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他坐了兩趟公交車,找到那個建材市場,準備再去要哥哥的私房錢。在灰塵與喧囂中穿梭,他頭都暈了。這時,一個滿身汗臭的搬運工人跑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用濃重的鄉音說,兄弟,沒內傷吧?你看看你,有錢不給搬運隊交管理費,反而買了身新衣服穿上。早就給你說了,搬運隊的頭是黑道上混的,咱惹不起啊。他聽得一頭霧水,目瞪口呆。那人接著說,趕緊去把那100元月費交了再來吧,再這樣偷偷摸摸地幹,被頭兒逮住又得挨頓毒打。況且你這樣誰都怕遭連累,不敢與你共事的。我先幹活去了,家裡的孩子等著我寄錢上學呢。
他看著那個人走開,腦子裡突然漆黑一團,像燈火通明的夜晚沒有任何預兆地斷電了。他在原地愣了好久,反覆咀嚼著這些話。然後,像一頭發瘋的困獸撒開了腿四處亂竄,在每個門面,每個角落。
終於,他在拐彎處的角落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果然沒人和哥哥共事,哥哥正咬著牙關一個人下貨。哥哥鼻青臉腫,被汗水滲透的衣背上還留有散亂的皮鞋和隱約的血痕。哥哥那麼吃力,每蹣跚一步,整個人連同扛著的木板便晃晃悠悠。他一直堅硬的心,像玻璃「光當」一聲落了地。哥哥瘦弱的肩扛起的何止是木板,而是整個人生啊。
哥……他聲嘶力竭地大叫一聲,不管不顧地,終於哭出聲來。彷彿在一夜之間長大成熟。他把精力重新放回到學業上,課餘兼了兩份家教。哥哥被他「趕」回了家照顧母親。他欠哥哥的,實在太多了。
他畢業後回到家鄉,分到市裡最好的醫院。就在那一年冬天,哥哥在鄉下結了婚。婚禮上,他當著滿堂賓客給了哥哥1000元的禮金,哥哥拉著嫂子給他鞠了一躬,說,弟弟真好。圍觀的鄉親也在嘖嘖稱讚,這個弟弟,真好。他在一旁聽著,鼻子發酸。
後來,他遇上了一個溫婉的女子,兩人相愛了。他帶她回鄉下,臨走前他到醫院開了一堆的護肝片。她好奇地問他買給誰的,他便給她娓娓講述了一對孿生兄弟的故事。於是她知道了那枚硬幣和那顆痣;知道了哥哥給弟弟捕魚患上了血吸蟲病,廉價藥物治好了血吸蟲病卻讓哥哥落下「血吸蟲病肝」,要是再不控制就會引起肝硬化;弟弟被蒙在鼓裡心安理得那麼多年,前不久才從嫂子口中得知一切……他問她,如果孿生兄弟是一隻手,那麼誰是手心,誰是手背?
沒等她回答,他就忍不住先哭了。他說,媽媽說手心手背都一樣,其實不一樣。無私的哥哥是手背,自私的弟弟是手心。因為要用手遮蔽風雨烈日時,始終是手背向上,呵護著手心;而伸出手迎接禮物和花朵時,手背就退居其次,手心朝上。
感恩箴言
我們幸福的背後有著多少親人無私的默默付出。在兄弟的身上流淌的不僅是一種血濃於水的深情,還是一份值得珍藏一生的感動。父母給了我們生命,而兄弟卻在用自己的無私守護著這個生命。
姐姐,彷彿從來沒有過你
他從夢裡醒來,關於姐姐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湧來,那一刻,他淚流滿面……彷彿這世界上從沒有過一個叫枝子的女孩在花季凋零。
他上高一那年,姐姐參加了高考。在等待結果的那些日子,姐姐顯得憂心忡忡,他知道:考上考不上,都不是個快樂的結果。家裡實在太窮了,供姐姐上到高中,已經是個奇跡了。事實上,姐姐為了能上學,幾乎用盡了全力。
在別人都拼了命學習時,姐姐上鎮上批發了很多小食品,拿到各個寢室去賣。而夜深人靜時,姐姐就站在女生宿舍廁所昏暗的燈下學習。
這些是他聽班裡的女生說的。聽到這些話時,他的臉火辣辣的,彷彿姐姐做了什麼丟臉的事。再回家,走那條長長的山路時,他便不理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任她在後面大聲叫也不同頭。
那一個暑假,姐姐除了做家務外,就是在繡一個門簾,五彩線是從姑姑家找來的,門簾是用父親穿破了的舊襯衫剪的。姐姐手很巧,描花繡鳳,末了,還在右上角繡上了「理想之花」四個字。他知道姐姐最大的理想就是考出去,上大學。姐姐常常會瞇著眼,望著彎彎的山路對他說:將來我要坐在很乾淨的辦公室裡工作,我會有很多書,還有,我會把爸媽還有你都帶出去……
他撇了撇嘴,說,我幹嗎要你帶出去。姐姐摸了他的頭笑,是啊,我弟有志氣,人家自己沒準就到外國去了呢!
姐姐不漂亮,鼻子兩邊星星點點散佈著雀斑,眉眼只能算是清秀,卻有著烏黑的長辮子。姐姐說這番話時,眉眼間全是對未來的憧憬。他笑著說:姐,你怎麼那麼傻啊!
姐姐的通知書還是來了,儘管是個小小的師範,卻是這個村子的第一個大學生。姐姐捧著通知書就開始哭,並從那一刻開始絕食,任誰勸也不聽。
那些口子,他是恨姐姐的,他知道:如果姐姐去上大學,他就得退學,繁花似錦的前途就沒了。學個師範,當個孩子工,自己顧得上自己就不錯了,還帶父母和他走出這個小山村,簡直就是笑話!所以,他堅信自己才是這個家的救世主,只有他才應該去上大學。所以在姐姐絕食的那段日子,心裡再怎麼翻江倒海,他都不說「讓姐姐去吧,我來供她」這句話。
父親有一天吃飯時,突然把碗摔到地上,然後蹲到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母親一邊抹眼淚一邊說:「枝子,你這是想逼死你爸你媽呀?」姐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良久,她說:「媽,我可以自己供自己,兩年以後,我還可以供弟弟。我保證。」
母親沒命地打上去,供你這麼大還供出冤家來了,你怎麼就不能聽聽你爸你媽的話呀?
姐姐沒有上成學。她跟著村裡的女孩去了那個叫東莞的小城,他隱隱約約地知道村裡的女孩在那裡做什麼,但他卻不敢細想,因為他只能低頭看自己腳下的路,他不敢也不能心有旁騖,他拼了命往那條叫成功的路上擠。他想:將來有了錢,他會好好報答她,一定。
春節,村裡的女孩花枝招展地同來,大包小包地恨不得把商場都搬進村裡來一樣。只有姐姐還是拎著離家時的那個三角兜,裡面裝著兩件換洗的衣服。姐姐的手起了很多繭子,洗手時,他看到她疼得直咧嘴。
母親去了隔壁二嬸家回來,臉上的笑就像被秋風掃了一樣,無影無蹤了。她說:隔壁的蘆花給她媽買了金戒指,還給家裡拿了5000塊錢。姐姐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卻又沒說。他看見她眼裡漸漸蓄了些淚,他叫了聲媽,母親才停住嘮叨。
姐姐沒過初五就回東莞了。蘆花說,枝子可傻了,有輕巧的來錢道兒她不幹,偏偏去電子元件廠累死累活……他知道輕巧的掙錢道兒是什麼,砰地關上門。他捂上了耳朵,村裡人是笑貧不笑娼的。心裡不願意姐姐做那種事,卻也隱隱地希望姐姐拿更多的錢回來,只有那樣,他上大學的希望才可以更大一些。
姐姐一去再無消息,沒有信寄回來,也沒有電話打回來,只是匯款單一張一張地郵同來。他看到匯款單上姐姐一筆一畫極認真的字,會想起這個叫枝子的女孩原本是他的血肉至親,原本不用承擔生活的重擔。可是他除了死命地讀書外,他不知道能做什麼。錢依舊很少,幾百塊,於是他知道姐姐仍在做苦工,心裡有些踏實,也有些抱怨。
可是高考前一個月,他同到家時,看到姐姐坐在院子裡,穿著素淨的T恤,臉色蒼白。母親屋裡屋外摔盆摔碗的,父親陰陰地坐在窗下,姐姐很努力地笑著叫了聲小樹。
他說,姐,你咋回來了?
哥甕聲甕氣地說,咱們家咋就這麼倒霉呢!於是他知道了,姐姐在那個廠裡被工頭看中了,三番五次地要包姐姐做二奶,姐姐不肯,於是那人發了狠說,那你就別想在這裡混,不然抓了你,可就沒好果子吃了……他回屋,看那永遠也看不完的書。淚卻順著他的面頰不停地往下流,洇濕了書本上的字,他有些動搖了,這樣換來的大學,真的那麼可貴嗎?姐姐像犯了什麼錯一樣,屋裡屋外收拾著,一刻也不閒著。他極少與姐姐說話,他不知道怎麼面對姐姐。
很快姐姐就嫁掉了。男方家給彩禮,男人也還說得過去。於姐姐來說還能要求什麼呢?
姐姐離開家那天哭得很厲害。他說,姐,你是去過好日子,哭啥?但後來的很多時間,他都在想:如果當初上大學的是姐姐,生活又會是什麼樣呢?可是那時的他像著了什麼魔,顧不了別人,上大學那個人一定要是他。再加上父母的偏心,姐姐注定是被犧牲的那一個。
像打工時一樣,姐姐極少回家。回家時,他也都恰好沒在。斷斷續續聽母親說姐姐送來什麼什麼,卻從沒聽說那個他叫姐夫的人上門。接到通知書後,姐姐回來了,依舊是瘦,頭髮枯黃得像乾草。他說,姐,怎麼好日子也養不胖你呀?姐姐依舊笑得很勉強。他看到她的額頭上有一道疤,他問怎麼回事。姐姐說,頭暈,撞牆上了。
她粗粗的手一遍遍地摸索那張通知書,說,咱家終於出大學生了。臨走,她把500塊錢放進了母親的手裡,叮囑說別讓那人知道,他的心咯登一下,便想,或許她過得並不幸福。
多姿多彩的大學生活很快淹沒了他的多思多慮。他的前面是知識鋪成的金光大道,很多寒門學子借此改變了命運,他也要那樣。儘管苦些,但心裡是從沒有過的充實。姐姐在他的眼裡,在他的心裡,越來越遠,彷彿那是個不相干的人了。
過年回家,看到隔壁妖嬈的蘆花,他才問母親姐姐怎麼樣。母親歎了口氣,撩起圍裙擦了擦眼睛:
「你姐走了,喝藥了。那個該天殺的從你姐過門就打她,說咱家花了他的錢,說他買下了她……你姐忍氣吞聲,後來,他領別的女人同來……你姐一氣之下……」
他的頭嗡的一聲,轉身衝到門外,抄起房簷下的鐵鍬,要去打死那畜生。那是唯一的一次他為姐姐挺身而出。
母親跑出來,一把抱住他。小樹,你就別讓媽再操心了……他蹲到地上,失聲痛哭。
就這樣,姐姐徹底走出了他的視線,甚至於他都沒去看看那個埋了姐姐的黃土包。他對自己說,也好,她在這世界上受的苦太多了。
於是,他繼續低頭趕他的路。他上完了大學,留在了城裡,成了朝九晚五穿戴整齊的白領,喝卡布奇諾,穿商務休閒裝,與同事們說著時事看著娛樂新聞,或者泡在網上關心著紐約股市、「神六」上天……日子晃晃悠悠地過著,彷彿從沒有過那樣一個女孩在花季為他遠走他鄉,彷彿從沒有過那樣一個女孩堅持清白地用勞動換錢供他上學,彷彿這世界上從沒有過一個叫枝子的女孩在花季凋零。直到有一天,他做了個夢,夢裡姐姐坐在窗明几淨的寫字樓裡,時尚、陽光。
他從夢裡醒來,關於姐姐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湧來,那一刻,他淚流滿面……
感恩箴言
人生的路不好走,但即使是再艱難的人生,一路充滿的都是親人最珍貴的感動。生活有著許多的無奈,當我們被現實的殘酷所刺痛時,正是親人那份帶著淚水的溫暖給了生命最動情的記憶。
你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世上再沒有第二個同輩人擔當得起這樣的牽掛我愛你,就像愛著世界上另一個自己。
我比妹妹大兩歲,從小學到中學都在一所學校讀書。那時妹妹能歌善舞,漂亮伶俐,很惹人愛。每次她都會被選中去參加學校的演出,而且是領舞。尤其令我羨慕的是,小小年紀的妹妹還擅長女工,給她那唯一的布娃娃縫製了好多小衣服,桃紅柳綠的,隔三岔五地換一件,就像有了很多新娃娃。
我偏偏相反,動作協調性不好,又三心二意,有時走路都會無緣無故地摔進坑裡。我說話還愛臉紅,上課連問題都不敢同答,父母帶我們去做客,我從來都是躲在角落裡。除了喜歡看看書,寫寫字,我好像沒有任何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