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的一生中不知道要在編織新生活的過程中替換多少只箱子,每一次箱子的替換——都要經過我們靈魂自由的選擇,我們決不可能將所有過去經歷過的情感生活全部裝在箱子裡,如果那樣,我們的身心將無法承擔生命中的重擔和負擔。
把她親手編織的毛衣寄給她,她會收到一隻郵寄到的手中的包裹,裡面裝著一件她曾經親手編織過的毛衣,那件毛衣重新回到了她手上——在她看來我的靈魂已經背叛了那件毛衣。而這件事總會被她忘記,總有一天她的靈魂也會自由地編織自己的新生活。
我的箱子中不再有那件毛衣的出現,我的靈魂,我那自由的靈魂正在伸向前方,「自從一個人學會了給人體的各個部位命名,人體就好對付多了。他還得知靈魂不過是大腦中一種活躍的灰色物質。靈與肉兩重性的古老命題終於被眾多科學術語淹沒,我們僅僅將其作為一種過時的淺見陋識而加以嘲笑」。(米蘭·昆德拉語)。
靈魂如何可以變得自由起來,從我們的靈魂在身體中會感受恐懼、罪惡、道德、愛情、喜悅、審判、回憶、味道、沉重……的那一刻開始我們的靈魂就與肉體在相互低語著,如何透過自己的靈魂來尋找自由——成為我們生命中最為沉重的現象。
所以,我們在沉重中創造著那種令我們的靈魂可以看到的情景,我們一次次地把過去當作回憶,惟其如此,我們生命中的沉重才會變得輕鬆。
那只包裹已到了我過去情人的手中,在經過了一次痛苦的折磨之後,我的昔日情人的生活將變得自由。我給予我自己靈魂自由的同時也給了她別的自由。
你有你自己的靈魂自由
走吧,在你感覺到我已經在你靈魂中失去旋律時,我給你的權利就是讓你捨棄我。你有你自己的靈魂自由,它像鮮花一樣怒放著。為什麼你我之間會出現信賴,傍晚我們開始爭執,開始砸東西,每個人都在砸碎東西的過程之中看見了生活的碎片。
每個人的身體都在一剎哪間映在生活的碎片之中,我們不知道如何辦,然而,從這次展覽生活的碎片之中,我知道了「如果永劫回歸是最沉重的負擔,那麼我們的生活就能以其全部輝煌的輕鬆,來與之抗衡。」(米蘭·昆德拉語)。你為什麼不用靈魂超越那堆碎片呢,這是與之相抗衡的方式之一。
很顯然,那堆碎片束縛住了你的身體,你的生活已在那堆碎片中耗盡了熱情,你轉過身去你想哭泣,面對碎片而哭,當然是一種鬆解沉重負荷的辦法,然而,問題是,當你哭泣完之後,難道你還準備回到碎片的生活之中去嗎?
我不會回去,因而希望你同樣不要回到碎片之中去。你有你自己靈魂的自由,此刻,關於自由是朝前走,悖離那堆碎片,逃離那個讓你為之哭泣的地方。
我雖然沒有哭泣,然而我的身體在崩塌,碎片已瓦解了我們從前的生活,所以,我的身體在碎片之中崩塌下去,而我的靈魂渴望著繞開碎片,我們都在與碎片與之抗衡。
然而,你還是在望著那堆碎片哭泣,為什麼哭泣,難道我們所有的生活最後留下的就是一種場景——面對碎片而哭泣嗎?
多少年來,我一直難以忘卻那個場景:我們面對一堆生活的碎片,我的身體彷彿在崩塌,而你的身體在哭泣:「如果我們生命的每一秒鐘都有無數次的重複,我們就會像耶穌釘於十字架,被釘死在永恆上。這個前景是可怕的。在那永劫回歸的世界裡,無法承受的責任重荷,沉沉壓著我們的每一個行動,這就是尼采說永劫回歸觀是最沉重的負擔的原因吧」。(米蘭·昆德拉語)。
回歸到自我的靈魂之中去,因為靈魂本來是自由的,當我們降臨到人世間時——各種各樣的話語,各種各樣的樊籠試圖瓦解我們的靈魂,從那個時刻開始,我們的靈魂就喪失了自由感。直到碎片的閃現把我們的身體映在碎片之中,這是一次痛苦的崩塌過程,這是一次絕望的哭泣過程。
所以,走吧,我們已經把生活總結為一堆碎片,把兩個人的身體的故事總結成一次崩塌和一次哭泣。我就是在那一刻感覺我們倆人的生活已到此為止,你為之哭泣時,我也為之崩塌。
你有你靈魂的自由,經歷了一場哭泣,碎片已在你身後,朝前走是美景,朝後看是一堆碎片,每個靈魂都會向著美景而去,我感到自己體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我就是在那一刻理解了你的靈魂。
所以我決不會抓住你的衣袖,抓住一個人的衣袖是企圖將一個人的靈魂永劫的方式,多少年來,我一直驚異於我為什麼當初有那麼大的勇氣,不抓住你的勇氣,想放你走。
一個人在哭泣之後朝前走幾步就會看到美景,你就是在看到美景之後再一次尋找到了本應該屬於你的自由的靈魂,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進入那堆碎片之中去,兩個人的身體獲得了真正的告別。
很多年以後,你再一次與我會晤,此時此刻,我們的靈魂已經在世界上碰撞了許多現實,當然無數的美景依然伴隨著我們。為了讓靈魂真正地自由起來,最為之有效的辦法就是在現實的根須之中飛翔。
你已經不再哭泣,那張曾經哭泣的臉上充滿淚水的雙眼,此時此刻那麼清澈,在靈魂中眼睛的清澈是一個人自由的表達方式。而我早已擺脫了那次崩塌——我回到了我的靈魂之中,我不再感受到我的靈魂在害怕你而控制你,我的靈魂此時此刻在與你乾杯。
有一種忘記你的方式叫移情
我在尋找你的身影,但我們的故事已到處渙散。時間使你的身體渙散在虛無之中,我再也無法看到你身體的曲線,時間使你的味道渙散在空氣之中,我再也無法感受到你芳香的味道;時間使你的臉渙散在舞台上,在很多陌生演員之中我無法與你真實的相遇。
從我身邊擦肩而過許多新鮮事物,我緩慢地在尋找你時發現了一種移情的方式,看到一個女人時我感受到了她的美貌正在撫慰我的靈魂,為什麼要讓她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呢。我在尋找你,而她恰好過來——她的美貌使我想到了你,雖然她是另一個陌生人,但在無法尋找到你時,她進入了我的生活。
她轉向我的目光,我似乎已經找到你,其實這是一種移情的方式,毫無疑問,我們的生活中到處都有移情的現象發生,當我們丟棄一件心愛的東西時我們會在另一件東西中看到它的影子,當我們在一場散場的宴席之中感受到靈魂的分裂時,我們轉而已經開始了另一次歡宴,當我們的戀人不再暈眩地逼近我們時,我們在一段音樂之中讓身體感受到一種身體的暈眩……移情是為了更加積極地生活下去。
從此我放棄了尋找你,我已經逐漸地把對你的感情,把對你的尋找移情在她身上。那張美貌動人的臉,當然是她的臉,也是你的臉——我在移情之中堅定地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尋找到一張像你一樣美貌動人的臉,這張臉除了讓我觀賞之外,也是為了讓我在失去你之後用另一張臉來代替你的臉;除此之外,除了她必須具有一張像你一樣美貌動人的臉之外,我還在移情之中尋找像你一樣的靈魂,關於你的靈魂,它已經像一段樂章已經過去,只有當我回憶起來時,當我在移情的過程之中,那段美妙的樂章才會再一次升起來,在移情之中我希望感受到她的靈魂像那段樂章一樣,震撼我的內心世界。
移情,是為了不失去對生活的希望,你離開了我,我卻不能讓我的生活停止下來,如果生活一旦看不到希望,人就會陷入死亡的狀態。在你走後,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那個已消失在我世界中的你的影子——這意味著我已經將移情延展在她身上,我在我的移情中看到了生活與我的關係。
一個愛的影子消失,另一個影子走來——我在移情之中忘卻你,而我的移情生活有可能使我永遠也無法再見到你,這就是生活的圈套,我們在這種移情的圈套之中感受到了我們的生活和美好的快樂永遠持續下去。
也有這樣的時候,當她的精神生活呈現出一種錯位時,我感到你跟她並不一樣,她身上的色彩也許更豐富,也許單調一些,然而,她是她自己,當我忘記你,感到她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時,我的移情生活已經結束。
我開始了面對她,不再讓回憶佔據我的心靈,當她出現在時間和空間之中時,我不再把她與你作比較,完成了移情的生活,她公正地出現在我生活之中,不再成為另一個女人的化身。這公正使我有可能把我全部的幻想和愛情都給予她。她,是誰?她顯然不是你,不是別的女人,西蒙娜·德·波伏娃說:「男人很願意證實他的個體生存,驕傲地依靠他的本質差別,但他也希望能突破自我的屏障,與水和夜,與虛無,與整體融為一體。女人把男人判為有限,但她也使他可以超出自己的有限。所以她的魔力是模稜兩可的」。
所有女人都有她們各自所具備的魔力,那些魔力等待著不同的男人,尋找到她,並分享她的魔力存在,我曾經被你所深深地迷惑過,所以我尋找你,因為你的魔力讓我尋找你——因為你的魔力使我在移情過程中時時刻刻想念著你,因為你的魔力使我希望別的女人也具有這同等的魔力,然後我卻發生了別的女人身上新的魔力。所以,我的移情是一次快樂的旅行,是一次新的戀情的燃燒過程。
請你利用你的身體作為屏障
我很想擁抱你,但沒有實現。如果你不想讓我擁抱,有一點你必須清楚,不讓你的身體誘惑我,請你利用你的身體作為屏障——擋住我的目光,讓我失去對你身體的幻想。
應該承認,從第一眼看見你後我就坐立不安,我有一個夢,想與你見面,想與你見面也是與你的身體會面。而你的身體始終在散發著無窮的魅力,我眼裡有了你的影子,有了你身體的魅力,我該怎麼辦。
很顯然,我的最終夢想是想擁抱你的身體,但你除了與人聊天之外,並沒有暗示過我,給予我一點希望,約會一場又一場,最終以冷漠結束,你的語調說了聲再見就消失在時間之外了。
我想,你如果不想讓我擁抱你,那麼你就應該為你的身體尋找到拒絕的理由,比如,請你的身體變得像塑料模特一樣失去活力,請你利用你的身體作為一道屏障——使我的幻想失落,這樣我就會在失落之後不再面對你的身體。
然而,你沒有,而且你並不會,也想不到身體可以作為屏障,築起一道高傲的屏障——拒絕那些肩負著慾望勾引的目光。
你的身體依然散發出魅力讓我的生命充滿了想像力,現在,我們又進入了另一場約會,你的身體在夏日的陽光之下,灼熱的雙肩袒露著,光滑的雙肩,女性性感的雙肩為什麼沒有朦朧的紗巾遮住它,為什麼積存著極大的生命潛力,朝著全世界袒露著,但我很快與你的目光接觸,我感到了你天真無邪的目光,我很快明白了,你那袒露在夏日陽光下的雙肩只是因身體的一部分,為什麼手,腳,臉可以袒露,而你的雙肩就不可以袒露呢?我開始像欣賞你的臉一樣去欣賞你的裸露的雙肩,這樣,我的靈魂開始變得平靜……你那天真無邪的雙眼就是你為身體築起的一道屏障,我想起了想擁抱你的那種強烈的慾望,現在,這慾望變得這樣美好,只要與你那天真無邪的雙眼相遇,我的靈魂似乎有了另一種幻想,我想進入你眼睛之中去,我想變成裡面的一隻鳥。
我可以在你眼睛裡面變成一隻鳥的形象嗎?從那一刻開始,我時時刻刻想像一隻鳥一樣飛翔,而且我飛翔的全部目的是想帶著你一塊飛翔,當我發現,你那雙天真無邪的雙眼就是你為你的身體築起的一道屏障時,想與你一起飛翔的幻想比過去那種想擁抱你的幻想要更加強烈得多。
為了讓這個共同飛翔的,像一隻鳥一樣的世界盡快到來,我必須沉浸在你的眼睛的色彩之中,沉浸得越強烈、持久,我就會進入你的世界,那天午後,你仍然穿著一件袒露著雙肩的裙裾出現在我面前,我和你的身體出現在夏日的陽光下,我和你一塊去放風箏,那是一次愉快的遊戲活動,我看著你的身體在山坡上跑來跑去,我們各自放著一隻飄蕩在空中的風箏,為了讓那只風箏飄得更高,我們必須敏捷地在山坡上跑來跑去——那是我頭一次感受到我與你一起飛了起來,像一隻鳥兒一樣飛了起來。
但我們仍然得落在大地上,將已經飛翔過的身體輕鬆地落在大地上,身體會再一次變重,就在我發現我們的身體已經再一次變得沉重起來的那一時刻,你突然邀請我去游泳,我從未與你一起游過泳,這種邀請出現在我們的身體開始變得沉重的那一剎哪,無疑給我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嚮往。
脫去衣服,穿著泳衣的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你的目光仍然天真無邪地看著我,然後縱身躍入了水中,我隨後也躍入了水中,我們在用沉重的肉身蕩漾出波浪聲,我們正在讓沉重的肉身拋開一層層的屏障,好讓我們的肉身真正地無邪地交往。我再也不需要看見你利用你的身體作為屏障湮滅我的慾望,經過了飛翔我們落入大地,經過了輕鬆到回歸沉重的肉身,我們又尋找到了游泳的姿勢,我和你都在水中讓身體得到自由,猶如我們的肉身可以飛也可以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