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十次,最後累計誰跳得最少,誰就要掏錢買雪糕請客。
老爸老媽賜予的那點零花錢少得可憐,所以,誰也不願意輸。
「那好吧。就這一次!」雖然她倆恩准了我重新起跳,但可以看得出來,兩個人的臉拉得有點長,有點像空面袋子。
可能是我腦子裡老晃著雪糕的緣故吧,剛跳一下,我的腳不幸又被繩給絆住了。
我偷眼朝她倆看去,她們高興得正準備擊掌慶賀我的失敗呢。
於是,我假裝可憐兮兮的樣子對她們說:「唉,可憐可憐我這個行動不靈便的老太婆吧!」
「不行不行,你要真是個老太婆,我們跟你玩有什麼勁呀。不准耍賴哦!已經讓你一次了。」她倆異口同聲地說。
「可是,我剛才也讓溫馨重新起跳了一次,讓你也重跳了一次呀!」我對嚷嚷得最厲害的宋小妹說。
「那也扯平了。從現在起,我們每次只許起跳一次,不許再重來!」
宋小妹堅決地說,就像她是國際賽場上最公正的裁判。
真看不出,平時細聲細氣的她,居然也會這麼臭硬臭硬的。
本來我找她們玩兒,就是想讓她倆玩得高興,那樣就會向我最終的目標前進一步,可是一玩得高興起來,我就把哄她們玩的目的全甩到後腦勺了。
一想到這裡,我趕緊用雙手把繩子遞了過去。
不知不覺,天色暗得將人快變成人影兒的時候,我們才不得不拾起放在地上的書包,揮手告別了。
「林呱呱,今天玩得好開心啊!」溫馨用手背擦著自己臉上的汗,興奮地說。
「是啊,好開心啊。明天一放學我們還一塊玩兒。」嬌滴滴的宋小妹也連聲附和。
「好啊好啊!」我更是求之不得。
儘管這次我比她倆跳的數量只少了那麼幾個,可也算是輸呀,所以,她們現在美滋滋地吸吮在嘴巴中的雪糕是我買的。
累慘了!錢包更慘!4當我的鑰匙剛插進鎖孔中時,老媽卻在裡面猛地拉開門,把我給嚇了一大跳。
「今天你又到哪裡瘋去了?玩得連家都不知道回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我一邊轉過身去,讓老媽扒拉下我肩上那沉甸甸的書包,一邊笑嘻嘻地對老媽說。
老媽也不理我,只是把我拽到洗手間,對著鏡子,讓我看看自己的臉。
鏡子中,我的那一隻單眼皮一隻雙眼皮已不再那麼明顯了,倒是臉上那一道道微黑的汗水印刺眼地掛在臉上,額頭上橫七豎八地貼著頭髮。
看完之後,我剛想對著鏡子做個鬼臉,腦袋卻被老媽一把按了下去,接著就是一陣暴風驟雨般的狂洗。
我使勁地憋著氣,任憑老媽在我臉上左抹一把、右抹一把,心想她肯定把我當做蘿蔔青菜了,而且還是帶有許多農藥的蘿蔔青菜。
終於坐在餐桌上,我一邊往嘴裡海塞,一邊聽老媽的訓話。
「說,為什麼這一星期天天都回來得這麼晚?」
「在班裡做作業呢。」
我埋頭苦吃,簡單地回答了她,也好讓辛苦了半天的老媽聽了高興點。
「做作業?能做得滿頭大汗,滿臉黑道?」不領情的老媽卻進一步逼問道。
「那就是陪同學玩嘍!」我只好甩出一句讓她鬱悶的話來。
「都一個星期了,天天這樣可不行啊。」
老媽一教訓我,就全然忘記了這對消化是不利的科學道理。
「我……我不光陪她們玩兒,我還要陪她們寫作業呢!我……我容易嗎?」
說到這裡,我用筷子搗搗碗底,深深地歎了口氣。
歎完氣,我又狠狠地嚼了幾下飯,後悔得要死。
這不把我的秘密計劃洩露了嗎?我還想等計劃變成現實後,給老媽一個驚喜呢。
「『她們』是誰呀?是『她們』強迫你的嗎?」
我假裝快速地嚼著飯菜,實際上,我的大腦裡在想著要不要對老媽說實話。
「說出來讓老媽聽聽,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呢。」老媽和顏悅色地引誘我交代。
在「嚴刑拷打」「刑訊逼供」之前,老媽總是先擺出這副菩薩的樣子。
我想了想,告訴她也沒關係,反正她不是我班裡的人,更不是我的競爭對手。
於是,我就一本正經地對老媽說:「沒辦法,班裡要搞選舉。」
「選舉?搞選舉跟你每天回來這麼晚有什麼關係呀?」老媽往嘴裡送了一口飯,顯出更糊塗的樣子。
「當然有關係了。選舉之前,我要拉選票啊!」
我停止咀嚼,斜著眼看老媽,心想,一個大人,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哈哈哈……」
沒想到老媽在我鄭重其事地吐出「選舉」一詞後,笑得前俯後仰,「你……你,小小年紀,你以為你是誰呀,是施瓦辛格?」
前一陣子,電視曾播放施瓦辛格競選州長拉選票的鏡頭,老媽讓我陪著她看過,現在就拿這個例子來笑話我。
「我……我誰也不是,我是少先隊員,我……我要競選大隊長!」
我生氣地一扔筷子:「早知道你笑我,我就不告訴你。我還想等著選上以後,給你一個驚喜呢。」
一看我生氣了,老媽把臉一變,趕緊哄我:「我哪是笑你呢,我是為你高興。嗯,不簡單,敢於競爭是優點。」
嘿嘿,類似這一幕的情景不多見吧?以前的情況都是,說不過我的老媽,不是哄我,而是鬱悶,或者罵我吼我。
誰不喜歡被人哄啊。這回輪到我咯咯地樂了起來,並且迅速地抓起桌子上的筷子。
「哎,你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你是怎麼拉選票的?」
我把頭向左右擺了擺,夾起一塊海帶塞進嘴裡。心想:老媽真像個「事兒媽」,怎麼那麼愛打聽我的隱私呀?見我不理她,老媽又壓低嗓門,神秘地對我說:「我可不是你的競爭對手哦!」
我本來也想保持一點兒神秘,但老媽後一句話又讓我動搖了。
「班裡要選一個大隊長,梁老師說要通過選舉產生。」
「嗯嗯嗯,不錯,這叫公平競爭。」老媽往我跟前湊了湊,還是連連點頭。
「目前,全班42人,當然包括我了。對我當大隊長有三種情況:一種是肯定會選我的;另一種是肯定不會選我的。」
「那還用拉什麼選票呀?」老媽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我得拉第三種人呀。」
「還有第三種人?」老媽吃驚地問道。
可憐的老媽也不知是怎麼上完小學,然後一直到大學畢業的,連第三種人是個啥樣兒的人都不知道。乾脆就全告訴她吧,也好讓她長點見識。
「就是那種當面對我說『我會選你的』,可到時候就不一定舉手的那一類人。」
「哦,你還挺複雜的嘛。」老媽意味深長地說。
「這有什麼不好嗎?」我反問一句。
「好,好好好!」老媽摸摸我的腦袋說,「你準備怎麼拉她們呀?」
「你不都知道了嗎?放學後,我不是陪她們寫作業,就是陪她們一起跳繩、跳皮筋、做遊戲啊,逗她們開心呀。」
「你這幾天回來這麼晚,就是在拉選票?」老媽恍然大悟。
「是呀,我是不是也挺辛苦的?」
我扯下一張紙巾,胡亂地擦了擦嘴,然後離開餐桌往沙發上倒了下去。
老媽也跟了過來,滿臉擔憂地問我:「小學生這麼做好嗎?你帶著這樣的想法跟她們玩,多不好啊。」
「我才不會讓她們看出我的目的呢。剛開始時,我主動去找她們玩,可是,玩著玩著,就特別開心了。玩到高興的時候,早就把拉選票的事情忘到後腦勺了。真的不騙你,我現在跟她們在一起玩得可開心了。」
「呵呵呵……」老媽開始大笑起來,她說,「到最後,你是不是覺得好朋友多了,更開心了?」
「那當然嘍!」
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後,老媽卻迅速收起笑容,翻臉道:「哼,我就知道你們瘋玩起來就沒個夠!」
我說過的,老媽凡是因我而起的鬱悶,我就很難有心情安慰她了……三天後,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了家裡。
老媽趕緊問我:「競選的事怎麼樣啊?這幾天,我可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啊!」
這是最近每天放學回到家裡,她見到我時要說的第一句話。
見我蔫蔫地半天沒吭聲,她走近我,看到了我臉上的淚痕。
我的眼淚把老媽嚇傻了,她趕緊安慰我說:「乖乖女啊,別傷心啊,選不上拉倒,還免得耽誤我們許多寶貴的學習時間呢。給媽爭口氣,也為自己爭口氣,從今往後,每次考試都拿下高分,讓他們看看!」
我一扭身進了我的房間,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我告訴老媽:「不,我還能競選中隊長呢!這比拿高分還重要呢!」
可憐的老媽在門外嘟嘟囔囔:「天啊,這件事得鬧騰到什麼時候啊?天啊,這得花多少心思啊?天啊,這得耽誤多少學習時間啊……」
老媽的話還沒說完,我又把門打開一條縫,對她說:「逗你玩呢,我已被選為小隊長了,今晚你可以睡個好覺了!」
說這句話時,我臉上的淚痕早已被晾乾了。流淚只是一小會兒的事兒,就像扎針時那麼一瞬間,而我總能像魔術師一樣,不斷地找出快樂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