什麼,為什麼她會說一切都是她欠我的呢?在我深思這個問題的時候,小清已經悄悄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