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作家訪談錄Ⅱ 第31章 張榮傳:寫作從來沒有捷徑 (2)
    陳平:在你的寫作之路上,讓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麼?

    張榮傳:每寫完一本書,我就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了。

    陳平:作者的經歷對作品有很大的影響,讀者常常能在作品中看到作者的影子,特別是在散文和自傳中,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張榮傳:我認為散文是一種多餘的文學體裁,它其實是一種不成文的文章的總稱。至於自傳,目的就是要寫自己,當然會有作者自己的影子。如果一個作者文筆好的話,能夠讓讀者真假難辨。最好的文章,就是字面平淡,卻讓人感覺華麗。而不是字面華麗,卻讓人讀過後索然無味。

    陳平:你的生活和學習經歷是如何影響你的寫作的?

    張榮傳:生活經歷的確會影響我的寫作。學習經歷對我的寫作的影響是,它讓我虛度了最富有想像力的時光來應付學業。我在大學時常常想,人生下來就應該是老年,老年已有豐富的經驗與知識,然後慢慢活回嬰兒時期,那時有最純淨的心靈。

    陳平:你的成長環境對你的寫作影響大嗎?

    張榮傳:影響不大。每次過年回家,我都感覺像到了異鄉,但我從心底熱愛著它。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好奇心和興趣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張榮傳:這兩者決定了我寫作的態度,此長彼消卻又長期共存。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家庭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張榮傳:父母與寫作,各佔據了我生命的一半。我在日常生活中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讓自己順利而驕傲地寫下去。我希望今後有機會能夠報答遠在家鄉的父母。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性格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張榮傳:我覺得自己是一杯溫吞的白開水,但是周圍的朋友都說我太極端。歲月正在一點一點磨去我的銳氣,對此我有怨氣,我希望能在每次動筆之前假天真。

    陳平:男性寫作一般比較理性,而女性寫作一般比較感性和細膩,並且女作者一般都喜歡寫愛情,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張榮傳:我覺得挺好的,男女不分的世界不是我所能想像的。

    陳平:現在有不少男作家以女性的身份寫作,還有女作家以男性的身份寫作,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張榮傳:不是什麼問題,世界就是這樣,不是憑一個寫作者就能改變的。

    陳平:愛情是文學作品中一個永恆的話題,你是如何看待愛情和文學的關係的?

    張榮傳:真愛抵得過世間的一切。但若只是哭哭啼啼或歡歡喜喜就沒意思了。

    陳平:你是如何在作品中表現愛情的?

    張榮傳:悲觀主義。

    陳平:你對當下大學裡氾濫的閃電戀愛和膚淺的戀愛現象怎麼看?

    張榮傳:我只能祝福這將是一個個永恆愛的前奏,就像黎明前的黑夜一樣詭異而美麗。

    陳平:能描繪一下你心目中的愛情嗎?

    張榮傳:相依為命,白頭到老,在這一點上我是很傳統的。

    陳平:除了上面談到的教育、學校、閱讀、經歷、環境、愛情、興趣、性格、習慣、性別等,你覺得還有哪些事情對你的寫作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張榮傳:除了死亡,沒有什麼能夠對我的寫作產生影響。

    三、我恨他們把一切都寫光了

    陳平:你怎麼看80後?

    張榮傳:我是他們其中一員,「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陳平:你怎麼看80後作家?

    張榮傳:良莠不齊,有些人可能將會成為中國文壇的一代翹楚。

    陳平:你喜歡的80後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張榮傳:當然是我自己的所有作品了,它們就像我的孩子——沒有做父母的不愛自己孩子的道理。

    陳平:你對韓寒和他的作品怎麼看?

    張榮傳:他的作品我看的不多。看他的作品就像是在看腦筋急轉彎,看時腦筋會轉一下,看完後會笑一下。

    陳平:在80後中,出現了大規模的市場化寫作、青春寫作、自傳體寫作以及模仿寫作,你對這些怎麼看?

    張榮傳:寫作就是寫作,寫作的方式和種類有很多。

    陳平:你怎麼看當下流行的網絡寫作和博客寫作?

    張榮傳:這還是寫作方式的問題。

    陳平:你對80後和80後作家的未來有什麼美好的期待嗎?

    張榮傳:愛護環境,保持衛生,驕傲地活下去。

    陳平:你喜歡的中國古代和近現代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張榮傳:我不是很喜歡古人的作品,我恨他們把一切都寫光了。我比較喜歡古人的生活方式。若非要說一位的話,那就說說大家都熟悉的蘇軾吧,我覺得他確實夠灑脫,但他受佛理影響太深。

    陳平:你喜歡的中國近現代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張榮傳:沒有我喜歡的。他們在那個年代寫作確實很辛苦,但一定也有他們的快樂。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外國的作家和作品嗎?

    張榮傳:外國作家的作品總給我一種更隨性、更自由的感覺。我最喜歡的是博爾赫斯的《小徑分岔的花園》。他的作品永遠都對時間充滿了疑惑,他肯定天文學的宇宙,肯定四維時空的交錯性。他盡乎狂熱地在他的作品中揉造時間的點續和無止境的重複性,他的作品是在詮釋一種他執著的觀點。現實中我們遇見的,只是時間所有無限可能的一種,在夢中我們可以看見不屬於我們的那一種、甚至幾十種、上百種,而此時我們就不再是我們,直至醒來。這就是莎士比亞所謂的「我即彼物」,或莊子所說的「莊周夢蝶」,然而我們可以看到無限。

    陳平:你對魯迅先生和他的作品怎麼看?

    張榮傳:魯迅先生在上海住得比較久,上海人為「愛國人之深,恨國人之切」的魯迅提供了大量寫作素材。我比較喜歡他的《鑄劍》,能激發人的想像力,這對寫作絕對有好處,遺憾的是,中學課本裡沒收這篇。我很喜歡他以及與他同時代的作家的文字表達方式,那種文白交雜的語言有一種很特別的視覺效果和閱讀快感。

    陳平:你對文學、文學作品、作家和文人是如何理解的?

    張榮傳:我認為文學是科學的一種。文學作品能讓人視野和思路都開闊。作家是寫文學作品的人。文人是所有有點文化的人——不管是什麼文化,並不單純指寫作的人。

    陳平:你認為文學作品和文人最重要的區別是什麼?為什麼?

    張榮傳:一個是物,一個是人。文學作品一定出自文人之手,但不是所有文人都能寫出作品。人是會死的,「物」做得好的話,能萬世不滅。

    陳平:文人相輕在中國是一個比較常見的現象,你是如何看這個問題的?

    張榮傳:中國人就這麼個習慣。

    陳平:你怎麼看「字如其人」和「文如其人」的?

    張榮傳:字如其人,那是指算命先生;文如其人,那是指不算成功的作家。

    陳平:中國有著五千年的文明,漢文化有悠久的歷史,中國文化底蘊異常深厚,你認為中國的文化環境為什麼沒能產生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張榮傳:我也沒見哪個外國作家得過茅盾文學獎。

    陳平:莫言和鐵凝等作家認為,現在的中國沒有文學大師,特別是沒有偉大作家,你怎麼看這個問題?你對中國文學有美好的期待嗎?

    張榮傳:沒有人承認他們是大師,他們也不承認別人是大師,這很好,體現了一種難能可貴的公平精神,也反映出中國確實沒有文學大師。我對中國文學的美好期待和我對生活的態度一樣——一切靠自己。

    陳平:你說你的書是第四人稱寫法,可以介紹一下第四人稱寫法嗎?

    張榮傳:所謂的第四人稱就是第一人稱加第三人稱,關鍵在於寫作過程中,能夠憑最佳感覺把握好對人稱轉換的時間理解。具體到《黑白地鐵》這部長篇小說裡,男主角有時候的人稱是「我」,有時候的人稱是「陳小調」,實際上是同一個人。在現實生活中,當你與外界發生接觸時,你會同時得到自己的主觀判斷,以及外界對你的客觀判斷,而我將這個現實集中起來,用第四人稱來貫穿全文,只是為了能夠從主觀和客觀兩方面來突出人物,使之更加立體飽滿。比如說在我的書中經常可以看見人稱像這樣轉換的句子:「默默哼著臨時胡編亂造的歌望著藍色天空,我看見白雲動而風特別靜,小調腳上的鞋就被別人踩了一腳,那個人說了聲抱歉,我想都沒想就說沒關係」。

    陳平:寫作無規律,無定法,無標準,無方向,是嗎?

    張榮傳:無解即有解,同理,無規律即是一種規律,無定法即是一種定法,無標準即是一種標準,無方向即是一種方向。

    陳平:你對90後以及更年輕的文學愛好者有什麼好建議?

    張榮傳:忘記自己的年紀,忘記自己看過的書,忘記所有標準,寫自己想寫的。

    陳平:你對自己以後的寫作之路,有什麼美好的期待和計劃嗎?

    張榮傳:能寫則寫,不能寫則不寫。

    陳平:你想如何完成自己的文學夢?你會用一生來熱愛文學嗎?會一直堅持寫作到老嗎?

    張榮傳:我肯定會用一生去熱愛文學,也想堅持寫作到老,但這要看我老的時候還能不能寫出東西來。不能寫時,我不會去瞎寫,儘管我自認為有寫作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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