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追求經濟上和法律上的獨立,即婦女解放便是這種退化的表現。女人在男人喪失其真正男性特徵的社會中退化了,並且也拋棄了其最為女性化的本能知覺。
尼采是反理智主義的
人的直覺「在迄今為止被發現的所有智慧中是最富於智慧的」。人的大部分有意識的思維也應被認為是一種本能直覺行為,甚至哲學思想也不例外。哲學家們以為,他們能夠用冷靜的邏輯獲得真理。但是,在其背後總是一種直覺的判斷和需要就和在叔本華那裡一樣,對尼採來說,意識、理性、理智只是一種表象,它們都只是意志的奴僕。我們的感性器官根本就不是為「理性」而設的。它是一種概念的和簡化的器官,其目的在於為維持生命而去奪取和佔有外物。我們不應過高估價意識的作用。人的大部分行為是在無意識中完成的。蔑視肉體,視其為敵人,這是荒唐的。認為在一具腐爛的屍體裡能夠誕生出一個美麗的靈魂也同樣是荒唐的。
尼采是反悲觀主義的
如果所有時代的智者們及至叔本華都對於人生下出同樣的結論「人生乃虛無」,那麼這究竟證明了什麼?證明他們英雄所見略同嗎?或許更能證明他們都帶有某種生理缺陷吧?「或許他們都雙腿發軟、行動遲緩、踉踉蹌蹌了吧?……或許人間的智慧就像一隻烏鴉,一點腐屍的氣味就能使它歡欣雀躍呢?」這等智者們都不過是一些人生頹廢者,這在蘇格拉底身上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出身於下等平民,他對人生的嘲諷是其對社會不滿的一種表達,是出於賤民的妒忌。誰要是說:人生毫無價值,他實際上是在說:我毫無價值。
「對此我可以結束我的考察並宣佈我的判決。我強烈譴責基督教,我控告基督教會是最為可怕的罪犯……基督教會毫無例外地敗壞了一切,它使每一種有價值的東西都變得毫無價值,使每一個真理都變成了謊言,使每一個誠實正直的靈魂都變得卑鄙無恥。有人還膽敢在我面前稱讚它的『慈愛的祝福』嗎?」「基督教的上帝概念——作為病態的上帝……作為精神的上帝——是最為墮落的上帝概念之一……上帝蛻變為生命的對立面,難道我們不能代之以對生命的永恆肯定和讚美嗎?」所有這一切導致了尼采哲學的反基督教特徵。基督教是一切顛倒了的自然價值的總稱。基督教是對自然的否定,是對自然的褻瀆,是反自然的。基督教自一開始就是人的感性生活的死敵。
基督教是對統治者和高貴者的憎恨,是對精神、高傲、勇氣、感官和一切歡樂的憎恨。基督教使這個世界——人所擁有的唯一的世界——變成了無邊苦海並為它設置了一個難以企及的「彼岸世界」。基督徒不是去思考怎樣使人的生活激情精神化和神化,而是企圖根除人的生活激情,從而也就根除了生命的根基。
[4]價值的重估
「真正的哲學家是發號施令者和立法者。他們說:理應如此!人的何去何從首先由他們決定……」尼采無所顧忌地摧毀了一切價值,他宣佈「上帝死了」,與此同時,他也提出了人類的新目標:眾神已死,那麼我們讓超人生。看吧,我教導你們何為超人!超人是大地的意義所在……我懇請你們,我的兄弟,要忠實於大地,不要相信那些和你們談論超脫塵世的希望的人!這些人是投毒者,不管他們對此清楚與否。他們是人生的鄙視者,行將就木者和自我毀滅者,大地已厭倦了他們:那就讓他們去吧!
我愛那些個不知生的人,因為他們是跨越者而非沉落者。我愛那些個偉大的蔑視者,因為他們是偉大的崇拜者和射向彼岸的渴望之箭。人是聯結在動物和超人之間的一根繩索,他的下面是萬丈深淵。走過去是危險的,停在中途也是危險的……人的偉大之處在於,他是橋樑,而非目的;人的可愛之處在於,他既是一種過渡又是一種毀滅。我愛那些個人,他們不是首先到繁星後面尋找原因,從而沉落和成為犧牲品,而是把自己供奉給將要誕生超人的大地。當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滿腹學識地從孤寂的山上下來,走進人們中間時,他將他的教導饋贈給他們。
超人是知曉上帝之死的人。他清楚,一切理想的彼岸純屬妄想,他把自己交託給大地和生活並對此持一種愉快的肯定態度。他知道,這個世界是「狄奧尼索斯式的」世界,自存在的源泉中永恆輪迴,他承認人的一切創造性的嘗試,賦予其價值,獲得一個立足點,儘管在威力無比的時光流逝中一切皆為徒勞;他也知道,他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是「權力意志」的一部分而非其他,他對此有清醒的意識,並能夠承受得住這一最深刻且難以解決的人生矛盾。尼采稱這種與膚淺的和幻覺的知識相對立的知識為「悲劇性的智慧」。
與尼采的另一種最為令人難以理解的思想即永恆輪迴的思想相比,超人思想畢竟還是比較能夠讓人接受的。在前面引用的格言式作品「權力意志」中,永恆輪迴的思想已初露端倪。尼采總是只用一種暗示的和譬喻式的方式表達他的這一思想,而且主要是在他的《查拉圖斯特拉》第三部中。尼采試圖將時間與永恆合二為一,「萬物消逝,萬物復歸,存在之輪常轉不息」。儘管形形色色的存在者不可測度,卻並非是無限的。不過時間是無限的。因此,每一種物的組合都有可能曾經在某個時候已經臻於完成;進而言之,這種組合曾經無數次地臻於完成。這種對萬物復歸,永恆輪迴思想的表達和肯定是人所能想出的最為強烈的表達形式。「這就是生命嗎?」我欲對死亡如是說,「好吧,那就再說一遍。」
[5]對尼采的評價
孤獨者尼采
在發瘋的兩年之前,尼采在一封信中寫道:「要是我知道應該怎樣對你解釋我的孤獨感那就好了!在活人中間還不如在死人那裡更能找到志同道合者。這真是難以言表的可怕啊……」尼采是一個「意欲超越自我並因而走向毀滅的人」——如查拉圖斯特拉所說。那可怕的孤獨以及這位孤獨者針對統治千年的舊有價值而展開的鬥爭所造成的令人窒息的壓力使他精疲力竭並最終讓他沉迷於更為愜意的精神錯亂之中。
尼采並不是一個富於批判精神的理性的哲學家。他並不想證明,他在向人們宣告或昭示一種新的信仰。他所欽佩的是在法國人那裡表現出的藝術作品中的節制、和諧與矜持並非他的事情。對作者提出的要求是,「一旦作品開口說話,作者就應該閉口緘默」。但是對尼採來說,字裡行間裡的說話者仍然是他自己。
心理學家尼采
他顯示了無與倫比的揭秘才能:在人的理想和偶像的背後,在哲學、形而上學、宗教和道德的「永恆真理」的背後,認識其隱蔽的和可疑的動機,認識人的自欺和慾望、錯誤和激情——簡言之「人性的,過於人性的」東西。尼采具有天才的心理學家般的敏銳的洞察力。他主要是一位能夠洞察隱秘事物和無意識的心理學家他的認識先於許多現代精神分析學的理論。這尤其表現在他的創作中期即他的「啟蒙」時期,上述作品便是創作於這一時期。
我們既可以把尼采看做浪漫主義者,也可以把他看做反浪漫主義者;既可以把他看做德國人,也可以把他看做反德國人;既可以把他看做基督徒,也可以把他看做反基督徒——因為這是發生在同一個胸膛裡的戰鬥,這是他的天性中旗鼓相當的兩面之間的兄弟相爭,他在這場戰鬥中一直堅持到生命的最後。德國人尼采——一個像尼采這樣具有如此深刻的、多層面的複雜天性的人是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清楚的。人們必須呼吸他的作品中的精神和空氣。他與德意志民族特性的內在關係也是如此,他的許多思想與德國人的本性和命運息息相關。在那些他似乎已遠離德意志民族特性的地方,他恰恰因為反對德國特性和超越德國特性而更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德國人。
尼采激烈的反基督教精神是他與佔據自己心靈的基督教精神進行頑強鬥爭的結果。「就在尼采精神崩潰的前幾天,他的一次神經質的發作曾引起大街上許多人的圍觀。站在他的出租馬車前的那匹疲倦的老馬激起了這位偉大的鄙視同情者的強烈的同情心,他抱著那匹馬的脖子失聲痛哭起來……」基督徒並非沒有將「尼采的心理學成就」尤其是他揭示隱藏的矛盾、衝突和動機的藝術應用於尼采本人身上——而且也應用於他對基督教的態度上:據尼采自己所言,他出身於一個虔信基督教的家庭是他的一種榮譽,基督教在他的心目中從來都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他稱徹底的基督徒是最高貴的人,他以真誠之心對待這種人。尼采自言:「若說我不是個頹廢派,其實這話也可以反過來說。」或許他也可以這樣說:「若說我不是個基督徒,其實這話也可以反過來說。」在德國人中間,誰能像這位絕對立場堅定和無所畏懼的無神論要不停地去應付基督教對他產生的影響呢?如尼采在《瓦格納事件》中所言:「『基督徒欲擺脫自己』。誰會比尼采更像一個狂熱的、無望的和英雄主義的苦行僧式的基督徒呢?直到發生精神錯亂之前,骨子裡是個真正基督徒的尼采從未停止過他的內心鬥爭。」
預言家尼采
在近代思想家中,沒有人能夠像尼采那樣對未來具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他看到,成長中的人類文明正在開始衰落,他也看到,不同文化之間的接觸和交流將會越來越頻繁;他看到,人的世界觀、社會秩序和道德法則正在變得更具相對性,他也看到並預言歐洲虛無主義的來臨以及與此相關的人的價值觀和生活秩序的失落;他看到,在既有的秩序發生崩潰之後,人類面臨的任務是,必須自己重新設計自己的人生並賦予其新的價值,而且這種新的價值標準將會在世界範圍內適用。
「這就是下一個世紀裡那些偉大的靈魂所要肩負的艱巨的使命。」確實,「這位西爾斯—瑪麗亞的哲學家首次為『生命』一詞賦予了美妙和歡樂的繽紛色彩。」尼采與後世尼采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作家和修辭學家,技藝精湛的心理學家,辛辣尖刻的批評家和論戰性小冊子的作者,總之他是一個充滿人格魅力的人物。所有這一切使得我們很難透過這淺層面具管窺他的哲學思想的核心本質。時至今日,在尼采去世近90年之後,經過對尼采進行的各種各樣的闡釋階段以及這一過程中產生的誤解,人們清楚地認識到,我們只有把尼采看做是一位思想家並能夠深刻領會他的思想,這對尼採來說才是公平的。只有這樣,人們迄今為止對尼采所作的闡釋至多也只能是還算正確或部分正確,而且並不少見的情況是,當一個註釋家是有名望的獨立思想家時,他在闡釋尼采作品時往往會摻入自己的觀點。確實,尼采和叔本華、哈曼、海德爾以及歌德一樣,都非常注重感情、直覺、意願和「生命」,因而我們可稱之為生命哲學家及其開拓者。
如果想細緻地研究尼采並得出自己的結論,就必須清楚這一點:尼采的作品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經過他的遺作管理人之手,尤其是經過他的妹妹伊麗莎白·弗斯特·尼采之手被蓄意篡改和歪曲了。確實,與叔本華相比,尼采的學說帶有樂觀主義和英雄主義特徵。確實,尼采是一個具有天才預見性的文化診斷醫生和文化批判者,他的某些預言已經應驗了。只是到了由考利和孟迪納利編輯的《尼采全集》問世之後,才還了尼采作品較客觀真實的原貌除了尼采遺留下的許多片段形式的作品之外。20世紀最後15年裡出現的「尼采學」證明了人們對尼采的研究還是相當活躍的。在當代重要的思想家中,馬丁·海德格爾對尼采做了較深入的研究。近年來,許多法國作家也非常關注尼采。新近對尼采所做的研究和闡釋使尼采的生活及其死亡之謎更為明朗化了。
2對康德的批判性思考
[1]概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