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不列顛和生產煙草的殖民地之間的貿易中,大不列顛的商品大多數時候都是事先賒給殖民者。不僅這樣,賒期還特別的長,隨後他們通過一定價值的煙草償還。對於殖民者來說,通過煙草償還比用金銀償還要方便很多。對於任何一個商人來說,用他所經營的某種商品償還向他帶來貨物的貨主,比用貨幣更為方便。這樣一來,商人就不可能讓他資金的任何部分閒置,沒有必要把他的資金的任何部分變為現金來應對不時之需。任何時候,他都能夠擁有大量的商品貯放在自己的店舖或倉庫裡,把生意做得更大。然而對於一切賣給他商品而收到的卻是某種他們從來都不經營的商品的貨主來說,卻是非常大的不便。到弗吉尼亞和馬裡蘭實行貿易的大不列顛商人成為一群十分獨特的貨主,對於他們來說,使用煙草作為他們向那些殖民地賣出的商品的貸款,比收到金銀更為方便。因為他們期望從賣出煙草中獲取利潤,而他們從賣出金銀中卻得不到任何東西。因此,在大不列顛和煙草殖民地的貿易中很少會出現金銀。弗吉尼亞和馬裡蘭在其對外貿易中就像其國內貿易一樣,很少會需要這些金屬。因此,據瞭解他們擁有的金銀幣比美洲其他任何殖民地都少。然而,誰都明白他們和他們的任何一個鄰邦一樣繁榮、富裕。
在北部的殖民地紐約、新澤西、賓夕法尼亞、新英格蘭四個州,大不列顛的產品的價值和其進口的為自己消費的製造品,還有為其他某些殖民地(他們是那些殖民地的送貨人)消費的製造品的價值並不相等。所以,這個差額就一定要用金銀來支付給母國,而他們大多數時候能夠滿足這個差額。
從生產砂糖的殖民地每年向大不列顛出口的產品的價值要比從大不列顛進口的一切商品的價值高出非常多。假如每年送往母國的砂糖和羅姆酒一定要支付給這些殖民地,大不列顛每年就一定要支出一大筆貨幣;然而和西印度的貿易據某種政治家的看法,那被看成是極端不利的。而事情卻是這樣的:砂糖種植園的非常多的大園主都居住在大不列顛。他們的地租都是用砂糖和羅姆酒——他們莊園的產品來支付的。西印度商人在這些殖民地為他們自己購買的砂糖和羅姆酒也和他們每年在那裡所賣出的商品的價值不一樣。這個差額因此一定要用金銀支付給他們,而這個差額大多數時候也都能夠得到滿足。
不同的殖民地在支付大不列顛貨款中的困難和拖延程度並不總是和他們各自所欠數額的大小成比例。通常來說北部殖民地比生產煙草的殖民地支付情況更穩定,北部殖民地大多數時候用貨幣支付一筆極其大的差額,然而生產煙草的殖民地卻沒有任何差額需要支付,或者差額非常小。我們從不生產砂糖的殖民收取貨款的困難的大小也並不完全和他們分別所欠的差額的大小成比例,而是和他們所擁有的沒有開墾的土地面積的大小成比例。也就是說,和殖民者從事多於他本身資金的貿易,或從事開發和種植多於他們資金的荒地面積的誘惑力大小成比例。牙買加是一個現在仍有非常多沒有開墾的土地的大島,所以,從它那裡收回貨款就比從巴巴多斯、安提瓜還有聖克裡斯托福這些已經完全開墾了多年的比較小的島嶼(正因為這樣,它們為殖民者帶來的冒險空間就較小)更加不固定和更加不確定。新近獲取的格林納達、托巴戈、聖·文遜和多米尼加為這類冒險活動又揭開了一個新的領域,然而最近從這些島嶼收回貨款的情況和從牙買加大島收回貨款的情況同樣不固定和不確定。
可見,並不是貧窮導致了殖民地中絕大多數缺少金銀幣的情況。因為他們對活的資金和生產性資金需求非常大,他們覺得擁有盡可能少的死的資財對他們更為方便;不僅這樣,基於上一原因讓他們能夠滿足於用一種比金銀便宜但利用起來也沒有那樣方便的交易做媒介。所以他們能夠把那部分金銀的價值轉換成商業手段,轉換成傢俱,轉換成衣料,轉換成修建和擴大定居點以及種植園所必需的鐵製品。在那些沒有金銀幣就沒法貿易的部門,看上去他們也總是可以找到必須數量的金銀。假如他們時常找不到必要的金銀,他們的這種失敗大多數時候也不是他們貧窮的必定結果,而是他們過度的和沒有必要的事業心的結果。他們的償還沒法按時和確定,也不是因為他們貧窮,而是因為他們要成為非常大的富翁的心情過於迫切。
也就是說,就算殖民地的一切稅收在他們支付政府編制和軍事編制的費用後所剩餘的部分都一定要以金銀形式上繳大不列顛,殖民地仍有足夠的東西去購買所需要的金銀。在這樣的場合,他們確實沒辦法不把他們現在用通過購買活的和生產性資財的部分剩餘的產品去交換死的資財。在實行國內貿易中,他們沒辦法不運用價格昂貴的交易媒介替代便宜的交易媒介。購買這樣昂貴的媒介的費用可能多少要挫傷他們在改良土地上的過度的事業心和熱情。然而,也可能沒有必要把美洲收益的一切部分都通過金銀送交大不列顛。它也能夠用匯票匯出,而由委託代售美洲部分剩餘產品的特定大不列顛的個別商人或公司開出他們承兌的匯票。在他們自己收到等價商品後通過貨幣的形式交付國庫。不僅這樣,整個貿易過程時常能夠不需要從美洲出口一盎司的金銀。
愛爾蘭和美洲都應對大不列顛國債的償還作出貢獻,這一點並沒有違反公平。因為那些國債是為了支持革命建立的政府才發行的,愛爾蘭的新教徒不但應歸功這個政府,讓他們在國內可以享有現在享有的所有權力,而且還應歸功這個政府,讓他們的自由、他們的財產和他們的宗教得到了保障。美洲很多殖民地都應感激因為這個政府才有了他們現今的憲章,還有他們現今的憲法。美洲的所有殖民地所享有的自由、安全,以及他們從沒有享有過的財產權都應該歸功於這些憲章和憲法。發行的國債也不僅是為了保衛大不列顛,而是為了保衛帝國的各個屬地。特別是在上次戰爭中舉借的巨大國債,還有戰前舉借的國債的大多數全都是為了保衛美洲而發行的。
通過和大不列顛聯合,愛爾蘭除得到了貿易自由,還得到了另外一點更重要的好處。這些好處遠遠多於因為聯合而可能引起的任何稅收增加的補償。通過和英格蘭的聯合,蘇格蘭的中下層人民從以前總是壓迫他們的貴族統治下得到了徹底的解放。通過和大不列顛的聯合,愛爾蘭各個階層中的大多數人民同樣從一個壓迫更加厲害的貴族統治下得到徹底的解放。這個貴族統治的壓迫之所以更加厲害,是因為它不像蘇格蘭的貴族統治那樣,不是在於出身和財富這些天然的和可敬的區別上,而是建築在最可憎的宗教和政治偏見上,這樣的區分比任何其他區分更易激活壓迫者的傲慢和被壓迫者的仇恨和厭惡。它大多數時候讓同一國家的人民比不同國家的人民互相之間更加敵視。假如沒有和大不列顛的聯合,愛爾蘭的居民可能再過幾百年也不可能把他們自己看成同一個國家的人民。
在這些殖民地從來沒有過壓迫人的貴族統治。然而,就幸福和安定來說,他們通過和大不列顛的聯合也得到了非常多的好處。至少讓這些殖民地從與小民主政治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繫的充滿仇恨和那種致命的派系鬥爭中解脫了出來。而那些派系鬥爭用他們非常接近民主的形式時常分割人民的感情,打亂他們政府的安寧。假如完全和大不列顛分離(而這樣的分離假如不是有這樣的聯合的阻止看上去是非常可能發生的),那時這些派系鬥爭將會比過去還要惡毒十倍。在當今的這次騷亂開始之前,母國的強制力總是能把這些派系鬥爭遏制住,讓它沒有爆發出比粗暴和動武更壞的事情。假如強制力完全被取消了,派系鬥爭可能迅速就會爆發成公開的暴力和流血。
在聯合在一個統一的政府下的大國裡,黨派精神在偏遠的州大多數時候要比在帝國的中心表現得弱一點。這些州地和首都的距離、派系鬥爭和野心瘋狂爭奪的主要位置的距離讓這些州地受到的競爭政黨的觀點的影響較少,就讓他們成為對所有這些爭奪行為的比較冷漠和比較公正的旁觀者。黨派精神在蘇格蘭就不像在英格蘭那樣盛行。就聯合王國來說,黨派精神在愛爾蘭又比在蘇格蘭還要盛行些。殖民地不久可能就能夠享受到目前大不列顛帝國各地都還從來沒有過的和諧。愛爾蘭和一切殖民地當然要負擔比他們現在所繳納的更重的稅款。然而,因為勤懇而忠實地運用國家收益償還國債,這些賦稅中的大多數可能不會徵收很久,大不列顛的國家收益不久也就能夠減少到維持一個溫和的和平編製所必需的數額。
東印度公司得到的領土是王國政府無可懷疑的權利,也就是說是大不列顛國家和人民無可懷疑的權利,能夠成為又一收益的來源,可能是比一切已經提到過的還要更富有的來源。那些地方據瞭解更加肥沃、更加遼闊,按它們的幅員來說,比大不列顛要更大、更加富有、人口更多。為了從它們那裡提取一大筆收益,可能不需再向它們引進任何新的稅制,因為向它們所徵收的賦稅已經足夠了,甚至還有點太多。可能減輕一點那些不幸的國家的負擔比增加還要更適宜。不僅這樣,要想從他們那裡獲取一大筆收益,也不應是加征新稅,而應是防止他們已經收繳的大多數稅款被盜用和濫用。
假如覺得大不列顛要從上面提到過的任何來源中獲取極其大的一筆收益是不切實際的,那麼剩下的唯一的來源就是減少開支。在國家收益的徵收模式上和花費模式上可能也都還有改進的餘地。看上去大不列顛至少是像鄰邦那樣節儉。在和平時期為了國防所維持的軍事編制,比起歐洲任何一個在足夠的錢或武力上可和別人相競爭的國家來說還是比較適中的。所以,對這些項目看上去都不可能再實行非常大的縮減。殖民地的和平編製的費用在這次騷亂開始以前是極其可觀的。所以假如沒法從殖民地得到任何新的收益,那個費用是能夠而且必然應該節省的。和平時期的這項日常性開支儘管非常大,然而和戰爭時期為保衛殖民地我們所花費的相比卻是無足輕重的。最近的戰爭完完全全是因為殖民地而實行的,前面已經提到過,耗費了大不列顛九千萬鎊以上。
1739年的西班牙戰爭準則上也是為殖民地而實行的。在那次戰爭,還有完全由它而引起的和法國的戰爭中,大不列顛耗費了四千萬鎊以上。在這兩次戰爭中殖民地所消耗的費用是大不列顛在第一次戰爭開始前所欠國債的兩倍以上。假如沒有這兩次戰爭,國債可能到迄今為止已償清;並且假如不是為了殖民地,這兩次戰爭中的前一次可能不會發生,而後一次戰爭就必然不可能發生。正是因為殖民地被假想為大不列顛帝國的州省,所以才為它們在兩次戰爭中投入了這些費用。然而既沒帶來足夠的錢,也沒有帶來軍隊支持帝國的地區變成州省。它們可能會被看成附屬物,就像帝國的豪華艷麗的馬車和扈從。然而假如帝國不再有可以支持保持這個馬車和扈從的費用,帝國必然就會把它放棄。不僅這樣,假如帝國沒法和他支出的費用成比例地增加收益,帝國至少應讓他的費用和他的收益相吻合。假如殖民地拒絕向大不列顛納稅,卻依照過去被看成是大不列顛帝國的州省,在將來某個時候的戰爭中,他們的防備可能又要耗費大不列顛在任何前一次戰爭中所耗費的同樣大的費用。
大不列顛的統治者一個多世紀以來總是通過它在大西洋兩岸擁有一個巨大的帝國的形象而讓人民感到欣慰。然而,這個帝國迄今為止仍只不過存在於想像之中。它至今還不是一個帝國,而是一個帝國的方案;不是一個金礦,而是一個金礦的方案。它持續要花錢,不僅這樣,假如遵循著迄今為止的這條道路走下去可能還要耗費巨大的金錢,然而不可能帶來任何利潤。就像已經指出過的,對殖民地商業的壟斷對於擁有的人民來說只不過是一種虧損,而沒有利潤。確實現在已經是我們的統治者實現他們長期沉迷的,可能同樣也是我們人民所沉迷的那個黃金夢的時候了,要不然他們就應從那個夢想中清醒過來,並且努力喚醒人民。假如那個假設沒法實現,就應該放棄。
假如大不列顛的任何一個州省沒法對整個帝國作出貢獻,大不列顛就應該毫無疑問地把自己從在戰爭時期為保衛那些州省,但是在平時又為維持他們的行政和軍事編制的沉重費用中解脫出來,同時也應該努力讓自己對將來的看法和設想與現實中一切普通的條件相適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