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水紋佩,奪天地造化!」玄沒心中暗暗地想道。
「師父,他好了嗎?」這時,天蘭指著藍色的水繭問道。
從她的角度是看不到卓鈞的,但是為了怕干擾到卓鈞療傷,所以不敢走過去。
玄沒笑著點點頭,道:「好了,我們過去看看他。」
對於療傷的結果,她顯然非常滿意。
此次帶著天蘭過去,玄沒可沒有再擔心天蘭會害怕了。連當時如此可怖樣子的卓鈞都沒有嚇倒她,此時當然不可能了!只是難看罷了,倒還不至於影響到人的心情。
「呀!」天蘭看到卓鈞之後,嚇了一跳,問道:「師父,他不是已經好了嗎?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呀?」
玄沒暗暗搖頭,對天蘭道:「天蘭,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天蘭原本帶著高興表情的臉龐頓時失去了燦爛,伸手撫摸上了卓鈞的臉,突然大聲道:「哇!師父,他的皮膚好光滑呀!」
玄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天蘭帶著擔憂的心情問道:「師父,他還會好嗎?還是以後他都是這個樣子了?」
玄沒想了想,笑著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師父沒有辦法的事情,不代表就不能發生啊!」
其實在她的心裡已經對卓鈞能夠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判了死刑。整個重黎大陸若是連她都無法幫助卓鈞恢復,就沒有人能做到了!
若是卓鈞剛被燒傷的時候,她完全有辦法可以讓他恢復。但是如今卻是已經晚了!
也許有人會說她身為一個出家人怎會如此狂妄?她不是狂妄,那是資格,她有資格!否則讓十大門派中人來嗎?對於玄沒來說,這些人也不過是圖負虛名罷了!
天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眨巴了幾次眼睛,又在打量著這個和自己年紀相差無幾卻是身受磨難的小朋友。
玄沒道:「天蘭,如果他不能變好了,你還願意和他做朋友嗎?」
天蘭點點頭,道:「他已經是天蘭的朋友啦!師父,我還不知道我的朋友叫什麼名字呢?」
玄沒想想道:「他姓卓,如果你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就等他醒來了,你自己問他好嗎?」
「好啊!」天蘭展開如花笑顏,問道:「他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啊?」
畢竟是孩童心性,對於外貌和身外之事的追求根本沒有成人那般執著,她們追求的是一種心靈的快樂,這恰恰是成人無法做到或者說是難以做到的!
玄沒陪在天蘭的身邊,靜靜地等待著卓鈞醒來……
唔……
卓鈞輕微的聲響起,聲調中已經沒有了悲慼的味道,取代它的是一種莫名的聲音,其中帶著一絲舒適。接著,他小幅度地轉動了一下身體,試圖讓自己舒服些。
可是不過一會兒,他的表情又開始扭曲起來,配合如今凹凸不平的臉顯得非常猙獰可怖!
「師父,他醒了!」天蘭興奮地叫道。她雖然看到了卓鈞的表情變化,卻沒有太多的感受,畢竟以她的年齡還難以讀懂,而且她此時被卓鈞的醒轉轉移了視線。
「不!我不是雜種,我不是……我是!我是不詳之人,我是……」卓鈞轉動了三、四次之後,臉上的表情依然扭曲著,口中不斷喃喃自語道。
並不是卓鈞已經醒轉,而是他在做著噩夢!
「師父,他怎麼啦?他看上去很難受,師父你快幫幫他!」天蘭看著卓鈞此時的樣子如何還不懂呢?
「哎!古往今來成大事者莫不需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玄沒暗暗搖頭。
「啊!」
一聲嘶啞中帶著清澈的孩童聲音響起,原來是卓鈞已經醒轉過來。在醒轉過來的同時,他「噌」地坐了起來,微微撐開了藍色的水繭。
「你醒啦!」天蘭看到卓鈞已經真正的醒來,看上去已經沒有那麼虛弱了,不有高興地跟他打招呼。
卓鈞睜開雙眼之後,便看到兩個陌生人在自己的面前,一位是極美的臉龐帶著慈祥笑意的長輩,一位是年齡與自己相仿正用關切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極美的小女孩。
連日來,卓絕經歷了家中慘變和惡少的凌辱,此時的心理變得極為脆弱不堪。看到陌生之人立刻就下意識地往後退去,奈何卻被水繭所阻,幾乎可以說是動彈不了。
看著卓鈞的眼神中帶著驚惶和冷漠,天蘭的心彷彿突然間被觸動了,她展露出甜甜的笑容,輕柔地說道:「你別怕,我是你的朋友,我叫司徒天蘭。我知道你姓卓,可是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能告訴我嗎?」
原來天蘭並不是姓天,而是姓司徒,全名司徒天蘭。
玄沒看著卓鈞的眼神,心中也是再次暗暗歎道:「天意弄人!」。可是天道一詞便是連她也無法參透,又如何能夠問天呢?
卓鈞身心受創,不過在司徒天蘭那無比親切的表情感染了一般,就要露出笑容,可是就在將要露出卻還沒有露出的時候,他的眼神再次恢復了冰冷。依然嘶啞的聲音道:「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救我?」
他沒有問對方為什麼知道,這不是他關心的。
「年紀如此小便心智如此成熟,經歷果然是人生最好的老師!」玄沒心中想道。她沒有答話,她把回答的機會都給了司徒天蘭。
司徒天蘭依然柔柔地道:「師父說你是我的朋友,不過不是我救你的,是我師父救你的!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卓鈞!」卓鈞雖是心已漠然,但是面對司徒天蘭卻讓他生不起拒絕之心,吐出了簡單的兩個字。
說完之後,他站起身,走到了溪邊,頭也不回道:「謝謝你們!」
接著,他竟縱身躍起,目標赫然就是溪流瀑布之中!
啪……一聲脆響,卓鈞躍到空中的那瘦弱的身體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拋到了原本所在的位置,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重重地一震。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未盡孝道便欲求死,你對得起自己的父母嗎?」玄沒聲音雖輕,但是語氣之中蘊含的重量卻是重若千斤,字字都壓得卓鈞要喘不過氣來。
「不!我是不詳之人,我留在世上只是害人罷了!」卓鈞嘶啞的聲音辯解道。他的內心在滴血,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親人下落不明,父母尚未尋及,元兄未能授首,你有何資格尋死?積極面對人生,做該做之事才是男兒所為!」玄沒知道卓鈞雖是心靈較為脆弱,但卻要比同齡人心理成熟許多,所以字字都是對成人之言語。
聽著玄沒運用心法喝出的言語,卓鈞此時如同被醍醐灌頂一般,思緒豁然開朗,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狂熱,一下撲倒跪在玄沒的身前……
卓鈞被眼前絕美尼姑玄沒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的話驚醒,一下便撲倒跪在在她的面前,迅速且恭恭敬敬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帶著急切和強烈渴望的語氣地道:「請前輩收我為徒!」
為了證明心中的真摯,他是先磕了三個響頭,說明他的心中已經認定了!常人拜師一般是師父應允之後才磕響頭。
他雖然無法修武,但是卻出生傳奇的卓家,在終日耳濡目染之下,眼界自是高明!
眼前之人的氣質比之自己三年前的爺爺還要出塵飄逸,而其中蘊含的強者氣息也能夠隱隱感受到,這種情況他如何還能不知道對方就是高手呢!
玄沒見到卓鈞如此做卻是眉頭微皺。
她竟然連卓鈞有可能做出如此舉動要擺自己為師都沒有算到,心中暗歎一聲。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深思了一會兒之後,對著端正、恭敬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卓鈞道:「卓鈞,並非我不願意收你為徒,只是南仙門下只收女弟子,而且南仙門的修煉功法也只適合女子修煉。所以,我不能答應你的請求!」
卓鈞懷著滿心的熱切和希望,聽到玄沒此言之後,頓時如同天降傾盆大雨一般,瞬間把他的熱情熄滅地不剩一絲星火。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玄沒多少年修煉的道心竟隱隱有一絲衝動,想要鬆開口答應收他為徒,但是她知道那樣並不是最佳或者說應該的選擇,對於卓鈞來說這並不是好事!
卓鈞被玄沒的一席話打擊了幼稚的心靈。在他的心中,再次湧起自己是不詳之人的念頭。低頭看了看自己不堪入目的身軀,他渾身輕微地顫慄起來,心中冷笑道:「卓鈞!你這種樣子就不要出來嚇人了,誰會理會你呢?」
想著想著他緩緩地站起身來,背轉過去,朝著下山的方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緩緩挪去……
「師父,你收卓鈞做徒弟吧,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教他的!你看他多可憐啊!」司徒天蘭晶瑩的淚水再次湧現在美麗的眼眶之中,搖晃著玄沒的右手、眼睛卻是焦急地看著卓鈞的背影。
正木然緩步離開的卓鈞聽到「可憐」二字,突然間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一陣難言的感受湧上心頭。
「可憐!為什麼?為什麼要可憐我,我不要可憐,我不要……」卓鈞的心中不停地默默念叨著,雙眼失神、腳步不停地往山下走去。
玄沒忍住心中的想法,撫摸著司徒天蘭的腦袋,柔聲道:「天蘭,師父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若是能夠收他,難道師父不會收嗎?」又看了看卓鈞那單薄的背影,心中終於微微一軟,道:「雖然他不能學習我南仙門的修煉功法,卻也並非別無他法可傳授,你去問問他願不願意。」
說完她便後悔了!已經多少年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已經非常淡漠了,沒想到在見到卓鈞如此淒涼單薄的背影之後,她竟然沒有忍住!
司徒天蘭得到玄沒肯定的答案之後,高興地鬆開了玄沒的手,小跑到卓鈞的身邊就要去拉他的手……
可是,當她的手剛觸碰到卓鈞的手的時候,卓鈞卻是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下意識就在瞬間收回了自己的手,用防備的眼神看著司徒天蘭。
若是玄沒看到這樣的眼神,便知道,在他的眼中包含著距離、陌生、感激、欣喜、失落等等的心情在其中。一個不足九歲的孩童在一個眼神中便能包含著如許的感情,這需要多少經歷才能夠流露出來啊!
司徒天蘭幼小的心靈卻是沒有被卓鈞的眼神嚇退,她再次去拉他的手。卓鈞在閃躲幾次之後終於被她牢牢抓住。接著,司徒天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瞬間能夠讓冰山為之融化的笑容!
卓鈞也在這一刻融化了,由內心流露出嚮往的神采,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純潔動人的嬌容。不過他的臉上滿是凹凸不平的新生肌膚,根本看不清他到底是哭還是笑。
可是,饒是如此扭曲的笑容也維持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便再次恢復了冷漠,而那蠢蠢欲動、欲要自行解開的心靈枷鎖也在瞬間再次閉合!
司徒天蘭卻是沒有發現一般,死死地攥著卓鈞的雙手,笑道:「卓鈞哥哥,師父答應收你了,你跟我去好嗎?以後天蘭就可以天天都陪著卓鈞哥哥了!」
孩童的心性讓她很容易接受一個陌生人,尤其是她心性純潔善良。再者說,這可是她最尊重的師父讓她交的朋友,她如何會不相信呢?而且卓鈞如此悲慘的經歷讓她小小年紀便升起一種母性之愛。不錯,正是母性之愛,那是最偉大的!
而正因為這樣,她嬌小的身軀變得高大了起來!
「師父,他好可憐啊!可憐,我不要可憐!我不要……」卓鈞的心再一次隱隱有開放,面容再一次有融化的跡象,可是,心中的一個聲音在瘋狂地吶喊!
他狠狠一搖頭,接著竟用力地甩開了司徒天蘭那若肉無骨的纖纖小手,放足狂奔而去,目標——沒有!
他真的不願意接受司徒天蘭嗎?不!他真的不想要成為玄沒的徒弟嗎?不!他是想要傷害司徒天蘭才用力甩開她的雙手嗎?不!這一切都不是他想的!
但是,他更不需要憐憫,他不需要人可憐。一個可憐之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可憐,特別是一個可憐的男人!當然,卓鈞還不能稱之為男人,最多算是心性已經模糊之中有了男人的最原始的個性!
司徒天蘭被卓鈞用力甩開,身形控制不住後退了幾步,最後還是跌坐在了地上,她不解、她疑惑、她傷心、她失望,她淚眼婆娑地望著卓鈞消失的地方,眼角留下了傷心的淚水。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而這一幕也成為了她一生之中心裡永遠不可磨滅的一幕,永遠!
不見任何動作,玄沒便出現在了司徒天蘭的身旁,輕輕地拉起她,溫柔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水,道:「天蘭,你知道卓鈞為什麼會這樣做嗎?」
司徒天蘭好奇地睜大了眼睛,裡面依然盈滿淚水,輕聲地問道:「為什麼呢?」
看樣子她並沒有生氣,而是對於卓鈞不接受她的好意感到有些無法接受,感到失望。
玄沒拉著司徒天蘭的小手,盯著她的眼睛道:「卓鈞一定知道你對他好的。不過,他是個男孩子,而男孩子和女孩子的脾氣是不一樣的,像他這樣倔強的男孩子是不願意被人可憐的。所以,你對他好也要用對方法。」
司徒天蘭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卻是點了點頭。接著,仰著小腦袋想了一會兒,看著玄沒道:「師父,我知道了!卓鈞哥哥不是討厭天蘭,是他不喜歡天蘭用這樣的方法對他,是嗎?」
玄沒讚許地點點頭,道:「天蘭好聰明,正是如此!」
司徒天蘭卻沒有因為玄沒的讚許而露出笑容,反而是露出肉有所思的表情。過了良久,她又望向卓鈞離開的地方,問道:「師父,卓鈞哥哥不會回來了,他會沒事的,對嗎?」
玄沒也是看著那個方向,像是對司徒天蘭說又像是自語一般,道:「卓鈞有他自己的際遇,就連我也無法看透,不過他一定會沒事的,你們還有相見之期!」
雖然無法看透兩人的未來命運,但是對於非命運主線還是能夠算到一些的,就比如卓鈞和司徒天蘭兩人緣分並不止此。當然,算到這些,也已經是極限了!
司徒天蘭雙手緊握,拇指和食指伸指,放在胸前,口中呢喃了幾句不知道是什麼話。接著,回轉過身來,對玄沒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師父,卓鈞哥哥沒事的,我知道了!」
玄沒也有些好奇,問道:「哦,可以告訴師父,你是怎麼知道的嗎?」
司徒天蘭笑著道:「媽媽教過我一種許願的方法,只要用這種許願方法一直不斷地許願就能夠實現願望!」
玄沒心中暗歎,點了點頭,把天蘭抱了起來,柔柔地笑道:「我的天蘭真是好姑娘!」
司徒天蘭對著玄沒露出了可愛的笑容,接著,玄沒竟帶著天蘭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兩個月後,離山。
此處在萬年前被重黎大陸之人稱之為神焰之山。相傳當初此山名是因為此山極像是火焰的形狀,令人有些無法捉摸;但是最為關鍵的是,此山終年炙熱,尋常之人根本無法在此山山腰兩千米以上位置久作停留。因為此山便如同一個諾大的火爐一般,令常人無法忍受,而山頂最高峰之處,此處並無火山,卻終年燃燒著讓修煉之人都難以靠近的天火!
稱之為天火卻不是地火這是為何呢?因為這根本就是無根之火,能夠終年燃燒實在讓人無法理解。而天是人們無法理解的範疇,把無法解釋來源的火歸根為天火,這也就能夠說過去了!
萬年前,修煉火之力的極天真人修行路過此地,頓時被這無根之火所吸引,欣喜之下便在此建立了極天道,也把此山更名為離山。
憑藉著這無根之雄火,主修火之力的極天道聲譽日趨旺盛,在數千年前成為十大門派之一!
此處相距南母山不過是數千里之路途。當然,若是步行的話,那就遠了!就算是日夜不停趕路,沒有一個月的時間是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