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富論 第15章 卷一·論勞動工資 (2)
    但是,中國即使處在停滯狀態,卻好像並未走向後退。它的城市並沒有一處被自己的居民所拋棄。它的土地只要被耕種之後就沒有任其荒蕪。所以,每年必須繼續完成同樣多或者差不多的勞動,然後預定用於維持勞動的基金肯定沒有明顯的減少。所以,最低級的勞動者,就算生活資料非常貧乏,肯定能想方設法維繫自己的種族,讓通常的人數保證不變。

    但是在預定用於維持勞動的基金明顯下降的國家,情況就可能不同。在各類不同的職業中,每年對於僕役以及工人的需求會比先前一年少。許多在上層階級長大的人在他們自己的職業當中無法找到工作,會願意在最低級的營生中找事做。最低級的營生不僅僅充斥了他的工人,同時也有其他階級的人流入,就業的競爭就會非常劇烈,將勞動工資下降到勞動者生活資料非常貧乏的最可憐的地步。就算按照這種苛刻條件,許多人也無法找到工作,他們要麼挨餓,要麼靠乞討度日,要麼就去幹窮凶極惡的營生。貧乏、饑荒和死亡會立刻在那個階級當中流行,從那裡拓展到所有的上層階級,直到這個國家的居民人數減少到殘存的收入以及資本能夠容易維持的程度,其他收入以及資本均已被苛政和災難摧毀了。在一個人口已然大量減少而土地肥沃的國度,生活資料並不非常困難,假如每年還有三四十萬人活活餓死,我們能夠肯定地說,那裡用於維持勞動貧民的資金一定在快速減少。保護以及治理北美的大不列顛憲法和壓迫以及統治東印度的商業公司的憲法在性質上的區別,經過這些國家的不同現狀或許可以獲得最好的說明。

    所以,豐厚的勞動薪酬既是國民財富增加的肯定後果,又是國民財富增長的自然預兆。相反,勞動貧民生活資料的匱乏是停滯狀態的自然預兆,但他們的飢餓狀態卻是迅速後退的自然預兆。

    在大不列顛,現在的勞動工資明顯要比使勞動者能贍養一個家庭所需要的多。在這點上我們要尋找證據,不必去對於可以這樣做的最低廉數目進行煩瑣的靠不住的計算。有明顯的徵兆,能夠說明勞動工資在這個國家並沒有一處是受這種和普通人道標準符合的最低比率支配的。

    第一,就在大不列顛的幾乎所有地方,就算是在最低的那種勞動當中,也有夏季工資和冬季工資的不同。夏季工資永遠是最高的。但是因為燃料開支巨大,一個家庭的生活費在冬季最高。當生活費最低的時候工資卻是最高,工資明顯並不是受這樣開支的必要性分配的,而是受到工作的數量以及認定的價值支配的。誠然,一個勞動者應該儲蓄夏季工資的一部分來應對冬季的開支,所以,他的全年所得並沒有超過全年維持家庭所必需的數目。

    第二,就在大不列顛,勞動的工資並不會隨著食物的價格浮動。食物的價格都是每年不同,每月不同。但在許多地方,勞動的貨幣工資有的時候半個世紀都維持不變。所以,假如在這些地方物價高的時候,勞動貧民還可以贍養家庭,則在東西較為豐富的時候,他們一定過得非常舒適,甚至在物價極其低廉的時候,生活肯定非常優裕。近十年以來食物價格高昂,就在這個王國的許多地區並沒有隨著勞動價格而明顯提高。確實,在有的地方有所提高,但那或許是因為對於勞動需求的增長,而不是因為食物價格的上漲。

    第三,就不同年度說,食物價格的變化要比勞動工資的變化大;而就不同的地區說,勞動工資的變化則要比食物價格的變化大。在大不列顛的大多數地區,麵包以及肉類的價格一般相同或者大體相同。這些還有其他大多數零售的物品(按勞動貧民購買所有東西的方式),在大城市和在邊遠地區一樣便宜或者更加便宜一些,它的理由我將會有機會在下面說明。不過大城市及其周圍的工資,卻經常要比幾英里之外高出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在倫敦以及四周,勞動的普通價格能夠說是每天十八便士。相隔幾英里遠的地方,它就下降到了十四便士至十五便士。

    愛丁堡及其周邊的價格為十便士。相隔幾英里它就降到八便士,這是蘇格蘭大多數地區一般勞動的普遍價格,在那兒要比在英格蘭的變動少得多。這種價格上的差異好像總是不足以驅動一個人從一個教區移居另外一個教區,卻肯定會使體積最為龐大的商品從一個教區運到另外一個教區,甚而從國內或者世界的一個角落運到另外一個角落,所以不久就會使它們下降到大體相同的水平。即使經常說到人性善變,無法始終如一,憑借經驗就能夠知道,一個人通常是安土重遷的。所以,假如勞動貧民能在勞動價格最低廉的地區贍養家庭,那麼他們在勞動價格最高的地區就能過富足的生活。

    第四,勞動價格的變動不僅僅在地點或者時間上不與食物價格的變動相一致,並且經常相反。

    穀物是平常人民的食物,它在蘇格蘭要比在英格蘭昂貴,前者每年從後者大量地購買穀物。英格蘭提供穀物,穀物在蘇格蘭的賣價一定要比在英格蘭昂貴,而相同質量的穀物,英格蘭的則不會比進入市場進行競爭的蘇格蘭穀物價格更高。穀物的質量主要存在於它在磨坊磨粉的數目,在這方面英格蘭的穀物好於蘇格蘭的,即使從表面上來看,從它的體積大小甚至同它的重量大小的比例來看,英格蘭的穀物是昂貴一些。但是從事實上來看,從其質量上來看,甚至只從它的重量上看來,英格蘭的穀物一般都會便宜一些。相反,勞動的價值在英格蘭要比在蘇格蘭昂貴。所以,假如勞動貧民可以在聯合王國的一個地區即蘇格蘭維持家庭,那麼在另外一地區也就是英格蘭,肯定可以過上富裕生活。當然,燕麥面就是蘇格蘭普通人最好的糧食,要比起他們在英格蘭的相同等級人民的食物來要次得多。不過,他們的生活方法不同,不是他們工資差異的原因,而是工資差異的結果。即使出於一種奇怪的誤導,我經常聽到把它說成是因素。一個人富有而他的鄰居貧窮,並不是由於他出門坐車而鄰居走路,而是由於他富裕可以備得起馬車,由於鄰居窮才只好走路。

    在十七世紀中,聯合王國這兩個地區的穀物要比十八世紀昂貴。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其證據對於蘇格蘭來說要比對於英格蘭來說更加具有確定性。而在蘇格蘭,它是通過政府檔案作為證明的,依據市場的實際情況,對於每個縣的各式各樣穀物的價格進行宣誓評估。假如這種直接證據還要有任何旁證來作為確認的話,我能說,法國的狀況就是這樣,歐洲大多數其他地區的情況或許也是如此。在法國,這方面有著非常明確的證據。假如說在聯合王國這兩個地區穀物的價格十七世紀要比十八世紀稍貴是肯定的事實,則勞動更便宜一些也一樣是確定的事實。所以,假如勞動貧民那個時候能贍養家庭,則他們現在肯定是日子容易過一些。

    在十七世紀,蘇格蘭大多數地區普通勞動的工資是夏季六便士,冬季五便士,在蘇格蘭高地以及西部各島仍然繼續支付幾乎相同的工資,一個星期三先令。在蘇格蘭窪地的大多數地區,普通勞動的最平常的工資現今是每天八便士;在愛丁堡四周,在毗鄰英格蘭的各個縣(或者因為這種鄰近的關係),卻是十便士,有的時候是一先令;還有在少數的其他地方,最近對於勞動的需求大大增長,如格拉斯哥、卡隆、艾爾郡等地區,情形也是一樣的。農業、製造業以及商業的改進,在英格蘭的開端要比在蘇格蘭早得多。對於勞動的需求,勞動的價格肯定伴隨這種改進而增長。所以,在十七世紀也如同在十八世紀一樣,勞動工資在英格蘭要比在蘇格蘭高。從那時候開始,工資已經大為增長,但是因為在不同地區所付的工資變化較大,難以確定到底是多少。

    在1614年,一個步兵的軍餉像現在一樣,每天八便士。在開始規定這個數目的時候,自然會考慮到平常勞動者的通常工資,步兵普遍是從這類人當中抽調來的。據查爾斯二世時的最高法院院長海爾斯統計,一個工人家庭的必須開支,包含父母,兩個可以做一些事情的子女以及兩個無法做事的子女,是每星期十先令,也就是一年二十六鎊。假如他們無法憑勞動賺得此數,他覺得他們就應當去乞討或去偷來湊數。他好像非常仔細地研究了這一問題。格雷戈裡·金先生在政治算術這方面的技能是達夫南博士極力稱讚的,他於1688年計算,勞動者以外僕人的普通收入,每個家庭每年為十五鎊,他假設一個家庭平均三人。

    所以,他的計算表面上看來雖有不同,在事實上卻和海爾斯法官的計算十分接近。兩人都覺得,這樣的家庭每星期的消費大約是每人二十便士。在英國的大多數地區,這樣的家庭的貨幣收入以及支出那個時候已經大為增長。有些地方增加得多一些,有些地方少一些。但是所增加的,並不是最近發佈的關於現在勞動工資增高那些誇張報告所說的那麼多。需要指出,勞動工資在所有地方都是難以確切斷定的,由於在同一地方對於同一種勞動經常支付不同的價格,不僅要看工人的不同的能力,還要看僱主是慷慨抑或是吝嗇。在工資並沒有法律規定的地方,我們僅僅能夠確定什麼是最為普通的工資,經驗表明,法律從來不可能對工資作出合適的規定,儘管經常企圖這樣做。

    在十八世紀,勞動的真正報酬,即勞動者可以購買的生活必需品以及便利品的真正數量,或者要比它的貨幣價格增加的比例更加大。不僅僅穀物較為便宜,並且成為勤勞貧民愜意和衛生食物的許多其他東西的價格也變得大為低廉。比如土豆在王國的大多數地區價格要比在三四十年前便宜一半。胡蘿蔔、蘿蔔、捲心菜的狀況也是一樣。這些東西過去只有用鋤頭才可以種植,現在普遍都用犁來種植。所以各式各樣的蔬菜都更為便宜。

    大不列顛消費的大多數蘋果甚至洋蔥,十七世紀都是從佛蘭德進口的。亞麻以及呢絨粗製業的大大改進,讓勞動者能獲得價格較低廉以及質地較好的衣服,粗金屬製造的極大改進,讓他們能獲得較低廉的以及較好的勞動工具,還有非常多愜意的以及便利的家用器具。肥皂、蠟燭、鹽、皮革以及酵母酒確實已經變得非常昂貴,主要是因為對於它們課徵的稅。但是,勞動人民,應當消費的這些東西的數目非常小,它們的價格增長可以為很多其他東西的價格下降所相抵有餘。大多抱怨奢侈之風已經波及最下層的人民,勞動貧民已然不再滿足於之前使他們感到滿意的物品、衣著以及住所,這就使我們深信,不僅僅是勞動的貨幣工錢,並且勞動的真正報酬已經增加了。

    下層人民的生活狀況的改變,應該看做對於社會有好處呢,抑或是沒有好處?答案好像看起來是非常明白的。僕役、勞動者以及各種工人佔據每個巨大的政治社會的人口的大多數。大多數人生活狀況的改變,絕對無法看做是對於整個社會的不利。當大多數成員貧窮困苦的時候,並沒有一個社會可以確實是興旺發達以及幸福的。除此之外,只有那些為整個社會提供食物、衣服以及住所的人自己也能分到自己勞動產品的一部分,以便能獲得勉強可以生活的食物、衣服以及住所的時候,那才稱得上是公平。

    貧困無疑不可能鼓勵人們結婚,也不可能永遠阻止人們結婚。它甚至似乎是有益於生育子孫後代。一個蘇格蘭高地的處在半飢餓狀態的婦女經常生育二十多個孩子,而一個嬌生慣養的胖夫人經常一個不生,一般也只生兩三個。

    不過貧窮無法阻止生育,並且非常不利於撫育兒童。幼小的植物出生了,但是出生在寒冷的土壤中以及嚴峻的氣候中,不久之後就會枯萎以及死亡。

    在有的地方,一半的小孩未滿四歲就死了,許多地方未滿七歲,在差不多所有的地方都未滿九歲或者十歲。但是,如此高的死亡率主要是在普通人民的中間看到,他們並沒有能力像處境較好的人那樣去撫養兒童。他們的孩子能活到成人的比例較小。在棄兒撫養院中,在由慈善教堂撫養的兒童當中,死亡率要比在普通人家的兒童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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