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已經帶來了一隻老虎的身體,面對一隻老虎,身體的存在變成了英雄主義的存在,一種強烈的慾望想使你戰勝那只面對面的老虎,在你的冒險生活之中,從來沒有一人具有一隻老虎身上的威懾,從很遠的地方就能感受到它的呼喚之下潛藏著一聲劇烈的怒吼之聲。
為了挑釁它,呼喚它——你現在把這個有老虎存在的幻覺變成了訓練自己身體的曠野,即獲得了你身體在與一隻老虎的影子中所搏鬥的所有快樂。
尋找到一隻老虎的影子——從而讓你尋找到了那英勇的對手,那只狡猾的老虎,那只佇立在危崖上保持著持久的忍耐力的老虎,使你滋生著想去戰勝一隻老虎的勇敢的烏托邦的追求,儘管那座危崖已經展現出了一隻老虎的影子,儘管它等待你的呼喚。
然而那隻老虎並沒有降臨,你看見了那隻老虎,展現出了你身體的搏鬥性。你閉上雙眼,想把那個幻覺長久地保持在眼前,然而那隻老虎和那座危崖即將游離出你的幻覺之外去,那只困獸之王將從你眼前消失。
在這一剎哪間,你感覺到了身體的一種迷惘,一隻老虎遠離你而去,意味著你的身體還不能成為它所對視的、怒吼的對手,這正是你的身體在迷惘中上升的悲哀。
這種悲哀折磨著你,使你為了讓身體去面對一隻老虎而尋找那種力量。身體被一隻老虎所創造的那座危崖似的意境——從此以後佔據了你生命的遠方,它不僅僅在幻覺之中閃現,它還成為你把身體展覽給歷史觀看的地點,它預示著:總有一天那隻老虎會出來與你搏鬥。
你看見了一個人的靈魂
靈魂怎麼可能看見,因而幻覺產生了,你走在濃霧之日,在濃霧遮住房屋,街道、商店時,濃霧也遮住了你的身體。米蘭·昆德拉說:「在黑暗中,人們什麼也看不見,人們是盲目的,人們受到制約,人們不自由。在霧中,人是自由的,但這是在霧中的人的自由」。
在霧中,你不再追循她肉體存在的意義,也許她的存在已經在記憶中,也許此刻你不再需要她的肉體展現在霧中,展現在你面前,所以在霧中行走你就可以隨著自由的幻覺,隨同自由的精神狀態——與她的靈魂相遇。
她沒有身體的形狀,她只有靈魂,在靈魂顯現之前,她的身體已經消失了。現在,在霧中怎樣去看見她的靈魂呢?
當一個女人隱去身形她會出現在哪裡。現在,你仍然在霧中行走,突然你感受到了她的一雙手,那只右手伸過來了,你觸到了她手上的體溫,讓你感受到了她的手在牽住你的手,你感受到了一種在霧中行走的自由,因為她的右手牽住了你的手,你可以在霧中自由地往下走。
仍然是霧,但你的耳朵卻在霧中聽見了她的聲音,看不見她的肉體存在,聲音卻在耳朵旁邊那些聲音輕柔地如同樹葉摩挲著你的耳朵,猶如音樂使你在霧中看見了那些聲音中的靈魂,此時此刻,你不需要緊貼她真實的肉體,在霧中,當你聆聽到她聲音時——這意味著你的身體沒有慾望,只有想在這聲音中行走的希望。
希望總是伴隨著你在霧中的身體,她的肉體已經在霧中蛻變成了她的靈魂。準確地說,你在跟隨她的靈魂在霧中行走,米蘭·昆德拉說:「在天堂裡人還不是人。更準確地說,人還沒有被投入到人的道路上來。現在,我已經被拋擲出來很長的時間了,循一條直線飛過了時間的虛空。在什麼深層的地方,還是有一根細細的繩子縛著我,另一頭連向身後遠處雲霧繚繞的天堂」。
看不見她的身體,而能感受到她的靈魂同你一起在霧中行走,那種幸福彷彿使你置身在天堂,使你無法讓自己的身體騷動起來,一個讓你在霧中可以看見靈魂的女人——早已經同你的身體深深地交流過,只有用世俗的方式交流過身體的世俗意義——才會感覺到在那世俗之中掙扎的肉身是怎樣上升著自己的靈魂。
你在霧中行走,再也不需要用肉俗的力量去征服她的靈魂,在彼此搏鬥過的肉慾過程之中,你們的身體都在受傷的疼痛中渴望超越肉體的糾纏,這種渴望幾乎是用身體與世俗生活搏鬥,那漫長的時間早已耗盡了你們相互的力量。
現在,你在霧中行走,霧給予你身體以自由,只有在自由之中你才可以看見最親愛的女人的靈魂,與她相逢在霧中,塵世的身體才進入了幸福的狀態,現在,你再也不需要看清她的臉或身體,再也不需要為她裸體的美麗而滋生慾念,這是一條進入天堂的路,因而不需要看見她的肉體。看見靈魂的人才可以進入幸福的天堂。
在她靈魂的映照下,霧中的身體越來越自由,終於到達了你們的天堂,打開門,關上窗,在這天堂般的房屋之中她開始既有靈魂又有肉體,米蘭·昆德拉說:「也許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是一種生活最為充實的象徵,負擔越沉,我們的生活也就越貼近大地,越趨近真切和實在」。現在,你和她的身體貼近了世俗史中的一座樸素的房屋,你們有肉體又有靈魂相伴——這就是你們從大地上,從霧中自由地尋找到的天堂世界。
你看見了她的靈魂,那使你的身體從霧中尋找到自由的就是她賜予你的——她的靈魂。這個女人,現在緊貼著你的肉體,你們正在共同編織著肉體那美好的靈魂之歌。
所以你們站在大地上,離世俗生活越來越近——才可以再現兩個不同性別,不同身份的靈魂史在怎樣地從塵世之中創造出一座屬於自己的天堂。
你看見了婚姻
婚姻就是兩個人——長時間地展開一場幸福的、崇高的、痛苦的、糾纏的、美好的搏鬥。當你的身體未進入婚姻時,婚姻對於你來說是幸福的搏鬥。你的身體旁邊附加上了另一個影子,在共同的一座房屋中,天黑了她不出去,你也不出去,彼此在那座房屋之中進入夜——開始幸福的搏鬥,她的身體藏在你的胳膊之下,彼此能沉醉於各自的體味之中——這當然是幸福的,甚至是永恆的。
是誰把你們幸福的捆綁在一起,綁架你們身體的是愛情,然後是一張契約書,在幻覺之中,契約書中充滿了法律的樊籠——最初的幸福就是從這只樊籠開始的。婚姻在那只樊籠中幸福地展開,而你並沒有因此被束縛住,因為在對那只樊籠的嚮往之中裝滿了你對她的愛,當你和她擁抱時,你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進入那張古老的契約證書之中去,尋找到那傳統的可以使你的身體失去自由,也可以讓她的身體失去自由的籠子。
看見婚姻事實上已經看見了那只樊籠——由此你牽著她的手往那只樊籠之門走去,在這條路上,你的身體興奮不已,而她的手在你的手心中顫抖著,似乎在這一刻,全世界的幸福都已經被你所佔領了。
幸福是在佔領之中得到的,當你的身體在擁抱他時,你每時每刻都在想佔領她,先是從擁抱開始——佔領她的身體的方向,當她的身體在面對你的擁抱時,你又在設想控制她的身體不超出你的懷抱,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就看見了那只樊籠,一隻可以給你帶來幸福的樊籠,一隻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武器用來佔據她自由和靈魂的樊籠就是遙遠之中的那場婚姻生活。
這是希望之光給你的身體所帶來的幻覺,這是因為對一個女人強烈的愛情而給你的身體所帶來的一隻裝滿幸福的樊籠。
你在幻覺中看見她的身體從那只樊籠之中走進去的一剎哪,充滿了幸福的佔有感,她那可愛的身體聽憑你的召喚一起往裡走,一隻樊籠可以讓她的身體在裡面圍圈,一隻樊籠從本質上來講就是一隻圓形的,可以讓身體在圓圈之中轉來轉去的,為樊籠中的身體提供娛樂的——幸福的樊籠。
直到把她的身體轉得暈眩起來時,她的身體才會被你永久地佔有。
現在,到了你進入樊籠的時候了,男人的身體在進入一隻樊籠時,總需要經歷一場鬥爭,這是幸福的鬥爭,為了讓自己的身體經受得住那只樊籠的訓練,從現在開始你的身體必須準備好反抗個人的意志與另一個人的意志結合在一起,為了一種幸福的樊籠生活而作好準備,你理了發,剃乾淨了鬍鬚,拋棄了所有的舊襯衣,繫上一根嶄新的皮帶,以新的男人的形象出現在那只樊籠門口。
有一隻金黃色的老虎在不遠處靜靜地窺伺著你的行為,有一隻自由的老虎正站在不遠處的長堤上喘氣,它剛掙脫動物園的鐵欄,所以它在喘氣中窺伺著你如何進入那只幸福的樊籠之中去。
為了用幸福的樊籠把自己的身體束縛住,你終於為自己的身體尋找到了婚姻的那道門,從進入門的那一剎哪,你就覺得有幾十根互相交叉的繩子拋擲在你眼前,這是置入樊籠深處的第一場遊戲,你將和她在互相交叉的繩子中央跳舞。
這是進入幸福的樊籠之後的第一場舞蹈——從此刻開始,你將在未來的日子裡牽著一個女人的手在那些交叉的繩子中將舞不倦地往下跳,這是婚姻中最幸福的舞,也是消磨你激情的舞。這個雙人舞反覆地出現在你的幻覺之中。
不久之後,你將生活在這個幻覺為你所帶來的婚姻生活之中,而你開始與那只幸福的樊籠準備著各種各樣的武器,為了征服她,也為了使你在樊籠之中征服你自己。
你看見了一個女人的美腿
當她的美腿幫助她穿越那片城市的斑馬線時——你正在想著她到哪裡去,這個有兩條美腿的女人在你幻覺中是神秘的,當你在T型的舞台上第一次看見她那獨立的,富有彈性的美腿時,你開始去想像這個女人的生活。她因為陌生而變得神秘,因而你不可能有機會面對她,對她感興趣意味著你想瞭解她,而想像她的生活狀態已經成為你的現實,在一個偶然的幻覺中你看見了她的兩條美腿離開了她的T型舞台。
她將到哪裡去,當她的美腿不再輕盈自如地走在T型舞台上,她的兩條美腿將去哪裡,她是不是仍然利用她的兩條美腿去追循自己的生活。兩條美腿已經越過了斑馬線……
兩條美腿進入了你為她而設計的環境之中,她正在利用她的美腿為爭取幸福的生活而出發,她正在幸福的奔跑,你在前方等待她,而她卻在奔跑——你已經用自己一個美妙的幻覺在剎哪間製造了一種敘事性,你的幻覺為她的美腿的奔跑而敘事,她在幸福地奔跑,你在前方等待她,你將這種敘事性與自己的等待聯繫在一起,你想讓這種敘事性把那個女人帶來——你在前方等待,她在幸福地奔跑。這種等待使你的身體變得炙熱,夢幻。
在幻覺之中你開始為她那兩條美腿設置障礙,一條河流擋住了她的去路——你就是在這時出現的,你的出現是為了讓她的身體泅渡過河流或者為她的兩條美腿尋找到一座可以通過的橋樑;很顯然,你的出現使她感受到了一種奇遇已經降臨:她在你的幫助下尋找到了一座橋樑;她在你的幫助下尋找到了泅渡河流的勇氣。這是你在幻覺中開始利用敘事性的時刻,因為只有敘事才可能讓你與她相遇,只有敘事才可以讓你進入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的故事之中去。
現在,幻覺已經產生了敘事的魔力,你有了一次與她共同泅渡河流的機會,在一條河流之中,她的兩條美腿離你是那麼近,她已經脫離了T形舞台,她的兩條美腿在流水中——正在尋找幸福的彼岸,而你是她泅渡的夥伴,你在水中看見了她輕盈游動的兩條美腿;在一座橋樑上,你的身體和她的身體奔跑起來,你的腿和她的兩條美腿尋找到了共同的旋律,橋的到來意味著你成為這個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意象。
敘事已經到了新的路上,那個美腿女人繼續向著幸福的遠方而奔跑,而你在幻覺之中已經把你置入她身旁,陪同她的身體一起在遠方,用你的腳陪隨著她的腿奔向遠方,她的兩條美腿現在不再變得縹緲,她在眼前,她的兩條美腿現在與你在同一種旋律中奮鬥奔跑著。
這個幻覺突然到此消失了,你使出渾身的力量再也沒有看見延續那個幻覺的前方,甚至連她的兩條美腿也消失了。要創造新的幻覺還要具備同她長久奔跑的詩意,當她的兩條美腿剛剛顯示在T型舞台上時,你就看見了她兩條美腿上的詩意。
她的兩條美腿為著詩意而追循著幸福,為著詩意而奔跑,為著詩意而出現在T型舞台——為著生命中詩意的美而讓別人看見了她的兩條美腿。詩意使她光彩照人,詩意使你長久以來在幻覺之中與她會面。
現在,你為她向前穿越的道路設置了一座花園和一座古驛站。設置花園是為了讓這個充滿詩意的女人的美腿兀然間闖進花香之中去,當她的身體在一座花園之中停留時,你使她的身體溶入花香之中去,在這樣的時刻她的身體得到了詩意的棲居;而一座古驛站的出現對於一個利用美腿去奔跑而追循幸福生活的女人來說,意味著她用自己詩意的美腿去經歷歷史的芬芳,置身在一座古驛站深處,她的美腿體驗到了歷史中的一座重要的棲居地……你在這兩種幻覺之中看見了你的腿和她的兩條美腿已經走在同一種為詩意而奔跑的旅途上,這才是你可以與她永恆地奔跑下去的最為幸福的理由,這才是你的幻覺給予你美感和幸福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