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屯距山海關僅有十幾里路,馬剛剛放開蹄子就到了。左屯只是一個小小的衛所,大概是個只能駐紮數百官兵的小土城,我們一二百人浩蕩蕩的進了衛所。把個衛所的步軍統劉百戶忙得是不亦樂乎,這可都是遼東方面的文武大員,他哪個也得罪不起,故此跑前跑後的非常慇勤。我們到達的時候才剛剛上午十一點多,王在晉還沒有到。於是我們這百數十人便在衛所門前聊起天來,看看天將近午。自北而來一行儀仗,三百餘人的護衛馬隊緩緩而行,當中間一停八抬大轎。前面十餘名旗牌官當先開路,一個個是氣勢洶洶。我心下笑道,這王在晉的威風倒不小啊,這麼大的氣勢不愧是大明朝的一品大員。我們這些人當中以吳襄、我的官職最高,所以我們二人策馬而出高喊道:前面可是兵部王老尚書的車馬!末將吳襄、葉天鵬在此恭候多時了!這行車馬人眾停了下來,開路的旗牌官回頭稟報。只見那八抬大轎緩緩的穩落當場,轎簾一掀裡面走出一人。我伸長了脖子打量,嘿嘿我還從來沒有見這位兵部尚書呢,倒要看看他長得什麼樣兒!只見王在晉六十來歲身材瘦長,雙頰無肉目中無神滿面的憂色。我心中大失所望,還是兵部尚書呢怎麼長得這副得性,毫無朝大員的威風。
正在心中暗轉念頭,吳襄拉了我一把,我回過神來,二人飛身下馬,拱立道旁:山海關總兵吳襄、龍驤將軍葉天鵬率山海關諸將迎接王老尚書車架。王在晉抬眼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咳了一聲走到我二人近前:二位將軍不必多禮,本官此次奉萬歲聖旨欽命我為遼東經略,統領遼東諸軍。一路行來但覺天寒地凍,方知我遼左將士御邊之苦,本官定當上表朝廷多增糧餉與御寒之物。說話的時候王在晉的目光卻不停的在我臉上打轉。我笑道:王老大人心懷朝廷關心邊防,實乃朝廷之福,諸軍之幸啊。王老大人此次出關親任經略,定會率我遼左諸軍收復失地,將女真韃子趕回深山。王在晉面上浮出一絲笑容,深深的望了我一眼:這位就是新任的龍驤將軍葉飛嘍!我作了一個揖道:不敢正是末將!信王千歲當真是慧眼識英啊!葉將軍果然是氣勢不凡,英姿颯颯當真是人中之龍!葉將軍以後可是前途無可限量啊!王大人過獎了,末將深受信王的知遇之恩,當今皇上更是對葉某皇恩浩蕩。葉某本一布衣市井小人得掌這將軍一職,實是力不能從,一切還望王大人多多提攜。哈哈王在晉擺了擺手:好說好說!轉過去對吳襄道:吳總兵自前年入京述職後,便不曾得見,看你的身體卻是越發健壯了。
吳襄一陣大笑:王大人也是如此啊,我看大人倒比前年更加精神了不少。此次您老人家親自坐鎮遼東,那努爾哈赤如何敢犯您的虎威啊!我遼左無憂矣!王在晉卻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到此時,身後那一百多號文武官員過來一一與王在晉見禮。等到寒暄已畢已經是一點多了,吳襄與我眾星捧月般將王在晉接到山海關總兵府內與他接風洗塵,沒想到王在晉倒是挺有個性的。把酒宴居然給推辭掉了,當時就在總兵府內召了軍情會議,倒頗有些雷厲風行的意味。在會議上他詳細的問了問遼東現在的局勢,臉色越來越難看不住的搖頭歎息,顯然是對遼東的事情失望與無力到了極點!我在一邊卻心中暗笑,看來歷史上說的沒錯,這王在晉恐怕是被天啟逼著來的。正在會議進行到一半時,突有軍兵進來稟報:經略大人!兵部僉事寧前屯衛袁崇煥及帳下副將吳三桂求見!。我和吳襄在旁邊卻聽了個清清楚,王在晉揮了揮手傳!。我和吳襄關注的目光投注到門口,他當然是關心他的兒子。我則是興奮之極,與袁大人已經分別這麼長時間了,沒想到他竟然在這個時候到了山海關,而且還是和吳三桂一起來的。袁崇煥和吳三桂一前一後進了總兵府,我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吳三桂。
只見他身高一米八多,肩寬背厚體魄雄壯,方面大耳粗眉朗目。倒是挺帥氣的一個小伙子看樣子有二十歲上下,往那兒一站雖然職位不高,但卻另有一種睥睨天下、笑傲風雲的氣勢。我心下暗怪這小子看上去倒像是一個英雄似的,怎麼後來卻做了那種人人不恥的事情。袁崇煥向上長揖道:寧前屯衛袁崇煥拜見尚書大人!吳三桂與吳襄的眼神交錯了一下,也隨之道:卑職吳三桂見過王老大人!王在晉面有不悅之色,不耐的揮了一下手:罷了,都坐下吧。謝座。二人坐了下來,目光不住的在人群中掃視。我和袁崇煥的目光交視,卻見袁崇煥眼神一亮,向我笑著點了點頭。我也是心神激盪,若非是這種情況,我早就跳過去和他交談了。王在晉又接著侃侃而談,無非是那此激勵軍心,什麼效命皇上等之類的話。我聽來頗有倦意,不由得打了一個哈欠。我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腹中飢餓心中暗暗罵道:這個老王八擺好的酒宴不讓吃,想讓人餓死啊。正在此時卻聽王在晉的語聲突然一高:本官適才聽諸位將軍所言,現在女真韃子兵勢極盛。以我之見當守堅城、避其鋒芒,不可與之爭鋒!所以本部出京之前已上表朝廷,戶部近日將會撥銀三十萬兩修築山海城防。
老夫深知敵猷努爾哈赤精擅兵法,尤擅伏擊。故此凡山海關一帶的兵馬調動需有本人的手諭,不可輕易出戰,免中韃子之計。老夫以為只要保住山海關,緩一緩韃子的兵勢,以後再循機而動必有盡復失地的一天此言一出下面嗡的一聲,諸將是有的憤憤不平,有的點頭稱是。我看了看袁崇煥,卻見他長鬚微抖,嘴張了幾張想要說些什麼。我向他一個勁的咳嗽使眼色,但他好主意已定霍然站起,高聲道:末將袁崇煥有話要說!王在晉高坐帥案上低頭望去,見是袁崇煥神色一正乾咳了一聲:元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袁崇煥來到帥案下,按劍而立清了清嗓音:末將以為,韃子兵勢雖盛城外野戰之法極為得當,與之正面交鋒固然不可,但兵家之道以詭道行之,並非不能與之相爭。而且以大人之言,只求保住山海關頗有收縮防線之心,末將以為萬萬不可。如若築城,除修築山海城防之外,當在錦州與山海關之間另築一城,末將以為寧遠一地則前可援錦州,後可退山海關,地勢頗佳。而且尚書大人將山海關這數萬精銳局於一地,使各部將官動彈不得!如此畏敵如虎,何談盡復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