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為了家裡那堆廢品,我課都沒上好,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學校用餐完畢後,我就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梁老師跟前,告訴他說我想帶幾個同學去我家幫忙取廢品。
梁老師正坐在講桌前批改我們的「百詞聽寫」呢。他知道我的家就在學校對面那個小胡同裡,於是,就高興地問:「呵,多少呀,需要幾個人呀?」
「我去,我去!」班上幾個同學聽見我的請求後,都爭先恐後地要求跟我走。
我高興死了,覺得這太讓我露臉了。
我真想把全班同學都領去,順便顯擺一下我親自養的那隻小兔子。可梁老師只許我帶三個人去。
於是,在其他同學失望的歎息聲中,在大家的目送下,我領著溫馨、宋小妹、果青出發了。
扯出褲兜裡的鑰匙,急巴巴地打開門,我就想指揮他們替我扛那些大紙箱子,可是溫馨卻帶著他們圍著兔子團團轉。
喜歡我養的兔子,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就先讓他們過過癮吧。趁著他們玩的時候,我在家裡再轉悠轉悠,看家裡還有什麼可以當成廢品的。
抽屜太小了,決不會有什麼廢品。那就打開客廳裡的靠著房門的那個櫃門看看。
呀,裡面居然有一個小紙箱子。我使勁拉出來一看,原來裡面裝有兩大塑料袋大紅棗。我把它們拿出來,把紙箱子騰出來,拿到陽台上,於是,那一堆紙箱子又多了一個夥伴。
我又轉到靠著牆邊的那個櫃子,打開櫃門一看,我的眼睛都驚喜得大了兩圈兒。
「一、二、三、四……」數了數,足有18瓶酒耶!就是它們惹得老媽心煩,她曾要我幫忙把它們扔到大街上去。
該是我兌現諾言的時候了!至少替她處理掉這些讓她心煩的東西,老媽的心情一好,就會看著我事事順眼了。
嗯,我要把這些酒全部倒進水池子裡,然後把酒瓶拿到學校去。既幫了老媽的忙,又為我班掙了分,真是一舉兩得呀。
於是,當溫馨他們在陽台上快活地和小兔子玩耍的時候,我也哼著連自己都聽不懂的歌往廚房裡運酒瓶。
我彷彿看到了老媽那滿意的笑臉。
只倒十瓶就可以了,討好老媽很重要,可是也不能太對不起老爸了,就給他留了幾瓶。
不一會兒,我就把十瓶酒全部咕嘟咕嘟地倒進了水池中。頓時,整個房子都瀰漫著酒味。
「哎呀,哪來的酒味呀,熏死了!」溫馨他們扯著嗓子衝我這邊連連發問。
我不理他們,心裡卻在偷笑。
真難聞呀,我用左手捏著鼻子,用右手把空酒瓶個個完好無損地擺在客廳中。
等我再也找不到什麼廢品時,他們也都玩夠了,才想起了這次來我家的任務。
於是,大家分工合作。我們一行人拖著一大捆紙箱子、兩大袋空易拉罐、一大袋子空酒瓶外加幾本雜誌,浩浩蕩蕩、丁零噹啷地滿載而歸。
梁老師看到我們時,那吃驚的表情真令人難忘,我真擔心他驚喜得心臟受不了了。
風光完了之後,我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老媽又一次衝我咬牙切齒地大罵:「你真是個敗家子啊!你知道這一瓶酒現在值多少錢嗎?啊!敗家子!」
「敗家女!」我在心裡不停地替她糾正著。
「破陳酒能值多少錢?還是你讓我扔到大街上的呢!我只不過想幫你的忙,處理一些讓你心煩的東西……」
「我……我……你……你……」
「我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完整句子的老媽,只好鬱悶地把嘴巴閉上。
從來沒有打過我的老爸也很不正常,毫不留情地在我的腦袋上狠狠「點了幾下」。
我抽噎著躺進被窩,怎麼也想不明白,我只不過幫老媽處理了一些讓她心煩的東西,也替老爸著想,還給他留了幾瓶,我卻怎麼會得到這個結果呢?以前,我做一些我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找同學撒撒歡兒,和他們八卦一下明星,看一些自己喜歡的兒童小說,他們,尤其是老媽滿臉的不高興。可是,這次應該高興吧?畢竟是替她處理了一些令她心煩的東西嘛。可她還是不高興。
我這個乖乖女,可真不好當啊!3老爸:「『停車坐愛楓林晚』中的『坐』是什麼意思?」
我:「是……是……是『因為』的意思。」
回答的語氣中充滿急促的大喘氣。
老爸:「恭喜你,答對了。那麼,『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疾』是什麼意思?」
老爸又嗖地發來一顆「炮彈」。
我趕緊「接住」:「快速,快速,是『快速』的意思。」
老爸:「『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快,快接下兩句。」
我一猶豫,老爸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已彭地彈到了我的左耳朵上。
「哇!」
我一聲慘叫,立刻感到左耳一陣痛。
手捂著左耳朵,剛要開口……「哇!我的耳朵!」
又是一聲慘叫,我的右耳朵又遭到同樣的襲擊。
沒辦法,我雙手捂著耳朵,咧著嘴,憤怒地叫道:「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恭喜你,答對了!」
老爸盯著我那因疼痛而變形的臉,高興得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把「五爪」伸向我的頭頂。
然而,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卻早已襲擊完畢,趴在地板上,開始有節奏地做起俯臥撐來:「一、二、三……」
在廚房裡正忙著的老媽趕緊跑了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我看看,耳朵怎麼了?」
關鍵時刻,老媽總是第一個奔到「現場」的。
不過,她的臉上不是陰雲密佈,而是眉開眼笑。
「老爸,我只是沒來得及說出來,又不是不會,你幹嗎還要彈我的耳朵?」我對站起身來的老爸厲聲質問道。
「不許叫老爸,我現在是主考官。我現在考的就是答題速度和反應的敏捷度。」
老爸一邊躲閃著我的「反彈」,一邊得意地瞇著一雙細長眼睛衝我忽閃忽閃著。
「那也不許再彈耳朵了,太疼了。」我退讓了一步。
「你定的遊戲規則不就是要刺激嗎?只要反應慢,我想怎樣就怎樣。怎麼,想反悔了?」
老爸的小眼睛依然眨巴著。
「那答對了,憑什麼還要抓我的腦袋呀?」
「我太興奮了,一興奮了手就癢癢了。好吧,算我犯規,你也來彈我一下。」
「不……不是,這樣也挺好玩的,只是……那好吧,接著來。」
「都有病啊!」
老媽罵了我們一句,一扭身又鑽進廚房裡,接著演奏她的「鍋碗瓢勺交響曲」了。
其實,我才沒「病」呢。
最近,我做了好幾件「敗家」的事情,讓老媽無比鬱悶,搞得我心裡也沉甸甸的。
為了讓老媽忘掉鬱悶,更確切地說,是讓老媽在極短的時間裡能想起我是個乖乖女,而不是敗家子,我撕下一張作業本上的紙,列出了很多辦法,經過反覆比較,我還是覺得玩這個「開心辭典」的遊戲最好。對老媽來說,雖然是玩遊戲,可還是在複習課本上的東西,這會讓老媽的鬱悶一掃而光;對我來說,雖然是背古詩,可是,畢竟跟遊戲有關,這會讓我的鬱悶一掃而光。
平時喜歡看中央電視台的「開心辭典」,覺得特別好玩,所以,才想出這一招來讓老爸陪我玩玩,還能在老媽眼皮底下大膽地玩,真不錯耶。
想到這裡,我對老爸脫口而出:「快點兒,再接著提問,問什麼都難不倒俺老林。」
「嗯?」真「老林」一聽,哼哼了。
我一吐舌頭,趕緊用雙手把耳朵摀住,糾正道:「小林,是小林。」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該收場了。
「不行,不行,還接著來。」我對老爸央求道。
「別呀,我累了。」
老爸得意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老爸,你真像個魔法師。」
我揚揚下巴,拍拍老爸的肩說。
「為什麼?」
「因為你手中有根看不見的魔棍,能把咱家的空氣攪得……攪得……」
「攪得很疼,對吧?」老爸笑著說。
「嘁,應該是……攪得很快活、很開心!」
「哈哈……」老爸真的開心大笑起來。
全家人圍在桌子邊正興致勃勃地吃著午飯,我和爸媽還在談論著「開心辭典」節目。
突然,一陣悠長的口哨聲,在樓下響起。
我豎起了耳朵。
接著又一聲口哨聲響起。
這次聽得真切。
我立馬把碗一推,站起來就往外走。
「幹嗎?飯還沒吃完呢!」老媽不解地看著我。
還是老爸聰明,他走到陽台,往樓下一看,只見果青正往上看呢。
「這小子,幹嗎不打個電話呀?吹口哨還是我們小時候的把戲呢。」
老爸一臉的懷舊。
「真的嗎?老爸,這可是我們的暗號。」我自豪地說。
登登登……我在眾目睽睽中下樓「接頭」去了。
我聽到老媽在背後衝我大叫:「玩一會兒就趕緊回來啊,回來還接著和你爸玩『開心辭典』!」
我冷笑:哼,本小姐對此已不感興趣了!因為,我想到了還有一項最艱巨的任務——作文還沒寫呢,明天星期一就要交了。
我所說的作文,實際上是一篇日記。在老師準備好的漂亮的日記本上,同學們輪著寫。老師還打分寫評語呢。
我真的是下樓只玩了一小會兒,就回到書桌前,攤開了日記本。
在我的抓耳撓腮中,老媽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而我卻鬱悶得要死。
翻開前面同學的日記,有寫誰誰上課愛說話,遭人討厭的;有寫自己當天看了什麼新聞再加點感受的;有寫老師如何如何辛苦的……基本上都是「優」或「優減」的,怎麼著我這個寫作文還算過得去的人,也得在這個「公共場合」好好表現一番。況且,班主任梁老師在班上說了,下週一班會,就要重新投票選舉班幹部了,我還惦記著班長的位置呢,當然要下點功夫寫啦。
想想,今天最開心的事兒是什麼?我用筆點著自己的下巴苦思冥想。
哈哈,這一陣子我跟老媽之間發生的故事比較多,就寫寫老媽吧,挑幾個就是嘩嘩一大篇——老媽是一個很聰明很聰明的人,她對我使過許多小花招。而我是一個很笨很笨的傻女孩,經常上她的當。
這些都是我以後慢慢體會,慢慢發現的。
記得有一年冬天,氣溫已達到10℃以下。
放學了,老媽來學校接我,她看見我手上沒戴手套,就問:「你的手套呢?」
我理虧地說:「丟了!」
「以後注意點,不要老丟東西行不行?喏,把我的戴上吧!」說著老媽就把她的手套套在我的手上。
「老媽,還是你戴吧,因為你騎車要握車把的。」
「我騎車用力,不冷,你戴上吧。」老媽堅決地說道。
我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用手扶著後座,心裡感到很奇怪:「大人就是大人,一點兒也不怕冷啊!」
回到家裡,我才發現老媽的手凍得連開門的鑰匙都拿不住了。
原來,老媽不是不怕冷,而是能忍著冷呢。
還有一次,我正在做語文作業,其中要解釋「排山倒海」這個成語的意思,我不會,就去問老媽。
老媽正在書房中搗鼓她那些出差時拍的照片。
她看了我一眼說:「哎呀,我只知道這是個成語,具體意思我也說不明白,你趕快去查詞典告訴我,做一回我的小老師吧。」
我立馬就對老媽嗤之以鼻:「哼,連這都不會!」
查完了詞典以後,我得意地對老媽說:「聽好了,『排山倒海』的意思是推開高山,翻倒大海。形容來勢兇猛,力量強大,不可阻擋。」
老媽居然還對我非常客氣:「這樣吧,老媽拜你為師,以後你學到了什麼成語或好詞語,都教我一遍,好嗎?因為老媽也想多學點。」
這有什麼不好的,誰不想當老師呀?從此以後,我就經常拿當天課堂上學到的東西考老媽,老媽也經常向我討教,她不會時還真著急,學會之後還真快樂。後來,我發現老媽的樣子越來越誇張,我終於明白了,那是老媽在假裝不會呢!但我覺得挺好玩的,也不點破它,仍然認真地「教」她。
我這個人高興時,就愛把我的房間、房間裡的書桌和書包收拾得整整齊齊,不高興時,那書桌、床上、書包裡就非常亂。老媽經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去,把你那房間收拾利落!」雖然氣勢洶洶,但效果不佳。
終於有一天,老媽以前所未有的好態度對我說:「林呱呱,跟你商量一件事兒,怎麼樣?」「行,別說一件,就是一百件也行啊。我就願意你們跟我商量事兒。」
我興奮得有點暈了。
「我知道你在學校裡的工作老得到老師的表揚,那咱家裡由你來擔任衛生委員好不好?我和老爸做你的組員,咱們相互監督,誰的房間不整齊,誰的書桌不利落,由你來給評分,一週一總結,怎麼樣?」
老媽還挺謙虛。
「行啊,我終於有機會管管你們了!」
從此,我把房間和書桌收拾得整整齊齊,用抹布把桌子擦得乾乾淨淨。因為我要做好自己的衛生,才有資格管他們呀。他們可有兩雙眼睛盯著我呢。時間一長,從老媽那得意的笑容中,我看出了,我這個小傻瓜又上當了。
不用說,這個「整」我的創意是老媽親自想出來並由老媽親自實施的。
唉,薑還是老的辣啊,自認為不笨的我,還是不知不覺地上了她的當。我估計以後還會上當的,只是現在不知道要上什麼當罷了。
我一氣呵成,興奮地拿著日記本手舞足蹈,然後想了想,在特意留出的第一行寫上了這篇日記的題目:狡猾老媽。寫完,又趕緊把本子收好,夾在另一個大本子裡,藏到書包裡。嘿嘿,我不願意讓老媽看,她就看不成。
再說了,如果老媽知道我會在日記裡毀她的形象,她又該鬱悶了。
哈哈,不管怎麼說,我今天做的事都是自己喜歡的事耶,而且還能哄得老媽老笑瞇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