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 第41章
    她回到了包廂時終於看到了母親給她留下的一封信。母親非常肯定地對她說:"我並不是嫌疑人,我看見你用銳利的雙眼逼視我時,我就無法忍受,講故事已經讓我很疲倦,確實,我折磨過你父親,然而,我怎麼可能會害死他呢?現在,我把杜小娟的住址和電話留給你,她會幫助你尋找到歐麗麗、殷秀花。我想,在這三個女人中,你一定能尋找到你要尋找的嫌疑人。我走了。"

    母親作為已經在現實中呈現的"嫌疑人"是從月台上消失的。母親依然在逃,她是趁著范曉瓊熟睡之後逃跑的。她留下了另一個女人的電話,線索現在就要移位了。之前是母親在講述杜小娟,在母親的講述之中,那個叫杜小娟的女人已經進入了范曉瓊的鏡頭。而且母親的講述又是那樣生動,充滿了細節感。現在,她在等候下一站,她在迎候著火車進入一個月台的時間,她將從這裡走下火車,她已經仔細地觀察過了地圖,這裡已經離杜小娟生活的城市越來越近了。

    你想像不到杜小娟會在這樣一座小城市生活著,而且你也想像不到杜小娟竟然毀了容。當范曉瓊敲開門見到她時,她以為敲錯了門,因為她怎麼也無法相信站在面前的這個女人竟然就是杜小娟,她剛想後退,杜小娟就認出了她,並問她是不是音樂家的女兒范曉瓊。她點了點頭,杜小娟把她迎候進屋,在這個地方,窗幔罩住了外面的陽光,她自語道:"我知道你會來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出現的,前些年你母親出現了,現在又是你出現了,因為我知道你父親死了,我還知道你父親莫名其妙地中毒身亡,所以,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為了你父親你也會找到我的。"她顯得有些不自在,她突然問范曉瓊過去有沒有看過她的演出。范曉瓊搖了搖頭。她遺憾地說:"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本應該去看演出的,不過,我紅火的時候,你也許還只是一個孩子呢?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因為我太瞭解你父親的形象了,你父親的形象已經陪伴我好長時間了,即使他已經化成了灰燼,我依然能夠摸到他,你相信嗎?"

    范曉瓊主過去一樣能夠感覺到她包裡的袖珍錄音機在輕巧地翻轉著,進屋之前,錄音機已經敞開了,她要利用這個武器搜尋找到有利的證據,其中言詞很重要。所有被她錄製下的言詞都出賣了她們的部份隱秘故事,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之中出賣了她們的靈魂。她感到了陣陣顫慄,她怎麼一點也感受不到昔日的舞台的形象,只有她的身體一點也沒有變幻,不過那身體已經開始枯瘦如柴了,她突然羞澀著說:"我之所以毀了容,也是為了你父親,我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因為我曾經是你父親的情人好吧,既然你來了,我就告訴你,我並不是兇手,也不可能是你的嫌疑人,我倒認為殷秀花和歐麗麗最為可疑,其次是你的母親,我見過你母親,她對你的父親總是充滿了仇恨。"

    為了減少繁蕪的追憶,范曉瓊有意識地控制著時間的程序,因為時間應該回到母親所敘述的那個點,所以,她巧妙地談到了歐麗麗和殷秀花。對此,杜小娟很興奮地說:"我知道你來的目的了,你是想通過我見到歐麗麗,確實,你應該見到她,因為在我和她結為同盟者想制約你一人男人時,我看到這個女人的陰險。"

    歐麗麗到底施展出了什麼陰險?這正是范曉瓊想如此追問的。為此,杜小娟嫌房間裡的光線暗淡,然後拉開了窗簾,於是,另一種敘述在這個女人的嘴中如同咀嚼著發霉的麵包團一樣開始了。下面就是這個女人記憶中那些沉澱了一段時間的往事。它巧妙地連接下來了母親中斷的聲音。

    兩個女人終於站在了一起。她們站在破碎不堪的瓦礫中,她們因失去了舞台而成為周謀者。她們將站在一起對付她們共同的敵人。為此,歐麗麗從歌舞團的停車庫中開出來了那輛蓋滿灰塵的紅色跑車,她們需要速度,她們需要可以追趕上一種過去時光的速度,杜小娟坐在歐麗麗旁邊,她帶著一種嘲弄似的目光端詳著歐麗麗,正是因她的操縱,歐麗麗才經歷了一次短暫的婚姻,從而失去了舞台,杜小娟的目的達到了,然而,她自己同樣失去了舞台。

    歐麗麗加快了車速,她穿一件紅色的風衣,她調配著最快的速度,因為她獲是了一個消息,音樂家正隱蔽在鄉間別墅中作曲,她告訴杜小娟說:"也許那個女人也在那裡。"她指的女人當然是殷秀花。轎車經過了一片石灰岩時,歐麗麗的車速依然沒有減慢,她剛想提醒她不要開這麼快,太危險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轎車突然朝著石灰岩下的那片深淵猛烈的滑落下去。她後來什麼也不知道了,等到她醒來時,她已經躺在醫院裡,她摔斷了幾根肋骨,頭部和臉大面積外傷,醫生說從那麼高的石灰岩掉下去,能夠活下來,已經很幸運了。更幸運的是還有一個女人,她竟然沒有摔斷一根骨頭,只受了一些簡單的皮外傷,她把杜小娟送到醫院,並把她辦理了住院的一切手續,交了一筆數額很大的治療費後就消失了。臨走時她還把一封信交給你醫生,讓她轉交給杜小娟。醫生離開以後,杜小娟拆開信,信裡寫道:"這次車禍純屬意外,我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場意外,我給你留下一份存折,你需要最好的整容醫生去整容,所以,你需要一筆開銷,我走了。"

    杜小娟把歐麗麗的信重讀了三遍之後,突然驚悸地開始伸出雙手去觸摸臉頰,她意識到歐麗麗信中的意思,因為她的面頰纏滿了紗布,而最糟糕的事是她不能下床,因為她的身上斷了幾根肋骨,醫生已經為她上了石膏,因為她叫喚,醫生就來了,她終於在醫生手中得到了一面鏡子,然而,她看到的只有紗布和繃帶,她問醫生她的臉是不是已經毀容了?醫生安慰她說:"你用不著害怕,它並沒有你所想像的那樣可怕,因為我們時代有最好的整容術和醫生。"她明白了,她頹廢地躺在床上,一個星期以後,當醫生為她換藥時,她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臉:那是一張已經開始結疤的臉,很顯然,那是一張曾經被手術刀片切割過的臉,所以,即使已經結疤,卻將留下滿臉的疤痕。

    她漸漸地明白了:歐麗麗為何給她留下了存折,因為歐麗麗在把她送進醫院之前已經看到了一張真實的臉。她想像著歐麗麗作為第一個人把她從深淵中拉出來的那一刻,她滿身血腥味,她的肋骨已斷,因為頭部受傷,她已經徹底地昏迷。既然如此,歐麗麗卻可把她送進醫院,而且僅僅受了一些外傷,還可以去繼續做她目前所做的事情。而她呢?她的臉在歐麗麗看來,已經慘透了,作為女人來說,已經徹底毀容了。正因為如此,歐麗麗才給她慷慨地留下了這份存折。

    在她躺在床上接受治療的這段時時間裡,她萌生了一種讓她的精神世界越來越難以接受的現實,那就是歐麗麗故意製造了一場車禍,妄想將她置於死地,這是歐麗麗報復一個女人最險惡的手段。幾個月以後,她可以出院了,她的肋遇骨接在了一起,她終於可以下床,到外面呼吸新鮮的空氣。然而,令她感到絕望的卻是她的臉。那些縱橫的傷疤儘管已經脫落而下,卻留下了凸凹不平的一道道傷痕。為此,杜小娟用紗巾纏住了自己的臉出了院,開始像歐麗麗信中所安排的一樣前去尋找最好的整容醫生。

    這就是被杜小娟用"陰險"一詞所形容的歐麗麗帶給漂亮女人杜小娟的一次絕望的遭遇。杜小娟忘不了戴著面紗在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尋找整容醫生的艱難處境,那時候,她惟一寬慰的是歐麗麗給她留下來了一筆數額可觀的存折,除了整容之外,她還可以維繫好幾年的生活。她是蒙面人,她懦怯地從熱鬧的人群中退了出來,她現在已經失去了與男人或女人抗爭的任何一種力量,也許這正是她領悟到的一切:這是陰險的歐麗麗為她所安排的命運;也許這也正是歐麗麗報復一個女人的方式之一。她終於在一個座小城市尋找到了她認為最好的整容醫生,她之所以信賴那個醫生,除了那個醫生的整容移植術精湛之外,最為重要的是整容醫生並不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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