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哲學史 第104章 當今哲學思考的主題和問題範圍 (12)
    顯然,「大腦與意識」的問題基本上也就是那個古老的心理物理學問題或身心問題,萊布尼茨及其追隨者就曾經專門思考過這個問題。當然,這個問題在20世紀具有了新的形式,因為人們已不再把這兩個領域看做完全分離的兩個世界了。在哲學人類學和分析哲學中,在主要由赫伯特·菲格爾重新提出來加以討論的問題中,「大腦與意識」問題成為爭論的焦點。

    當代的重要意見之一來自美國哲學家托馬斯·納格爾。下面我想摘引他文章裡的一句經常被引用的話,因為這句話也與這裡討論的問題有關,而且這篇文章也已經有現成的德文本。

    納格爾在文章的開首寫了一句引人注意的話:「若沒有意識,精神和肉體問題就沒有多大意思了。而若把意識也放進來考慮,問題的解決好像就沒有了希望。」

    蝙蝠是一種哺乳動物,我們必須承認,它們也有某種形式的意識和經驗。不過,蝙蝠的感覺組織與我們所想像的並不一樣。它們能夠快速和連續地發出(人耳聽不到的)高頻叫聲,它類似於一種超聲波回聲探測器;當這種叫聲碰到周圍的物體並發出回聲時,它們就能聽到回聲。它們就通過這種方式迅速判斷出周圍有什麼物體,物體的形狀和大小,以及它運動的方向,它們的判斷是如此精確,以致它們能夠在黑暗中發現和捕捉到周圍飛行的昆蟲。

    是否能夠通過還原的方式解釋意識,在這個問題上,至今人們仍然存在爭議。納格爾否定這種可能性,帕特裡齊亞·邱奇萊對此持肯定態度,並拿出科學史上的例子作為依據。像進化論和相對論這樣的理論,儘管它們與我們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或直覺是相矛盾的,並且它們看上去也像是先入之見,但是最終它們還是得到了承認。

    某些科學家表達出了一種理論,他們試圖說明大腦是如何產生意識的,或至少想說明,有意識的知覺是如何產生的。譬如,通過視覺細胞的大量「報道」,大腦中就能構造出一個整體形象,然後就能判斷出「它是否是一個有敵意的、危險的食肉動物」。參與活動的不計其數的神經細胞組成了一個神經原的網絡,並且能夠使它們的行為同步發生。

    對於這個問題,數學家羅傑·彭羅斯則持一種完全不同的立場。他堅信,在意識的形成過程中,量子物理的變化起著重要的作用,而且只有當我們成功地將相對論和量子論結合到一起,我們才能夠揭開這個秘密的謎底。魯道夫·利納斯及其同事則試圖從另一個角度解決這個問題,他們認為有一種「振蕩子」,在人熟睡的時候,它們會相互脫離,在清醒的狀態下,它們又會聯結起來。

    一個門外漢至少也會試圖為自己作判斷而獲得一種暫時的理論基礎。為此,我在下面列舉兩種論點作為參考。

    1)「笛卡兒主義的戲劇」。這個主題詞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富於啟發意義的例子,即現代腦科學研究的結果可能與那些我們本能地認為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產生明顯的矛盾:

    飯被端上了餐桌。有人將魚、土豆和蔬菜放到我的盤子裡。我看到了這是怎麼回事,我也聞到了它的味道。上面冒著蒸汽,這說明飯菜還是熱的。我迅速地掃一眼四周就能看出,主人已經開始用餐了。於是我也拿起刀叉開始進餐。

    在這個簡單的日常活動中,隱藏著多麼豐富的神經原變化過程啊!我們可以想像,在我們的頭腦裡必定有一種作決定的主管機關,它會負責協調我們的行為。眼睛、鼻子和手的感官印象——經過相應的處理之後——會在這裡會合到一起,大腦會把這些印象與過去的經驗作比較,並最終讓我們作出決定,在切開食物並把食物送進嘴裡的這個過程中,胳膊和手的運動也要求大量的神經和肌肉群的一種複雜的相互配合。

    可是,大腦裡的這個人們可以形象地想像成的類似觀察者和發號施令者的中央主管機關並不存在!毋寧說,在大腦裡發生著一種腦組織之間的極為複雜的相互協調與配合。如果我們仍然寧願不辭辛苦地打一個比喻,那麼就可以說:與其說神經元服從一個獨裁者,倒不如說,它們的決定是以一種可以稱之為「民主的」方式作出的。既沒有一種「笛卡兒主義的戲劇」,也沒有一個觀察者。

    2)「外與內」。托馬斯·納格爾是從一個難點上研究大腦與意識問題的,這個困難的問題就是:對於×來說,是×,並且作為×有某種經歷,這是怎麼回事?它摸自己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在這裡,納格爾所指的×是一個動物,它的感官組織以及它眼中的世界與人的極為不同。

    不過,如果我們不是考慮一個動物,而是考慮另外一個人的話,這個問題依然會存在。我是「我」,這是怎麼回事?比如,我正在品嚐一種葡萄酒,坐在吧檯旁邊的我的鄰座也在品嚐這種葡萄酒,他能夠猜測出在我口中這種酒的味道嗎?或許他的「口感」與我的很不一樣呢?一個我所熟悉的故友知己對一個事物的內心感受我當然是比較容易瞭解到的,但是,一個陌生人或一個外國人或歷史上的某個古人甚或一個大猩猩的內心感受,我卻不那麼容易瞭解到:那麼一個蝙蝠、一個蝸牛或其他的動物呢?

    或許我們應該認識到,一種生物離我們越遠,它眼中的「事物的可感受的特性」,它的知覺、感覺和經歷的特殊的、主觀的色彩就越不容易被我們所瞭解;對於人來說,一個人在社會、地理或歷史方面離我越遠,我也越不容易瞭解他的主觀感受;大自然在進化過程中創造出了各種不同的物種,既創造了人,也創造了一些較高級的動物,而它們作為個體都是獨一無二的,在遺傳基因和命運上也都各不相同,它們對於世界都有只屬於自己的並且也只有自己才真正瞭解的各不相同的「內在的主觀感受」。

    而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是:自然進化的一切造物是不是都有對於世界的「內在感受」?對於人來說,這好像是肯定的,對於較高級的動物來說,這基本上也是可以肯定的。凡是接近過較高級動物的人,沒有人會認為它們只是自動機,只是簡單地按照一定的規則對某種刺激作出反應。當我看到,我的狗是如何在睡夢中偶爾動彈一下,輕輕地打著呼嚕,齜著牙,伸動著爪子,雖然我不知道它到底夢見了什麼,但是它正在它的夢中「經歷著」某種事情,這一點看來是確定無疑的。

    在這篇導論的最後,我還想提出一點讓讀者思考。讓我們假設,那個「還原法的」嘗試——從大腦中的某種化學的或電子的變化過程出發去解釋意識——有一天真的能夠成功,然後我們就會瞭解到,在一個大腦中會發生多麼複雜的變化,在這種複雜的變化過程中,一個生物對自己和他周圍的世界就有了意識,並擁有一個包含他自己的身體和他的「我」的世界的代理。這將是科學的偉大勝利!

    在自然進化的階梯上,究竟有多少造物具備這種能力呢?我們本能地會傾向於認為,那些簡單構造的動物不具備這種「有意識的經歷的」能力。植物無論如何不具備這種能力,或許那些沒有中樞神經的動物也不具備這種能力。不過要注意!蜜蜂並沒有中樞神經,但是蜜蜂在方向定位上具備一種顯著的能力,而若是沒有一定的抽像能力,這種能力則是不可想像的。蜜蜂也顯示出具有睡眠和清醒狀態,就如我們在人或狗的身上所看到的那樣。假如蜜蜂在清醒狀態下沒有任何意識的話,那麼,在它們身上怎麼會有睡眠和清醒的區別呢?此外,每一個在生存鬥爭中想自我保存的有機物必須「懂得」,什麼屬於它的身體,什麼不屬於它的身體,什麼是屬於外在世界的有的是對自己有敵意的,有的是可以吃的,有的則是對自己無關緊要的。也就是說,是不是最簡單的有機物也具備區別「我與非我」的能力呢?

    但是我們也不應該相信,那個我們人類所面臨的難題,那個哲學家們自古以來就苦思冥索的難題因此而得到了解決。即使我們知道,為了製造意識,某些神經原網絡是如何用40赫茲的頻率合作的,可是,難道我們因此就能知道,是什麼,或者是誰賦予歷史上的偉人們以靈感,讓米開朗琪羅創作了他的藝術作品,讓莎士比亞寫出了他的戲劇和十四行詩,讓巴赫、莫扎特和貝多芬創作出了他們的音樂,讓偉大的宗教創始人產生了他們的宗教思想嗎?是他們自己的大腦嗎?還是我們應該相信《聖經·舊約·創世紀》裡的記載?創世紀裡說,雖然人是上帝用「泥土」創造的,但是人也得到了上帝吹進他身體的「神的氣息」並因此獲得了一個「有生命的靈魂」。我想,這個秘密將會繼續存在下去。

    結束語

    雖然愛德華·O·維爾遜相信,是否存在一個宇宙論的上帝,一個宇宙的創造者如那些自然神論者所認為的那樣。,儘管時間對於我們的意識起著關鍵作用我們的意識始終是在時間中自我延伸的。,但是塞爾面對時間問題還是覺得無可奈何,他說:「有兩個主題對於意識是關鍵的,但是關於它們我只能說很少的話,因為我對它們的理解還不夠充分。其中第一個主題就是時間性……」另一個科學與哲學可以相互協作探討的主題就是時間。鑒於迄今為止的相對論、量子論和宇宙學已經停止了對這個宇宙之謎的進一步探討,所以我也不相信,在指日可待的時間裡,時間之謎歌德在他的《普羅米修斯》中說,時間不僅是人類的主宰,而且也是眾神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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