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意識到自己正在進入寬恕，那麼已經足夠了，無論你寬恕到什麼程度，但是重要的是，你已經開始了。孩子，寬恕是永無止境的過程。就像我，我這一生都在寬恕和被寬恕中。因為我一生都渴望愛。
第二天，當太陽升起，我們依然是等待。並在等待中繼續我們的對話。
“Mary，你真的寬恕我了嗎？”這是卡洛斯在那天醒來後問我的第一句話。
“那麼我想問，孩子，你寬恕你自己了嗎？”
“我不能寬恕我自己，除非你寬恕了我！”
我搖搖頭：“卡洛斯，除非你寬恕了自己，否則我對你的寬恕是沒有用的。因為不安在你的裡面，而不在我這裡。”
“那天晚上的事，難道你真的不介意嗎？可是我當時看到了你的憤怒！”
“是，我的確憤怒過。因為那一刻我想到了我們的身份，可你竟然全不顧及，所以我憤怒。但是孩子，正如你所說的，身份是我們強加給你的，在你的心裡，我是你心愛的女人，而不是我以為的母親的角色。所以應該道歉的是我，而不是你。但是我寬恕了自己，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寬恕自己，我也將無法寬恕你。如果沒有寬恕，也將沒有愛。可是，孩子，這並不是我們的初衷。我們的初衷是希望給你更多的愛，而不是剝奪你的愛！”
“可是我不應該愛上你！”
“愛本身是偉大的，如果你不帶著欲念。正如神愛世人。難道有誰會去譴責神，認為他應該愛上誰，不應該愛上誰嗎？他對誰的愛都一樣，因為他只有奉獻的心，而沒有索取的念。”
“問題是我不是神，所以我也沒有資格去愛世上所有的人！”
“當你沒有占有的心，你可以愛世上所有人。沒有人會阻止你。”
“你默許我愛你嗎？”
“當然，如果你真的愛我，你就會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才是真正的愛，而不是傷害！我們總是在愛中學會愛。孩子，愛人是你的權利。”
“雖然我暫時還不能完全明白你的這番話，但是我真的能感受到寬恕的偉大。可是對我而言，寬恕卻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至少到此刻，我覺得我還是不能完全地寬恕自己。”
“如果你意識到自己正在進入寬恕，那麼已經足夠了，無論你寬恕到什麼程度，但是重要的是，你已經開始了。孩子，寬恕是永無止境的過程。就像我，我這一生都在寬恕和被寬恕中。因為我一生都渴望愛。但是在渴望愛的過程中，我們卻常常做出相反的事情，有時只是為了要引起對方的注意。但是因著愛，我被對方寬恕，我也因之更愛對方。”
“你的意思是，寬恕能讓我們穿越痛苦而到達愛。”
“是的。甚至可以說，借由寬恕，我們可以到達更深的愛。難道不是嗎，卡洛斯，你是不是覺得，你對我的愛正在開始一些質的變化。是的，是質，而不是量，這有本質的區別。”
“你說的沒錯，我感覺自己的內心真的在發生一些變化，這令我平靜。而不是以往的焦躁與不安。”
“對極了。欲念的情愛會使人焦躁，但是真正的愛，會給你帶來寧靜與祥和。世上最熱烈的情愛所帶來的興奮都比不上這份深沉的寧靜所帶來的喜悅。”
“我正在體驗它！”
“經由這樣的體驗，最終我們就會自然地走上這條路，就像我們渴了會想到去喝水，當種種令人不快的信息襲來，我們便會自覺地去靜心、去寬恕。這個品質本來就是我們生命的一部分，只是我們曾經將它們隱藏了。如今，我們重新將它們喚醒過來，成為我們在生命旅途中的伴侶。是的，我們必須很好地與它們共處，同步前行。這會使我們的旅程充滿更多的喜樂。”
“但我還是有疑惑，因為我一直認為，寬恕意味著雙方中的某一方認為自己錯了，然後請求對方的寬恕。就像我覺得自己錯了，所以我請求你的寬恕。”
“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以為，世上的大多數人都以為，寬恕只存在於對的與錯的之間，甚至是高的與低的之間。有時寬恕甚至還象征著某種權力。但是這都不是真正的寬恕。”
“那麼究竟什麼是真正的寬恕？”
“真正的寬恕，雙方是平等的，沒有對與錯，沒有高與低。更不以自己的地位作為施捨寬恕的權柄，也不附加任何的條件。寬恕就是純粹的愛。”
“可是這世上能做到純粹的愛的人又有多少呢？所以看來這世上能真正做到寬恕的人亦是少之又少？”
“如果我們苛刻，我們將會遠離寬恕。生活在這樣的世上，我們更需要寬恕。寬恕自己，也是寬恕別人。寬恕別人，也是寬恕自己。因為這世上，並沒有一個完全不與外界發生聯系的人。而只要我們與外在發生聯系，那麼沖突就有可能會發生。而一旦發生沖突，總是有一方要戰勝另一方，或者有一方向另一方妥協。無論結局怎樣，都需要寬恕。當然，寬恕也可以發生在沖突之前，當你對一切抱以寬恕的態度時，有時沖突就不再發生。也就是說，當你懂得真正的愛時，你就會懂得寬恕，你就能避免沖突。”
“會不會有人將縱容也當成寬恕呢？有時，它們看起來很相似。”
“但是縱容永遠不是寬恕。縱容是欲望的延伸，但是寬恕不是，寬恕是愛的延伸。它們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方向。”
“可是有那麼一個瞬間，我曾將你對我的寬恕當做了縱容。”
“誰都難免出現錯覺，但那往往只是瞬間。因為寬恕是一個愛的流動過程。但是縱容不是，縱容的背後是一個不懂得愛的人。這就像兩棵果樹，種子是不一樣的，結出的果實便也不一樣。”
“可不可以這樣說，寬恕，是在任何時候都保持一種愛的狀態。而縱容，是你明知對方即將要做的行為將對他自己或他本人之外的其他生命造成傷害，你依然不加提醒與勸阻。”
“是，他們是兩種愛，一種是真愛，一種是溺愛。對愛的理解將會使他們自己本身以及對周遭的生命拉向兩個迥然不同的方向。就像如果我縱容你，那麼卡洛斯，我們的那一夜就會成為我們無限欲望的開始，而不是結束。但正是因為我深深地愛你，我知道，我們不可以這樣。因為那樣的愛會毀掉你，我知道一切都會有因果，當我縱容這顆欲望的種子恣意地生長時，有一天，你便會品嘗這顆苦澀的果，而不是甜蜜的愛。要使這顆種子永遠地不發芽，我們唯有正視已經發生的事情。就像我看到一顆種子落到了土地裡，我既不去給它施肥澆水，我也不去毀掉它，我只是將它撿起來，重新裝回到瓶子裡，重新恢復它的清淨。這就是寬恕的實相。它不是縱容，也不是毀壞，它只是讓一顆一不小心落到地上的種子重新回到透明澄澈的瓶子裡，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但是它不會發芽、生長。”
“一顆種子不能發芽、生長，不是失去它的意義了嗎?”
“種子永遠在那裡，它不增一分，也不減一份。就像愛，它就在那裡，不增一份，也不減一份。我對你的愛並沒有因為我將那份愛收藏起來而減少了。卡洛斯，我們所收藏的種子，如果它是一顆發芽了就會長成毒害人的果樹，那麼我們為何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它長大呢？”
“謝謝你Mary，我懂了。”說完這句話，卡洛斯走到我的面前，給了我一個溫和的擁抱。以前所未有的真誠與愛。
“奶奶，您覺得卡洛斯真正理解您的意思了嗎？他真的已經將對您的愛從帶著欲望的愛轉化為沒有欲望的愛了嗎？”如水在聽完奶奶的敘述後，忍不住問道。
是的，我能感受到。我能感受到他從心底裡發出的那份誠意。我沒有理由去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