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解析 第69章 ·夢程序的心理 (3)
    現在必須考慮另外一些反對我們解析夢的程序的建議了。我們的方法是,首先要把所有的那些平常的時候指引我們的有意義觀念拋之不顧,然後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夢的某一個要素上,記錄下不由自主浮現的和它有關的任何觀念,一會兒再換一部分,然後再依樣畫葫蘆地重複一次。無論我們的思緒往哪邊去,我們都將會任其發揮,而且可以由一個題目轉移到另一個起因(即便自己並沒有直接參與),可我們有信心在最後得到夢起源時的夢思。

    而那些反對者的理由是:夢中某一個元素能將我們帶到某處(即帶來某些結論)是不足為奇的,因為每個觀念都和某些東西息息相關。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沒有目的,而且任意的思想系列是如何導出夢思來的呢?很可能是自我欺騙而已。我們一直跟蹤著某一個要素的聯想,之後因某些理由而中斷,接著再遵守第二個要素的聯想。在這種情況下,原來信馬由韁的聯想會越來越窄。因為我們的腦海裡仍然浮現著原先的思想,因此在分析第二個夢思時,我們很容易捕捉到和第一道思緒有關的聯想,之後自己欺騙自己——覺得已經找到一個連接夢中兩種要素的思想。因為我們任意地把思想連接在一起(除了正常那種由一個思想轉移到另一個的狀況以外),最後肯定會找到很多的我們形容為夢思的「中間思想」,這是沒有保證的,因為我們不可能知道夢思到底是什麼——而且認為是相當於夢的精神代替物。可這整套都是,這啟示只不過是一種富有技巧的機會組合而已,如果在這種狀況下,任何人只要可以付出勞而無功的代價,都可以通過夢編造出任何的解析。

    如果只是面對這些反對意見,那麼我們只需要如此辯駁就可以了,也就是描述出解析所造成的深刻印象,追蹤某一個元素過程中突然浮現出的和夢其他要素的相關性;況且除非原本就有精神上的關聯,要不然單憑機會是不可能從夢中推衍出這麼多東西的。另外我們也可以指出,這種夢的解析和解除歇斯底里症狀的方法是差不多的,這方法的可靠性可以用症狀的一起浮現與消除進行確認。可以這樣說,本書的結論是由「插入的說明」驗證的。可這些都不能說明為什麼跟蹤某個無目的,而且是任意的思想串列就會到達事先存在的目標;但是我們並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本來就不成立。

    在解析夢的時候,即便我們摒棄了所有意見,並讓所有的思想浮現,我們實際上也不是跟隨一些毫無目的的思想潮流。其實我們知道,有目的的想法,或者更精確地說,我們的潛意識會出面左右大局,於是就決定了那些非自主的意志浮現。不會有任何的影響力能支配我們的精神力量去做一些基本上是毫無意義的思考,甚至無論是什麼樣的精神混亂的狀態都不可能。精神科醫師們過於草率地放棄他們對精神程序完整的信心。我知道,在歇斯底里症和妄想病中,無目的的思緒和夢的形成一樣,是沒有辦法產生的,可能這種無目的的想法原本就不可能表現在任何內發的精神異常上。如果勞列的看法沒有錯,那麼譫妄或者意志迷亂的狀態也是有意義的。我們之所以不瞭解,是因為中間有個沒辦法超越的「溝」。在觀察這些病症的時候我也有同樣的想法:譫妄之所以會產生,是因為審核制度不再隱藏它的操作,即它們不再同心協力製造一些不被反對的新想法,反而草率地把所有不合格的刪除掉,因此剩下來的就支離破碎,不知該做什麼了。這種審核制度的行為正如蘇聯邊界的報刊審核委員會的工作一樣,他們要把國外雜誌塗黑了很多段落後才讓這些都流傳到他們所保護的民眾手中。

    大約在器質性的腦部障礙中,這些思想可以通過一些偶然的聯繫而自由推演,可在心理症中所謂的自由推演卻可以用那受到審核影響,而被推到台前的思想串列(其意義被隱藏著)來說明的。那麼下面這些所謂表面聯繫被看做是自由聯想(即不受意識力量主宰)——即是通過諧音,並且是含糊不清的字義、暫時和字義無關的巧合,又或者是在開玩笑和文字遊戲中所運用的聯繫。這些特殊的聯繫恰好存在於那些由夢元素通往中間思想串列的過程當中;同樣,它們也存在於由中間思想通往夢思本身。我們很驚奇於能在很多夢的分析上看到這樣的例子,架構於兩思潮之間的聯繫,沒有任何一種是過分放鬆以至於不配合,也沒有任何一種玩笑是開得太過於粗魯而不能使用。可這種表面看來吊兒郎當的真實理由卻因此很快地就被發現了。無論是什麼時候,當兩個元素之間有著很表面或者牽強的聯繫時,它們之間肯定還有一個更深刻而且正統的關聯,不過卻要受到審核制度的阻抗。

    表面聯繫之所以盛行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為捨棄了有意義的思想,而是因為審核所施加的壓力。如果當審核封鎖了正常的渠道後,自然表面的聯繫就要取而代之了,我們可以想像出這樣的比較:一個山區主要交通遭到堵塞(如洪水氾濫),但是與山區的聯繫仍然可以利用一些陡峭不便的小徑來實現(這些小徑平時都是為獵人所使用)。

    這裡我們要辨別兩種狀況,它們基本上來說是如出一轍的。第一個狀況是,審核制度破壞了兩個思想之間的關聯,於是它們不再受到阻抗。之後,這兩個思緒相繼進入意識層面,二者間的真正連接被隱藏了,可卻有層表面的關聯(這種關聯我們本來不會想到的)。這一聯繫一般是附著在那些並不受到壓制,而且也並不是主要的聯繫所在之上的。第二種狀況是,兩個思想之間的內容都各自受到審核的阻抗,於是不得不以一種代替的形式表現,可在選擇兩個代替的時候,它們之間的表面聯繫也重複著兩個思想之間的主要聯繫。在這兩種狀況下,審核都將正常而嚴肅的聯繫轉移成一個表面的似乎是荒誕的聯繫。

    這其實也是精神分析最常用的兩個定理——當意識層面的觀念被拋棄後,潛意識中有意義的概念則被掌控了。

    因為有這種轉移的聯繫存在,因此我們在解析夢的時候,就會不假思索地依靠著這種聯繫。

    還有就是以下的兩個原則,在現實中,對神經症的精神分析應用最為普遍:第一,因為摒棄了意識中的有意義概念,概念即被我們潛意識中有意義的概念所掌控;第二,表面的關聯只不過是一些更為深層的和被壓制的關聯的代替物而已。的確,這個觀點已成為精神分析的基礎,在我要求病人放棄充當任何角色時,他就會把腦海中浮現的全部情節告訴我,我深信他不能摒除那些有意義的概念,而且即便他提起的那些看似無意或者是任意的事物,實際上卻與他的疾病有關係。另外一個病人深信不疑的有意義的概念即是我的人格。至於這兩個定理的確認和其重要性的體會,其實已經屬於敘述精神分析治療方法的範疇。因此,在這裡我們不得不暫時將夢的解析置於一旁。

    綜合以上眾多反對的意見,我們現在可得到一個真正的結論,我們不需要把全部解析工作的聯想都當做是我們的夜間之夢的運作。但是在清醒的時候進行分析工作時,我們可沿著相反的方向,緊隨著一條由夢思通往夢元素的路徑,而夢的運作所遵循的那條路線也和我們反向。這些路徑也並非全部是雙線大道,可以兩面相通,我們白天的分析就似乎是沿著一條河道駕駛著一個木筏,有時候會遇見中間的思想,有時候會遇見夢思,在這種狀況下,我們知道白天的材料也會被列入解析的隊伍中。可能夜間以後所增加的阻抗讓我們不得不做更多的改道。我們走過的河道有多少支流無關緊要,只要它可以帶我們找到所要找尋的夢思就行了。

    二、退化現象

    在辯駁了各種反對意見後,或者說最起碼在顯露了我們防禦的武器以後,我們不應該再延遲那些準備了很久的心理探討。如今讓我們把近來的主要發現摘錄一下:夢是一種精神活動,和其他的精神活動一樣重要;其動機經常是一個尋求滿足的願望;它們之所以不被認為是願望,以及具有很多特點與荒誕性,完全是因為精神審核制度在夢形成過程中加以影響的結果;除了迴避審核制度外,下述的因素也在夢的形成過程中飾演著某種角色:需要把精神材料凝縮起來;同時要能以影像來表現;而且還需要一個合理可解的夢構造的外表(即便不肯定)。以上每一個主張都導致一些心理假說和預測。因此我們不得不探討夢的意願動機與夢形成的四種條件之間互相的聯繫,以及這些條件之間的相互聯繫,而且也不得不找出夢在精神生活中的位置。

    在本章的開頭,我援引了一個夢,因為它提醒很多我們仍未解決的問題。這個夢(也就是關於被燃燒的童屍)並不難解析,不過用分析的觀點來看的話,它並沒有被完全解釋清楚。那個時候我問過這個問題,為什麼這個父親只是夢見而不是醒過來。與此同時,我們發現那個要孩子仍然活著的願望是他做夢的一個動因。在更進一步地討論之後,我們將發覺此夢還有另一個願望在起作用。可如今我們可以這麼說,睡眠的時候思想程序造成的願望促使此夢的形成。

    如果把此夢的願望達成刪除掉,那麼夢思與夢這兩種精神事件之間的差別,就只能用特點去區別了。夢思是這樣的:我看見擺放孩子屍體的房間傳來一線光芒,大概是一枝蠟燭掉在孩子的身上,點燃了我的孩子。夢毫不變化地反映出這些思想,不過卻是用一種事實上的狀況來表現(正如在清醒時同樣的用感知器官來感知),這就是夢程序最明顯的特點:某些思想,或者某些思想的思想,在夢中都被具體的物象化了,而且以某種情境來表現,正如是親身體會過一樣。

    那麼之後我們又該怎樣解釋這夢運作的特點呢?或者把範圍縮小點兒。我們把它放在精神程序的哪一個地方才合適呢?

    如果更詳細地分析這個夢,我們會發現夢的表象意義具有兩個互相獨立的特點:一是思想在這裡用一種眼前的場景表現出來,從而省略了「可能」這個字眼。二是思想被變形為景象和言語。

    在這個夢例中,那個把期望式的思想變化成現在式的思想變化並不是很明顯,這也許是因為夢中的願望達成只需要扮演次要角色的緣故。讓我們再來看另外一個夢例,如伊瑪打針——這裡,夢的願望並未脫離那被帶入夢境的清醒時候的思想。它的夢思為一個條件句:「如果奧圖醫生應該對伊瑪的疾病負責的話,那該有多好!」只不過夢卻一直在壓制著這個條件,用一個單純的現在式表示「當然,奧圖醫生應該對伊瑪的疾病負責」,這個是夢(即便是最不偽裝的)帶給夢思的變化,我們沒必要在這點上浪費時間。在意識的幻想(白日夢)之中,理想觀念也受到同樣的對待。就在都德的喬伊斯先生在巴黎街頭流浪的時候,他的女兒卻相信他已經找到一份工作,而且正在辦公室裡坐著。奧圖夢見一些發展給他帶來了一些擁有影響力的幫助,使他能如願地找到工作,而他正是以現在式的方式夢見的。因此夢和白日夢同樣利用現在式,現在式是用來表達願望達成的時態。

    第二個夢的特點是,將思想內容轉變成視覺形象(可以由這點和白日夢區別),對這種形象我們不僅是極富於信心的,而且像體會過似的,我如今不得不補充的是,並不是每個夢都能把概念轉變成能感的形象,有些夢只是很多思想的組合,但是因為擁有夢的特性而不能把它們排除在「夢」這一類屬以外。我那個「Autodidasker」的夢就是一個很不錯的例子。它所包含的感知要素並不比我白天所想的多多少。只要是長一點的夢裡面,肯定會有某些要素沒有轉變成感知的形式,它們正如清醒時那樣被想起來。還有就是我們要記住這種將觀念轉變為感知形象的事並不是僅僅發生在夢裡,在我們的幻覺與幻影上也可能發生(無論是發生在心理病患者還是一些健康人身上)。簡而言之,我們如今所觀察到的聯繫並不全都是排外的。可是這個夢的特點(如果它呈現的話)仍然是最明顯的,因此我們想像夢境的時候沒有丟掉它。可為了瞭解它,我們必須進行更為詳細的討論。

    作為探究的開始,我想提一個很有價值的觀點。在一篇夢的簡單的討論中,偉大的G·T·H·費希納指出夢的性質:我們「夢中活動的景象和清醒的時候的概念世界是不同的」。這是使我們知曉夢特殊性的唯一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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