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來到了廣場,她走進了一家電話亭,她本應該早就給母親打電話的,一直推遲到了三個星期,她對母親安排她命運的叛逆精神隨同三個星期的過去,開始變得輕柔起來了。她站在電話旁,玻璃外的城市人閒散地在廣場上走動著,她從小鎮進入了城市,她原來並不屬於城市,但她卻已經在城市生活下去——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命運,包括母親大人也無法改變這種命運。所以,她似乎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她撥通了家裡的電話號碼,在遠離小鎮600公裡的地方,她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母親並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變得歇斯底裡,母親控制住了自己焦躁的心情對她說:“肖雅,你在哪裡,你難道不想上醫學院了嗎?”再過幾十天,你的錄取通知書就會到……母親去哪裡找你……你有這麼美好的前程你為什麼放棄?”她用堅定的聲音告訴母親說:“我已經在一座城市扎下了根,我尋找到了我喜歡的職業,母親,我絕不會再去醫學院了……”“那麼,肖雅,告訴母親,你到底在哪裡,母親想到你……”,“我在一座離你很遠的城市,你無法找到我,再見,我會給你們去電話的”。她把電話掛斷了,這種方式似乎顯得有些殘酷,但她卻堅定地掛斷了電話。從肖雅的這種堅定的舉止中,可以看到她的人生,可以看到她既然已經選擇了為裸露而生活,那麼她就會堅定地裸露下去。她的胸部輕微地起伏著,她拉開電話亭的玻璃門,她的雙眼變得潮濕,她感到自己的信念使她叛逆了母親對她的希望,她知道,從那一刻她就馳入了孤獨的旅程,為了尋找自己的理想而孤獨地奮斗,在那一刻,裸露,被她視為神聖、純潔的裸露已經使她永遠地背叛了母親對她的全部愛。
她是孤獨的,沒有人看見她內心上升的理想,沒有人看得見她沉醉於理想之中的孤獨而堅定地背叛,但她已經19歲了,她已經會尋找自己的位置,比如,此刻,她已經在廣場的一角隅,在那攀援著花架,綠色籐蔓的露天茶館尋找到一個等待的位置,她要在這裡梳理她潮濕的羽毛,一邊梳理一邊等待她的簡。
簡當然不會輕易出現,簡在肖雅坐在露天茶館中的時刻再一次變成了一種期待,她獨自守住一只茶杯,一張圓形桌子,以及被她身體所占據的位置,她學會了像城裡人那樣買來一份當天的晚報或晨報,一邊翻報一邊等待簡的出現。她的黑發垂直在肩上,每一次她都以同樣的形象坐在那裡等待簡,有時候她會把報紙放在圓桌上,當她抬起頭來,她看到了男人、女人,每看見一張男人的面孔時,她都在回憶簡的那張臉,然而,她看到的每一張男人的臉都不可能是簡的那張臉。於是,她再次翻拂著圓桌上的報紙,好讓紙上的聲音,被風吹拂起來的聲音安慰她內心干躁而孤獨的等待。
這樣連續有三個星期的星期天,她都跑到廣場上去等待簡的出現,但簡並沒有出現在廣場上,在這之後的一個星期天上午,李飄跟她約好的,請她星期天上午在美術學院門口等她,他要抓緊時間完成他的雕塑作品,每周一次的私人模特改變為星期一的下午和星期天的上午,就這樣,她終於尋找到一個理由說服自己不再去等待簡了。星期天的上午,她站在美術學院的門口等待李飄,出入於美術學院門口的大都是美術系和藝術系的學生,他們打扮奇特,看上去就是一個時代把夢幻和濃烈的情感交織在一起的人,所以,看上去他們都是未來的藝術家。對此,肖雅很崇拜他們,當然她也崇拜李飄,她願意為李飄在這個星期天的上午放棄等待簡的時間,她願意用這樣的方式去尋找簡給她生活帶來的裸露。
紅色的摩托車似乎穿越了一條漫長的道路,當它來到肖雅身邊突然停下來時,從摩托車身體中發出的呼嘯之後已經習以為常地把她載往另一個地方。她跨騎在摩托車車座上,她已經習慣了伸出兩手去抱住他的腰,當她感覺到車輪向前驅動時,從天空灑下來的雨水,已經進入九月的雨水突然鋪天蓋地降臨,她感覺到他在雨中已經加快了摩托車的速度,他帶著她在呼嘯而來的雨中穿越了香城的半個城市,在車上她感覺到李飄帶著她在暴雨呼嘯中穿行有點像一位騎士,一位香城街上的摩托車騎士。她對他有了一種除了會雕塑人體之外的好感。
當他終於把她帶到目的地時,兩個人下車來時全身都已經全部淋濕了。他帶著她上樓,在啟開門後,他去找衣服,他翻出了自己的男式襯衣,一件寬大的燈芯絨男式襯衣讓她換上,她沒有客氣,因為她的所有衣服真的全部濕透了,她來到了衛生間脫下了濕衣服,然後穿上他的燈心絨衣服,那衣服長到膝頭,當她穿好衣服出來時,他已經換好了衣服,他把一只冬天才使用的電暖器從儲藏室裡移動而出,讓它放在工作室裡,然後插上電插頭。天氣確實已經在一場暴雨之中已經變涼了,從電暖器中散發出來的熱量使工作室變得很溫暖,當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變暖和時,也正是他已經准備好等待她脫衣進入人體模特狀態的時刻。
脫,肖雅仍然面對牆壁,這樣她的脫姿才會像一種過程,就像經歷一次事件,一次冒險,一種生活一樣,她面對牆壁脫下了那件他讓她穿上的燈芯絨外衣,一件男人的衣服,爾後,轉身,向著他的工作的視線,也就是向著他的目光而去,她感到他的目光已經盯著她的****,她清楚他今天將要用泥雕塑她的****,她來到了那面凹進去的鏡子旁邊,一面鏡子和她在一起,像靈魂那樣有輕重關系,他已經用手抓住了泥,那些紅色的泥已經把她的半身塑成了形,纖弱的頸偏回一邊,似乎求助於旁邊的鏡子才可以把她的青春期映照而出,所以她是雕塑男生尋找的鏡子旁邊的女人,當他在雕塑她並不豐滿的兩只少女的乳房時,雨仍然在拍打著窗玻璃,雨下得很大。
工作室沒有一點聲音,只要他用手抓住泥,他的目光就會專注地盯著她,她知道,她清楚因為裸露已經使他沉浸在雕塑的世界裡,所以他從來不跟她說話。他不是一個邊調侃邊工作的青年,他看一眼她的身體,她知道,她清楚,他正在雕塑她的****,為此,她的雙乳——一種類似植物、果實的另一種謠傳,宛如吐露芬芳,她挺立著小小的乳頭,只有簡的雙手和男性之唇吻過它,撫摸過它,別的男人沒有任何權力。只有她的簡擁有這種權力,她想著簡,她的小小乳頭仿佛會顫動,像是蓓蕾在風中開始散發出自己的一種怒放的謠傳,因而,雕塑系的男生有一剎哪放下了泥巴,他走上前來,看著她的乳頭,他似乎在尋找某種激情,然後他走回去抓起泥巴,他可以雕塑出來她那正在顫動的乳頭嗎?
時間已經被罩上了一層淡黃色的光彩,陰天的黃昏來得似乎很快,他和她都似乎已經忘記了工作的時間,直到他無意之中揪開窗簾才意識到黃昏已經降臨了。他讓她穿上他的燈芯絨外衣,他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他讓她走過去看他已經雕塑完畢的她那正在沉浸在青春期的兩只小****,她透過紅色的泥看見了自己的雙乳頭在輕微地顫抖,從那一刻開始,她就開始看到了自己裸露的一種結果,那把她的雙乳變為雕塑的李飄煮了一杯咖啡,遞給肖雅,肖雅呷了一口,品嘗著咖啡的糖味,他給她加了糖塊,實際上她更喜歡品嘗原汁原味的咖啡。李飄站在雕塑前,他告訴她,他要把這座人體雕塑帶到美國的展覽館裡去展覽,所以,他選擇了她,一個典雅的少女身體,他一邊說一邊用手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她問她餓不餓,她真的餓了,他帶著她離開工作室,來到客廳,他打開了冰箱,從裡面取出香腸、面包、啤酒,因為下雨,她留了下來,因為她很餓了,他也餓了,兩個人很隨意地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始了他們簡易的晚餐,他的酒櫃中有兩只碩大的玻璃啤酒杯,啤酒還在杯裡洋溢著泡沫時,他們已經開始干杯了。
兩個人都很高興,兩個人都有充足的理由來慶賀。是下個不停的暴雨使她留了下來,兩個人都在為裸露所尋找的意義而高興。肖雅開始崇拜李飄了,從她看見自己的小小乳頭在顫動時,她似乎就看到了李飄用雕塑的形式——創造的又一種美妙的裸露,如果能讓雕塑放在展覽館裡讓更多的人看到裸露的神聖和純潔,這正是肖雅為之奮斗的理想。
而李飄呢?他尋找到了這個人體模特,看得出來他對她的身體充滿激情和想象力,當然,他有一個雕塑的最為重大的目的,就是想把肖雅年僅19歲的吐露芬芳的人體,把她裸露之中的情感與一面鏡子放在一起,帶到展覽館裡面去,讓更多的人看到他的雕塑作品從而證明他的雕塑的藝術結構,恰好與肖雅所期待的裸露中的理想結合在一起,所以,他們在這個被暴雨阻攔肖雅出門的黃昏上升中舉起啤酒杯來大口干杯,肖雅仍然穿著李飄的衣服,她潮濕的衣服曬在衣架上,還沒干。黃昏過去之後,夜色就開始上升了,肖雅來到窗口,看看雨有沒有開始變小,然而,雨似乎更大了,雨似乎也有無限的激情想把一座城市徹底沐浴一遍。夜上升得很快,已經十二點鍾了。
李飄來到肖雅身邊,把手搭在了她肩上,李飄說:“雨下個不停你可以留下來不走……”,“不走……”肖雅迷惑地看了看李飄,“對,跟我呆在一起過夜,願意嗎?”李飄一邊說一邊摟緊了肖雅的身體,肖雅抬起頭看他,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長發,他陷入雕塑狀態之中的潮濕而深邃的目光,他的深邃與簡的目光完全不同,簡目光中的深邃看不到底,當簡的目光變得深邃時,也正是沉浸在愛情中的肖雅最單純的時刻,李飄不一樣,他目光中深邃的語言對肖雅來說加深了她對他的崇拜,對她來說他是她的藝術家,她已經開始慢慢地崇拜他,當他迷惑起來時,她對他的崇拜使她想留下來。這就是19歲的肖雅在那天深夜無法離開的原因,她無法拒絕他,當他用一雙雕塑系的男生的目光看著她時,她已經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