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木馬:爸爸反對我寫作,媽媽跟著爸爸反對,所有的家人都反對,認為我是不務正業,而我卻堅持到了現在,所以你能看到我文字中的迷惑和惶恐,卻絕不後退的反抗。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好奇心和興趣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念珠木馬:好奇心太重要了,一切的幻想都是因為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沒有好奇心就沒有我的寫作。至於興趣,我喜歡電影、音樂、美術、閱讀和行走,這對我的寫作應該也是有所影響的。
陳平:你的習慣對你的寫作影響大嗎?
念珠木馬:不太大。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習慣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念珠木馬:比較堅韌吧,這可能保證了我的大多數寫作能夠從一而終。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性格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念珠木馬:比較溫和吧,行為上不走極端,思想上卻總是自相矛盾。寫的作品一方面有平靜如水的天長地久,一方面卻有水滴石穿的破壞力。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情緒和情感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念珠木馬:如果情緒低落,寫的情節也不見得興高采烈。我的作品雖然大多是虛構的,但在我自己看來卻相當於情緒日記。
陳平:男性寫作一般比較理性,而女性寫作一般比較感性和細膩,並且女性作者都喜歡寫愛情,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念珠木馬:我覺得成就一部偉大的作品不是因為作者選擇站在男人或女人的角度上,而是要站在人這個最根本的制高點上,例如前面提到的《呼嘯山莊》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陳平:現在有不少男作家以女性的身份寫作,或者女作家以男性的身份寫作,你如何看這個問題?
念珠木馬:也許中性化是人類進化的最高階段,到那時雌雄同體,也就無所謂男性還是女性了。其實,男人為什麼不能陰柔,女人為什麼不能陽剛?我們之所以有這樣的偏見,全都源於社會對性別角色的強制定位。一個陰柔的男人同樣是男人,一個陽剛的女人同樣是女人。無論男人女人,我們必須承認他們都是人。只有這個前提得到肯定,我們才能理解人與人的差異,並且允許這種差異存在的合理性。
陳平:愛情是文學作品中一個永恆的話題,你是如何看待愛情和文學的關係的?
念珠木馬:我們迴避不了愛情,但有時候我們太過於強調愛情,於是我們抽去了愛情中的理性因素,變成了對獸性的歌頌,這是我看古今中外很多作品得出的結論。如果我要描寫愛情,那一定是世俗的,是有呼吸的,而不是一個僅僅用來瞻仰的模式化的標本。
陳平:你對當下大學裡的閃電戀愛和膚淺的戀愛現象怎麼看?
念珠木馬:感覺對了就在一起,感覺不對了就不在一起了,這不關對錯,只能說成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們需要經歷,但有些東西我們不能放任自己去經歷。
陳平:能描繪一下你心目中的愛情嗎?
念珠木馬:你不一定離不開它,但你一定需要它。
陳平:除了上面談的教育、學校、閱讀、經歷、環境、愛情、興趣、性格、習慣、性別等,你覺得還有哪些事情對你的寫作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念珠木馬:旅途中陌生人對我的刺激,這種刺激有時候很強大,即便過了一年半載依然記憶猶新,遇到這種情況我就知道,我又可以醞釀一部小說了。
三、我們只能等待大浪淘沙留真金
陳平:你曾獲得新浪第二屆華語原創文學大獎賽三等獎,得獎時有什麼感受?
念珠木馬:我的作品竟然也得獎了?不過我喜歡的一部小說也同時得獎了,這讓我多少找到了我得獎的理由。
陳平:新浪原創大賽是全國影響較大的比賽,你對將要參加這個大賽的文學愛好者有什麼建議?
念珠木馬:堅持你自己的,不要隨波逐流。
陳平:你怎麼看80後?
念珠木馬:就是一個概念而已,中國文壇從來就不缺少這樣的概念。就像現在納米很流行,一股腦兒市面上的商品都打納米牌了,什麼納米領帶、納米輪胎、納米內衣,一旦納米不流行了,必然有新的概念取而代之。我覺得80後基本上是個毫無建設性的偽概念,這個概念的提出全然否定了作者們的種種努力。
陳平:你如何看80後作家和他們的作品?
念珠木馬:看得很少,就看過的而言,感覺他們都很有才華,對文字的駕馭能力很強,比如周嘉寧我就很喜歡。
陳平:你喜歡的80後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念珠木馬:韓寒和《三重門》。
陳平:你對韓寒和他的作品怎麼看?
念珠木馬:其實我更喜歡韓寒的散文,有一種很生猛的血性。
陳平:在80後中,出現了大規模的市場化寫作、青春寫作、自傳體寫作和模仿寫作,你對這些怎麼看?
念珠木馬:哄抬出來的文化現象,一方面蓬勃繁榮,而另一方面又危機四伏。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我們只能等待大浪淘沙留真金。
陳平:你怎麼看當下流行的網絡寫作和博客寫作?
念珠木馬:很好的一種方式,只要不作秀就好。
陳平:你對80後和80後作家的未來,有什麼美好的期待嗎?
念珠木馬:少一點對市場的期待,多一點腳踏實地。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中國古代的作家和作品嗎?
念珠木馬:中國古代作家的作品通常是完整的,結構比較單一,人物大多也是臉譜化的,但是從這些作品中我們可以借鑒怎樣去講一個單純的故事的方法。現在能完完整整地寫一個故事的少年作家是越來越少了,而其實這應該是寫作小說的基本功。讓我推薦的話,當然是《三國演義》,另外《西遊記》中孫悟空被鎮壓之前的那幾段也值得一看。《紅樓夢》和《金瓶梅》如果要看就認真地看。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中國近現代的作家和作品嗎?
念珠木馬:中國近現代作家的小說大多我都不喜歡,散文倒是有很多優秀作品。我推薦沈從文的《邊城》、《長河》,蕭紅的《生死場》,路翎的《財主底兒女們》,張愛玲的《金鎖記》。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外國作家和作品嗎?
念珠木馬:外國作家的作品我看得比較多一點。感覺他們很難歸類,就算寫同一個題材,比如戰爭,海明威和雷馬克就有太多的不同。我喜歡他們寫故事的角度,一個作家無論寫什麼題材,一個與眾不同的角度通常意味著成功了一半。
陳平:你還喜歡哪些作家和作品?
念珠木馬:太多了。托爾斯泰、福克納、麥卡勒斯、普伊格,中國的有蘇童、鐵凝、王安憶、方方等。
陳平:你對魯迅先生和他的作品怎麼看?
念珠木馬:魯迅先生的作品很偉大,但有些文章並不適合中學生讀,比如《論費厄潑賴應當緩行》。《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這一類散文,倒不失為學生學習的好範例。
陳平:你對文學、文學作品、作家和文人是如何理解的?
念珠木馬:文不必如其人。一個人的文學成就不必與這個人的人品、地位畫等號。
陳平:文人相輕在中國是一個比較常見的現象,你是如何看這個問題的?
念珠木馬:誰都想佔山為王,誰都以為自己擁有絕對真理,於是誰都聽不了不同意見。中國文化從根子上說是比較專制的,所以歷史上才有「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百家爭鳴是好事,怕的是爭鳴最後變成了起哄式的爭執,就事論事變成了情緒化的扒祖墳和算總賬。我希望中國文人們多一點高姿態,少一點小肚雞腸。
陳平:中國有五千年的文明,漢文化有悠久的歷史,中國文化底蘊異常深厚,你認為在中國的文化環境裡為什麼沒能產生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念珠木馬:中國文壇為什麼這麼不自信,非要與諾貝爾文學獎糾纏不清?你要明白,諾貝爾文學獎的遊戲規則是基於西方的價值基礎之上的,它並不在意你如何繼承、發展、開拓、弘揚了你的民族文化,它只在乎你表達的這種文化是不是能被他們所理解和接受,而這種理解和接受往往是膚淺的、投其所好的。諾貝爾文學獎我們應該在意,但不必太在意。
陳平:莫言和鐵凝等很多作家認為,現在的中國沒有文學大師,特別是沒有偉大作家,你怎麼看這個問題?你對中國文學有什麼美好的期待嗎?
念珠木馬:當然有,只是我們都生活在同一個時代,時間的距離還沒有拉開,一旦有了這個距離,也就有了造神的條件,到時大師自然應運而生了。同輩中永遠沒有大師,大師只產生在不同的輩分之間,這就是歷史和我們開的玩笑。
陳平:用寫作這樣的方式來和朋友、讀者交流,特別是自己的作品被很多人喜愛時,是一種心靈上的享受,是嗎?
念珠木馬:是的。你扔出一顆手雷,當然希望聽到迴響,如果扔出的是啞彈,那絕對是件掃興的事。
陳平:寫作無規律,無定法,無標準,無方向,是嗎?
念珠木馬:是的。所以說文學理論的職責不在於指導我們如何寫作,而在於總結我們的寫作。
陳平:感覺你和你的作品都特別有理性,這是因為你看的書比較多和你經歷的困難較多的緣故嗎?
念珠木馬:可能我更喜歡琢磨問題,喜歡追問為什麼,在某些方面有點「一根筋」,不停地想,希望能得到一個答案。所謂理性,我想可能就是一個抽絲剝繭的過程。理性與偏執,有時難分彼此。
陳平:你對90後以及更年輕的文學愛好者有什麼好建議?
念珠木馬:認真生活,警惕流行文化,要有獨立的姿態,至少要有獨立的心態,要記住:世界上只有一個博爾赫斯,哪怕你的行文風格比博爾赫斯還要博爾赫斯,你充其量也只是博爾赫斯的影子。
陳平:你對自己以後的寫作之路,有什麼美好的期待和計劃嗎?
念珠木馬:希望自己永遠都有寫作的衝動,希望自己的眼光能夠更為開闊,希望自己的作品沒有小家子氣,希望自己永遠不被鬧哄哄的世界同化。
陳平:你想怎樣來完成自己的文學夢?會用一生熱愛文學嗎?會一直堅持寫作到老嗎?
念珠木馬:活到老,寫到老。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完成我的文學夢,我只知道除了這個夢我一無所有。我要感謝自己還有活潑的心跳和滾燙的熱血,雖然寫作變得越來越艱難,但做夢是我們的本能,我不會放棄。
陳平:對讀者還有什麼特別想說的嗎?
念珠木馬:無論你是否熱愛文學,至少請你熱愛生活。我不會說生活是面鏡子,你給它一個笑臉,它就一定還你一個笑臉,因為我的經驗告訴我,這不過是個一相情願的謊言。但是我要告訴你,生活是本書,走馬觀花地敷衍了事,你一定會錯過很多動人的情節,而且糟糕的是,這本書你只能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