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大為晚飯的時候沒有在食堂裡看到以前一直會一起跟自己吃飯的李大貴，陳喜端著飯菜從賈大為身邊走過的時候，賈大為叫住了他，讓他坐在自己對面。
王胖子也尾隨著坐在陳喜的身邊，胡馨也來湊熱鬧。食堂的大叔今天特意給王胖子多加了一個蛋，王胖子最近的氣色很差，自從那次被踹到命根子以後，也沒怎麼好好的休養就來上課了。於是乎他的臉蛋上看過於沒有什麼血色。
「胖子，這個蛋也給你吃吧。算是我賠償你的。」陳喜佯裝歉意地把那只白煮蛋給放到胖子的碗裡，王胖子一臉感恩戴德地笑著，就把蛋給剝開了。
胡馨捂著小嘴不停地樂呵，陳喜每次看到胡馨都覺得這個小女孩以後一定會變成一個美人，不過年紀實在太小了。雖然老成，但是從陳喜的大學生視野中看過去，只能算一個小屁孩，不能把她當女人來看，甚至還輪不上女生吧。
「你笑什麼？再這樣笑下去，以後沒男人要你！」王胖子嘴巴裡塞滿了東西，一邊說一邊噴出來一些碎物。其他人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胡馨嬌氣地說道，「又沒讓你要！死胖子，喜哥哥會要我的，對吧？」胡馨湊近陳喜，陳喜笑了笑，無奈地點點頭。
王胖子嘟著嘴道，「喜哥，你要真是找了這麼一個婆娘，可有的你好受了。」
陳喜樂呵道，「那要不然給你管？」
胡馨氣不打一處來，「我又不是你們誰想要，就能丟給誰的東西。你們把我當什麼了丫？」
王胖子一看胡馨真生氣了，只好埋頭扒飯。
陳喜拍拍胡馨，「好了好了。我們都是開玩笑的。你個小屁孩還真生氣了。」
賈大為看著一群孩子過家家一樣的胡鬧結束了，就問陳喜，「陳喜，今天你有沒有看到李校長啊？」
陳喜搖搖頭，「你說老李啊……」他立馬意識到自己又把稱呼叫錯了，急忙改口道，「今天我們沒有看到李校長，他應該是有急事出去了吧。」
賈大為夾了口菜放到陳喜的碗裡，「他自從上次抹眼淚的事情以後，我就覺得他怪怪的，不會家裡出了什麼事情吧。」
陳喜看了周圍的幾個，他們都自顧自地在吃飯，「我也不知道呢，不過校長一定是有是事情瞞著我們。」
賈大為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這樣吧，看他今天晚上回不回來，要是不回來的話，我覺得一定是有大事。」
「如果是家裡有事，應該會跟我們說的，除非是難言之隱。」陳喜若有所思地說道。
「或許不止是這個……」賈大為說的這句話讓陳喜的臉色突然就陰沉了。李大貴的事情一定沒有那麼簡單。
陳喜在洗刷自己的筷子和飯盒。
「你和賈老師今天說的話怎麼像猜謎語一樣，我一點都聽不懂。」胡馨在陳喜的隔壁水龍頭處洗著飯盒。
陳喜沒有說話，只是覺得胡馨這樣才小學二年級的學生能夠懂哪些事情呢，與她說了也是白說，所以他也不會跟王胖子說他知道什麼。他們的理解太有限了。
陳喜有一種朦朦朧朧的猜測，也沒有什麼根據，他總覺得這次李大貴的神神秘秘或許是跟教育局有關，跟教育局有關也就是跟林局長有關。莫非……事實上，他才得沒錯。
李大貴把真的那份文件遞給林局長了，這個時代所有的地方級文件都是油印的，而這份文件確是用歪歪斜斜的印刷體的。林局長為了作假也花了不少心思，這次他看這份文件的時候，還用上了專門的眼鏡。
這份文件確實好像是那份真的，雖然他不能完全看清楚，還是覺得李大貴既然上繳，應該不會有什麼壞的居心。
「你這不是從其他學校拿來的吧。」林局長質疑道。
「林局長這個您放一萬個心，離我們最近的也就是黃沙小學了，他們怎麼可能吧文件給我，況且這些都是國家文件，怎麼能用來互相給予呢。」李大貴膽顫心悸而又緊張地看著林局長。
林局長哼哼幾聲，點燃了火柴，就把這份文件給燒掉了。
「你希望你李大貴實事求是，如果我猜得沒錯，陳喜拿出來的那份讓我撕了的是假的吧。」林局長正中李大貴的下懷。
李大貴急忙點點頭，「這是那個賈大為出的餿主意，說這個是以後學校的救命符，所以讓我保存著。我在想，我做事情再言不正名不順，也不能拿林局長的聲譽來開玩笑啊，我們一定要秉公辦事，不能使著陰謀論，您說對吧。」
林局長拍拍李大貴的肩旁，「算你李大貴這二十多年書沒白教，有覺悟。我這個做局長，有時候也生不由己。況且白髮財也是我的學生，有些事情如果你們覺得不公平，我們可以協調的嘛。」一邊說道，一邊就在櫃子裡翻出了上好的碧螺春，給李大貴上了一杯。
李大貴見了這杯好茶，像見了什麼稀奇玩意兒一般，仔細地端詳起來。
「這是難得能夠買到的碧螺春，蘇州長洲生洞庭山，碧螺飛翠太湖美，新雨吟香雲水閒。」林局長突然好似來了詩情雅意，隨口就這麼了一句。
李大貴放下茶杯，鼓了鼓掌，「林局長好詩啊好詩。」
林局長心想這個小村莊來的人果然見識淺薄，明明是《茶經》裡的話，他卻以為是詩。
「林局長，對了，我這邊還有一個東西是特意買來給您的，您不妨看看。」李大貴把一盒酥糕放在了林局長的眼前，林局長也不急，就打開了酥糕盒子，果然內藏玄機！
「老李啊，你來就來，這些特產什麼的就不要帶了。」林局長佯裝推脫。
「局長啊，我老李辛辛苦苦在萬山完小工作了二十幾年，也終是只有屈指可數的次數來見過您，這次過來，我一定要謝謝您這次對我們學校所做的事情。」老李的外表還是那麼任勞任怨，艱苦樸素，但是林局長感覺到他身上有股氣質正在變化。
「你在萬山完小這麼多年，也真的是辛苦你了。你做的成績大家都能看到，我明白，上級也明白。我們如果有什麼能幫助萬山完小和你的，一定會幫助的。你們這些一線教育工作者都是不容易的。」林局長安慰著正在啜泣的李大貴。
這個時候茶中的氣息上浮，越來越氤氳了。
「您這真是好茶。」李大貴忍不住呷了一口，感覺自己心曠神怡了一番，好似已經做了上仙一般。
林局長笑道，「這個也是我學生白髮財經常喝的茶，他的碧螺春不一定是上好的。但是優劣他還是頗有研究的。」
李大貴還沒聽出林局長的言外之意，默默地看著他。
「以後老李，你要為自己的教育事業更加的用心，這才不會枉費了我對你的一片信任。」林局長把碧螺春一股腦兒都塞給了李大貴。
「林局長，您太客氣了，這我怎麼敢收呢？您留著吧，每天在您局裡來往的客人就這麼多，這個必要的。」
但是李大貴不知道的是，碧螺春放到他的手上，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你能想辦法再把它丟棄，掌心也必定會留下深刻的烙痕。
李大貴回去萬山完小的時候公文包裡就多了一張黃沙小學的任命書，但是他把這個任命書的事情沒有跟任何講。
這一路，他都是哼著小調回來的。
拖拉機師傅問道，「李校長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啊？」
李大貴假裝神秘道，「好好開你的車，反正就是好事就對了唄！」
賈大為從李大貴的臉上居然沒看到一絲異樣，反而觀察出幾分興奮後的潮紅。這個老李皺巴巴的臉上許久都沒有見到過了。
「老李，你這天哪裡去了，都讓我們這些人急死了。」賈大為跟在李大貴的身後，焦急道。
李大貴樂呵呵道，「去城裡婆娘老家了。你說我把你們急死了，我怕你們是見不到我歡喜地要死，都沒人管你們了。」
賈大為偷笑道，「那倒沒有，只有我覺得清靜了不少。」
李大貴怒道，「你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二十多年了天天跟我鬥，天天跟我頂嘴。我還真服了你了，哪裡來的那麼多的機會讓你跟我頂嘴。」
賈大為笑道，「老李，你沒把我辭退，那已然是我賈某的萬幸了，我哪敢跟你抬槓啊，是您太過較真了。」
李大貴呲之以鼻，「你這個人啊，迂腐讀書人裡你算是活絡了。不過，這麼多年來，萬山完小也是多虧了你，要真是我跟別人，我還受不了這種共事關係。一學校兩老師。」
賈大為手裡捧著煙灰缸，點點頭，「是啊，二十幾年就這麼一晃過去，那時候我們都是年輕小伙子，一起支教，結果支教著支教著，居然在這裡生根發芽了。」
李大貴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怎麼的，雙目空洞地發呆了。
「老李，你這是怎麼了？」賈大為疑惑道。
「老賈，萬山完小是個好地方啊。」李大貴歎道。
賈大為應了一聲，卻覺得這個話裡還有話，卻說不出有什麼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