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富論 第96章 卷四·論殖民地 (12)
    這兩種壟斷都多多少少會擾亂社會資本的自然分配,然而擾亂的方式不一定是一樣的。第一種壟斷,總是違反自然情況下的趨勢,把大多數的社會資本,吸引到享有壟斷權的特殊貿易中。第二種壟斷,隨著不同的情況有所不同,有時把資本吸引到可以享有壟斷權的特殊貿易,有時又阻止資本流入到這樣的貿易。在貧窮的國家,那當然是違反自然趨勢,把大量的資本吸引到這樣的貿易中;然而在富國,那當然是違反自然趨勢,阻止很多資本流入這樣的貿易。

    舉例來說,東印度貿易,假如不是受到一家壟斷公司的控制,像瑞典和丹麥那樣的貧窮國家,可能從來不會派一艘船到東印度去。該壟斷公司的設立,必定獎勵冒險家。他們的壟斷權,讓他們在國內市場上可以抵擋一切競爭者,然而在外國市場上,他們又和他國貿易者有與此同樣的機會。他們的壟斷權,等於告訴他們,他們在大量的貨物上可十拿九穩地收高利潤,在大量貨物上,有得到高利潤的機會。沒有這樣的不尋常的刺激,這些貧窮國家的窮商人,可能就不會情願把他們那一點點資本冒險投在像東印度貿易那麼遙遠和那麼不確定的貿易上。

    反過來,像荷蘭那樣的富裕國家,可能會在貿易自由的情況下,派遣比現今更多得多的船隻到東印度去。荷蘭東印度公司那些有限的資本,使很多原本會流入這種貿易的大商業資本,不流入這樣的貿易。荷蘭的商業資本非常多,所以連續外流,有的投到外國公債,有的投到外國商人和冒險家的私債上,有的投到最間接的消費品對外貿易,有的投到轉口貿易上。

    一切近距離貿易都擠滿了他們的資本,只要稍有利潤近距離貿易領域都有資本投入。在這樣的情況下,荷蘭的資本必定會流向較遠的對外貿易。假如東印度貿易是完完全全自由的,那可能會吸收大多數過剩資本。東印度為銷售歐洲的製造品與美洲的金銀和其他產品帶來了一個比歐洲、美洲合起來還更為龐大廣闊的市場。

    每次對資本造成分配比例的擾亂,必定產生對社會有害的影響,不管是違反阻止資本轉入到一個特定貿易部門,或是把資本吸收到這個特定的貿易部門。假如沒有任何壟斷公司,荷蘭對東印度的貿易的規模必然會比現在大。它的一部分資本沒有能夠投到最有利的貿易上,當然是它非常大的損失。同樣,假如沒有任何壟斷公司,瑞典和丹麥對東印度的貿易規模,將會比現在小,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它們的一部分資本,投在不適宜它們現今情況的貿易上,當然是它們非常大的損失。

    依照它們現在的情況,寧可從別的國家手中購買東印度貨物——儘管出價較高——也不應該從它們的小額資本中,抽出那麼大部分來經營那麼遙遠的貿易,因為那種貿易的往返是那麼遲緩,所可以維持的國內生產性勞動量是那麼小,然而在它們國內,生產性勞動是那麼短缺,有很多事未曾進行,有很多事還有待進行。

    因此,沒有壟斷公司,儘管有個別國家沒辦法對東印度進行直接的貿易,然而沒辦法斷定應在哪裡設立這樣的公司,只可通過推定,這樣的國家,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應和東印度直接通商。葡萄牙的經驗充分證明,這樣的公司,通常來說不是經營東印度貿易所一定要具備的條件。因為,葡萄牙儘管沒有任何壟斷公司,卻差不多完完全全壟斷該貿易長達一個世紀。

    據瞭解,沒有一個商人可以有足夠的資本來維持東印度各港的代理人或經理人,讓這些人可以為他們不時開往那邊的船隻備辦貨物。除非他們能夠這樣來做,否則尋找待運貨物的困難,常常令船期貽誤,然而由船期延誤所引起的費用,不僅會吃掉貿易得到的利潤,還常常會造成非常大的損失。這樣的說法,假如能夠證明什麼,那就是沒有一個龐大的貿易部門,能夠做到由壟斷公司來經營,然而這又是和一切國家的經驗相反的。就一個無比龐大的貿易部門來說,任何一個私商的資本,也不足以經營所有主要貿易部門都一定要經營的附屬貿易部門。

    在一國有資格經營某大貿易部門時,就很容易會有些商人投資經營這些主要的部門,而另外一些商人會投資經營其附屬部門。這一切貿易部門儘管都有人經營,全由一個商人出資來經營的情況,卻十分少見。所以,一個國家,假如有資格經營東印度貿易,就很容易有一部分的資本,分別投在這些貿易的各個不同部門。在這之中,有些商人會覺得,為了自己的利益,可能需要住在東印度,並投入資本,為住在歐洲的其他商人供給貨物,貨物由他們的船隻向外運出。

    歐洲各個國家在東印度得到的殖民地,如果可以從這些壟斷公司的手裡,移到君主手中直接管理,那就至少可以對於殖民地所屬國的商人,是既安全又便易的居住地。假如某個時候,某國自願投入到東印度貿易的那一部分資本,不足以經營該貿易的各個部門,這就證明,在當時那個時候,那個國家還沒有經營這樣的貿易的資格,寧可向其他歐洲國家購買所需的東印度貨物,儘管價格可能高些,也不可能直接從東印度進口這些貨物。因為這樣的貨物價格高而引起的損失,很少會等於因從其他更必要、更有用或更適宜的貿易中抽出大多數資本經營東印度直接貿易而受到的損失。

    歐洲人雖然在非洲海岸與東印度擁有為數眾多的殖民地,然而在這些地方,他們卻沒有建立像美洲各島與美洲大陸那麼多富庶的殖民地。居住在非洲與幾個統稱為東印度的國家的,都是一些野蠻的民族。然而這些民族,不像可憐無用的美洲土著人那麼軟弱,那麼無抵抗力;不僅這樣,和他們居住地的自然產出相對應,他們的人口分佈要稠密得多。非洲或東印度最野蠻的民族,大部分都是遊牧民族,就連好望角的土人也是遊牧民族。然而美洲各地的土人,除了墨西哥與秘魯外,都是獵人。像這樣肥沃和同等面積的土地,所可以維持的遊牧人數和狩獵人數,相差卻非常大。所以,在非洲與東印度,要想驅逐土著人,而且把歐洲殖民地推廣至土著人居住的大多數地方,比較困難。

    除此之外,已經指出,壟斷公司的這種「天才」做法,不利於新殖民地的數量增長,那可能是東印度殖民地遲遲沒有什麼進展的最主要原因。葡萄牙人經營非洲貿易與東印度貿易,從沒有設專營的公司。他們已經在非洲海岸的剛果、安哥拉和本格拉,還有在東印度的果阿所建立了殖民地,儘管因為迷信和各種惡政,沒能得到充分發展,然而總是有些像美洲殖民地的樣子,其中有些地方葡萄牙人在那裡已經居住了不止幾世幾代。荷蘭人在好望角、巴達維亞的殖民地,今天看上去算是歐洲人在美洲與東印度建立的最大的殖民地了。這兩個殖民地,都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

    好望角的土著人全是野蠻人,就像美洲土著人一樣沒有抵抗力。除此之外,那裡又是歐洲和東印度間的半路客棧(假如能夠這樣來說),歐洲船隻的往返,都一定得在此停留一段時間。這些船隻上所需要的各種新鮮水果、食品、葡萄酒,全部由那裡供給。單憑這點,就給殖民地的剩餘生產物,帶來了一個十分廣泛的市場。就像好望角是歐洲和東印度各地的半路客棧一樣,巴達維亞可以說是東印度各大國之間的半路客棧,它正好處在從印度斯坦到中國和日本的這條繁忙通道上,並且是在此通路的中間,航行於歐洲和中國之間的一切船隻,差不多都在巴達維亞停泊。

    除此之外,巴達維亞又是所謂的東印度國家貿易的中心及主要市場;這裡不但包括歐洲人經營的那一部分貿易,還包括東印度土著人所經營的那一部分貿易。這種有利的地理位置,讓這兩個殖民地在儘管有壟斷公司抑制的情況下能夠克服一切困難持續增長。這種有利的地理位置又使得巴達維亞能夠克服另一層困難,也就是指,巴達維亞可能是世界上氣候最差的地方。

    儘管英荷兩國的公司,除了上面所說的兩個殖民地,從來沒有建立任何大的殖民地,卻曾在東印度征服了許多地方。在它們統治新屬民的方法上,這種壟斷公司所固有的特徵,得到最充分的體現。據瞭解,在香料出產島上,荷蘭人對於豐年所出產的香料,害怕它的數量太多,沒辦法給他們帶來充足的利潤,常常把超過的部分加以焚燬。在他們不曾擁有殖民地的島上,他們給採集茴香與豆蔻幼花綠葉的人,發補助金;那種植物,天然生長在那裡,然而因為這樣的野蠻政策,現在聽說差不多已經絕種了。

    據瞭解,即使在他們擁有殖民地的島上,這類樹木的數量也大大減少了。假如他們島上的產物,多於他們市場所需,他們就害怕土著人會把其中一部分運到其他國家,因此,他們覺得,保護壟斷的最好方法,就是把產物控制在他們市場所需的範圍內。他們曾通過各種壓制方法,減少馬魯古群島中幾個島上的人口,讓人數只夠以新鮮食品與其他生活必需品為生,供給他們自己的少數守備隊和他們不時來運送香料的船隻。然而,在葡萄牙那樣的統治下,那些島嶼據瞭解人煙還非常稠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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