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之奇妙幻境 第9章 一字箴言 (3)
    「不知道!」緋綃搖頭笑道,「時間過得太久,這是青蟲帶來的隱隱約約的消息,還要我們確認再說!」

    「那我們明日就出發吧!」王子進說著望向蘭香,「坐船從長江順流而下,兩日就能到達!」

    只見蘭香面色淒婉,點了一下頭道:「好!」

    一點也不見喜悅的顏色。

    「她這是怎麼了?」王子進悄聲問緋綃。

    「就是鬼魂,聽著自己已經死了的消息也不會好受吧!」

    王子進望著蘭香的側臉,似懂非懂的點了一下頭。

    次日,幾人就收拾一下東西出發了,緋綃一到渡口就雇了一條最華麗舒適的船,還特意去集市買了兩包雞腿才上了船,真是半點也不能委屈自己。

    王子進對於他的行徑已經見怪不怪,只當他是一隻狐狸,在山裡待久了受了不少的苦,現在好不容易到了繁華人世,要把以前沒有享受到的都找回來。

    「容兒,容兒,吃雞腿啊!」王子進拿起一隻雞腿在甲板上逗弄那女孩。

    那女孩也不說話,伸手接過,眼神兇惡的啃了起來,好像在吃自己仇人的骨肉。

    王子進見了她的表情,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看來是該早早悟透那一字箴言,這簡直就是惡魔的孩子。

    「王公子,兩日以後就要到了吧!」

    「是!」王子進見蘭香過來,急忙站了起來。

    「王公子,此番多謝你了!」蘭香低首道:「希望蘭香化為煙塵後,公子還能記得我吧!」

    「蘭香!」王子進笑著拍了一下心口道:「不會化為煙塵的,因為我的心中有你,緋綃也會記得你,你只要留在我們的心中,就永遠都不會消失!」

    說罷又望著滔滔江水道:「人生便如這長江送流水,又有何人不會化為煙塵?但這長江後浪推前浪,生命也是如此生生不息,死了的人會在活著的人的心裡繼續存在,就是在這前仆後繼中,人生才如長河般源遠流長!」

    又笑道:「你不也是為了容兒才這般努力嗎?」

    蘭香聽了這一番話,不由愣住了,望著滔滔江水,似乎有無限哀思。

    月上中天的時候,緋綃雅興突發,盤膝坐在甲板上合著和煦的春風吹起了玉笛。

    那笛聲悠揚動聽,在長江上隨著流水奔流不息,正是一首《春江花月夜》: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照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蘭香在艙裡見甲板上的人白衣飄飄,仙樂縹緲,想著長江流水,人生輪迴,何其相似,又望著容兒的臉,突然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對於前途再無畏懼。

    七、

    兩日後,幾人到了江寧府。

    緋綃卻並不下船,指引著船夫繼續走下去,終於在日暮的時候停在一個小小村莊。

    「是這個村子裡嗎?」王子進不由失望,他一向在繁華鬧市裡遊玩,根本就沒有來過這樣荒僻的地方。

    「這村子裡有一個叫黃大的人,好像五年以前死了新婦!」

    「黃大?這名字好生奇怪!」

    「估計是他娘起名的時候圖省事,老大就叫黃大,老二就叫黃二吧!」

    王子進瞟了一眼蘭香,覺得她像是哪家的小家碧玉,雖然不是豪門之女,但是好像也不能和這樣的「黃大」、「黃二」的扯上關係。

    但世間有無限可能,不能妄下結論。

    幾人就踏著夕陽,從小路走到田埂,去找那個叫做黃大的人去了。

    不知行了多久,遠見一群村夫扛著鋤頭回來,王子進連忙快跑兩步,朝他們做了一個揖道:「請問哪位是黃大?」

    「我就是!」從那群村夫後站出一個魁梧的漢子,身材高大,面目卻生得甚為醜陋。

    王子進一見這人立刻呆住了,感覺像是蚍蜉遇到了大象,他現在覺得黃大這個名字倒是在形容一個人很大。

    「找我什麼事啊?」黃大居高臨下的望著王子進道。

    「我,我……」

    「我們是夫人的娘家人,這次是來祭拜她的!」緋綃急忙在後面搶上一步道。

    這話一出口,那些村夫都愣住了,黃大則是一臉怒容:「誰說我娘子死了?她還好好的活著,你們是哪裡來的窮酸書生,來詛咒我娘子!」

    緋綃和王子進聽了這話,都是一愣,相視看了一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會有錯,那青蟲可直達陰間,我們回去再從長計議!」

    緋綃說完就朝黃大做了個揖道:「我們弄錯人了,請壯士不要放在心上,在下這就告辭了!」

    說罷,拉著王子進,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身後的那幫村夫還在不停的起著哄。

    「我家娘子好著呢,晚上還經常織布,這些你們都是知道的!」那個黃大提起自己的妻子,一張醜臉上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緋綃啊,你這消息是不是不對啊!」王子進急忙問他。

    「不可能!」緋綃歪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道:「今天晚上,我們就想辦法去他家看看,看這個粗人,到底藏了什麼古怪!」

    「你去?」

    「不,子進,你去!」

    王子進聽了又「哇哇哇」的叫起來,「為什麼又是我?」

    「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啊!」緋綃拿扇子掩嘴,笑得得意。

    王子進見他這一臉壞笑,就知道今夜沒有什麼好事,不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眼見夕陽西下,夜晚就要來了。

    當晚月上中天,王子進一個人走在村莊的土路上,天空的月亮殘了一角,一把細碎的月光撒在地上,宛如細碎的寶石。

    「村裡牆最高的那家既是黃大家!」白日裡問過一個鄉間的老漢,是這樣回答的。

    「最高的牆?最高的牆?」王子進一邊思量一邊尋找著。

    果然又走了兩步,就見到前面不遠處一個類似於堡壘一般的東西立在月色中。

    王子進遠遠的望著那圍著黑色高牆的人家,不由吞了口口水。

    那高高的圍牆,在夜裡看來分外的詭異怕人,似乎有什麼洪水猛獸要從那堡壘中噴湧而出。

    「算了!」王子進一想到蘭香的臉,只好硬著頭皮又往前走去,「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待走到高牆外面,他這才發現這牆築得足有兩人半高,而且兩旁幾十米內都沒有一戶人家。

    「真是奇怪?」王子進一邊搬石頭墊腳一邊嘟囔著,這種村莊氣氛和睦,一般都是左鄰右舍的互通有無,哪裡有自己搭個堡壘住得離別人那麼遠的?

    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王子進才手腳並用的爬到牆頭,只見高牆裡是一個小瓦房,有三四間屋子,其中一間屋子亮著昏黃的燈光。

    「卡噠」、「卡噠」,織布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清脆響亮,在夜色中悠揚的飄向遠方。

    王子進趴在牆頭,只覺得這景象古怪無比,天上一輪明月高懸,此時已近丑時,哪家的婦人又會在這深更半夜擺弄織機呢?

    八、

    他見旁邊一株大樹枝葉繁茂,鬱鬱蔥蔥,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樹枝,小心的溜了下來。

    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幹得多了,也自然輕車熟路!想他一個熟讀聖賢書的書生,竟然淪落到這種爬牆越戶的地步,真是欲哭無淚。

    可是也沒有多少時間能讓他傷感了,他急忙拍拍身上的泥土,躡手躡腳的往那亮著燈的屋子裡看去。

    只見屋內一燈如豆,窄小的斗室中擺著一架木質的織機。

    正有一個婦人,體形鍵碩,盤著烏黑油亮的髮髻,穿著粗布印花的衣服在織布,一隻手拿著織梭上下揮舞著,倒是十分繁忙的樣子。

    這家的女主人看來真是尚在人世啊!

    王子進不由納悶,緋綃為什麼偏偏說人家已經死了呢?

    他又看了一眼那在深夜織布的女人,突然覺得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在那昏暗的燈光下,依稀可見那織梭上下翻飛,如舞動的蝶。

    但是那卻是一隻沒有線的織梭,

    沒有線的織梭又怎麼能織布?

    她不是在織布?

    那為什麼要在半夜裡坐在這擺出織布的樣子?

    王子進只覺得這事情詭異至極,自己實在不敢多待,剛剛要走,哪想著腳踏在石磚上發出「嗒」的一聲脆響。

    那屋子裡的女人聽到聲音,緩緩的回過頭來。

    萬事休矣!王子進心中暗叫,急忙拔腳要走,哪知見了那女人的面目,他一時竟愣住了,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只見在幽暗的燈光下,一張醜陋的臉正面向著他,那人頂著黑亮的雲髻,穿著碎花的衣服,面孔被忽明忽暗的燈光晃得分外的猙獰。

    這張臉是如此的熟悉,白日裡在田埂上還見到過,正是那個醜人黃大的一張臉。

    「是什麼人在外面?」只見屋內突然一片漆黑,估計是裡面的人一口吹滅了油燈。

    「天啊,天啊!」王子進手腳發軟,但還是摸摸索索的往大門跑去,伸手一推,門卻紋絲不動,一把珵亮的銅鎖正在夜色中閃著光。

    「怎麼在裡面還鎖著門啊?」王子進哭喪著臉又望了一下眼前的高牆,現在墊石頭逃跑已經來不及了。

    正在走投無路間,只聽身後「吱呀」一聲,有人從屋裡出來了。

    王子進聽了這聲音,七魂嚇走了六魄,急忙慌不擇路的回身鑽到了一間屋子裡。

    那屋子堆滿了柴草,似乎是個柴房。

    他急忙鑽到柴草堆裡,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隱約可以聽到有人走路的聲音,那人也沒有點燈,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就又折返回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門「嗒」的一聲被打開了。

    王子進的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生怕被人發現。

    從乾草的縫隙裡,可以看到一個粗壯的人影走進來,環視了一周,似乎沒有發現什麼變化,那人又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去查看別的屋子了。

    王子進見他走了,不由鬆了口氣,哪知一回手就摸到一把柔軟的絲一樣的東西。

    很長的,很滑的,柔軟的絲線。

    黑暗中看不分明,那東西上似乎還帶著一絲腐敗的氣味。

    他把手上的東西舉起來,藉著月光仔細的看了一下。

    這東西看得分明,王子進只覺得心臟停止跳動,恐懼已經完全的操縱了他。

    這比剛剛看到男人穿著女人的衣服在夜間紡紗更讓人害怕。

    因為他清晰可見,手上糾糾纏纏的,在夜光中發著幽藍光澤的,分明是一把女人的長髮!

    九、

    「哇!」王子進再也控制不住了,大聲尖叫,一下從柴草堆裡跳了出來,拚命的甩著自己的手。

    可是那長髮竟如海藻般糾纏著他,怎麼甩也甩不脫。

    正在慌亂間,只見柴房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一個高大的人影拿著一柄閃亮的斧子衝了進來。

    「救,救我啊!」王子進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這人雖然兇惡可怕,總比死人要好。

    那衝進來的人正是黃大,見王子進的手上拽著一把頭髮,立刻明白了幾分,「你、你居然打擾我娘子休息?」

    「這、這是你娘子?」王子進哆哆嗦嗦的問道。

    「不錯!她一直在這裡好好的,偏偏你闖了進來打擾她!」

    「既然是你娘子,你就和她說說,不要糾纏小生了!」王子進邊說邊用手拚命的解纏在手上的頭髮。

    只是兩隻手都在發抖,折騰了半天那頭髮似乎是長在他手上一般,怎麼弄也弄不下去。

    「這可怎麼辦啊?怎麼辦?」

    還沒等他哭完,就覺得耳邊一陣涼風拂過,王子進以為是女鬼顯靈,嚇得一下就抱頭蹲在地上。

    這一蹲不要緊,緊接著只覺得頭上「噹」的一聲,是金石之聲,牆上還濺了少許火花。

    一把板斧正砍在離自己的頭顱僅幾寸的牆上,深入寸許!

    王子進立刻就傻了眼,回頭一看,那個黃大正在看著自己獰笑,一排黃黃的板牙,在夜色中看得清晰,簡直就是如鬼一般的面孔。

    「所有打擾到我娘子的人都要死!」那黃大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說完又一板斧就朝王子進揮過來。

    「哇!」王子進急忙躲開,眼見這村夫已經神智不清醒,也不知緋綃到哪裡去了,這種時候也不來幫他。

    兩人正在斗室中搏鬥,院落裡那珵亮的銅鎖像是有人拿鑰匙打開了一般,鎖簧發出輕響,接著「啪」的一聲就掉落在地上。

    院子裡沒有風,但是門卻徐徐的開了。

    一隻穿著繡鞋的腳踏進來,繡花的紅色群裾掠過門檻,那是新娘才會穿的喜服的群裾。

    「我與你無怨無仇,你幹嗎要取我性命啊?」王子進哀號著。

    「我娘子那麼辛苦,晚上還要紡紗,所以打擾她的人都要死!」黃大說著更有搏命之勢。

    王子進見他神智不清,急忙鑽了個空子要衝出門外。

    哪想著手上的髮絲還沒有解下來,剛剛跑了幾步就覺得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拉了他一把,把他拽了個跟頭,接著是「嘩嘩啦啦」的一陣聲響。

    王子進急忙回頭一看,那柴草堆被他這麼一拽立刻崩落倒塌,裡面一個屍骨歪歪斜斜的露了出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