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 第34章 第二十八章  唐心的某種儀式
    這塊怪異的石頭,讓他們整整一個下午都呆呆地看著、想著,一直到入夜。宿舍的人都回來休息了。熄燈之後,兩個人才休息。這塊石頭,當天晚上就放在唐心那裡。

    兩個人各懷心事。到了深夜,唐心沉沉睡去,只剩譚大沒睡著。看著唐心打著香甜的呼嚕,這讓他多少有些忌妒——這麼大的事情他居然還能睡得這麼死!

    「就在我半睡半醒的時候,我感覺到有個人在宿舍裡走動。」譚大用詭異的眼神望著長風,臉上有點兒陰森森的。

    長風淡淡說道:「你看到了什麼?」

    「我從夢中醒來,想看看是誰在宿舍裡,可是不論我怎麼掙扎,都不能醒來。我很害怕,可是我動不了。最後,我感覺宿舍裡的這個人走向了陽台。他在陽台那裡往樓下望,死死地向下望。」

    長風猛吸了一口氣,緊張地問道:「樓下有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那是一種感覺,一種特別強烈的感覺。」譚大身子有些顫抖,手上的茶杯也在顫動。他驚慌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後低聲在長風的耳邊說道,「這個人一站就是好久好久。他不只是往下看,還往上看。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死魚一般的眼睛,泛著紅色的光;他的眼珠,是紅色的,淌著血!」

    譚大夢見那個紅色的眼睛之後,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突然間睜開了眼睛,猛地坐了起來,狐疑地看了宿舍一遍,胸脯在不斷地起伏。

    宿舍幾個室友都睡著了,偶爾幾個翻身的響聲和呼嚕聲,更顯出深夜的寂靜。

    「你是感覺有一個人在深夜的時候站在陽台上?」長風非常驚訝,人在半睡半醒的時候,神志還是清醒的,大腦還有思考的能力。而且,最主要的是,在即將入睡的時刻,這種感覺,非常神秘。

    在美國曾經有一個科研項目——「人在進入睡眠之前的那一刻,是人類意識最強烈的時候。」這個項目作為秘密的研究課題,還有所收穫。據說有個人在沉睡之前,感覺到自己父母出了車禍,之後卻突然給電話吵醒。由於擔心他父母,他給父母打電話。當時他父母在拉斯維加斯旅遊,電話沒人接聽,所以馬上就報警了。第二天,警察打來電話告訴他,他父母因為車禍,在醫院搶救,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如果晚發現半個小時,就來不及搶救了。

    譚大有這種感覺,不是沒有原因,長風也只是想盡可能地多掌握資料,所以問了他一下,以為只是他入睡前的一種自我感覺。

    但是譚大非常自信。學心理學的人,一般都是從客觀角度來分析事情,而且相當冷靜。譚大很肯定地說,那種感覺非常強烈,一定不會錯。他捲起了左手的袖子,上面有一個指甲掐傷的痕跡,這是他自己掐的。

    而且,後面發生的事情,也證實了他的感覺沒錯。

    第二天,正好上午沒課,譚大一直賴床賴到中午才起床。譚大推醒了正在沉睡的唐心,約他一起吃午飯。唐心坐了起來,正要下床漱洗的時候,他居然站不起來,叫道:「大膽你過來扶我一下,我的腳不知怎麼了老發麻,媽的,怎麼比上次參加完長跑之後回來還要麻?」

    「大膽」是譚大的外號。並不是因為譚大真的膽大。譚大,大譚,這個「譚」字跟「膽」字諧音,所以比較熟的人都稱呼他叫大膽。

    譚大聽了之後,聯想到昨天晚上的那種感覺,忽然間感到毛骨悚然,好像站在陽台上的就是唐心。

    唐心並不承認自己深夜站在陽台那裡。以他的性格是不會隱瞞的,也沒必要隱瞞。

    「當時,我很肯定就是唐心,卻苦於沒有證據!」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直覺!」

    長風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這種直覺,是成為一個出色的心理醫生必備的條件。事實證明,幾年後,譚大真如長風所說,成了一個出色的催眠師,還幫了長風的一個大忙,那是後事,暫且不提。

    又過了一天,兩人都在研究那塊石頭,仍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譚大一直醒著。他沒有睡——他要看看,那個人到底是誰。

    深夜,凌晨一點。譚大一直堅持著。他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覺,就在譚大非常累的時候,有個人從床上坐了起來。

    譚大心裡非常驚恐,強忍著沒有出聲,還故意翻了個身子,改變了一下視角。

    起床的是另一位同學。他悄悄地下了床,一步一步地往陽台走去。譚大也悄悄地起來,在後面跟隨著。路過唐心的床鋪的時候,唐心睡得正香。

    「難道是我猜錯了?跟唐心沒關係?」譚大暗自問自己。為了不發出響聲,譚大赤腳往陽台輕輕地走去。走到陽台,他發現除了晾著的衣服,一個人也沒有。

    譚大心裡一驚——一個大活人,自己還緊緊跟著,居然在陽台上消失了?他緊張地喘著氣,虛汗漸漸冒了出來,胸口一起一伏的。

    月光就照在陽台上,除偶爾看到夜晚爬行的螞蟻之外,還有就是遠處投來的被風吹動的影子,一晃一晃的。譚大腦海裡閃過《聊齋誌異》裡的鬼怪、狐仙、樹妖……每一個形象都讓他心裡涼颼颼的。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旁邊有陰森森的風吹過,讓他頭皮發麻——是見鬼了嗎?

    他緩緩地轉過頭來,突然間被嚇得「啊」的一聲大叫了起來,但是這聲音卻發不出來,恐懼支配著他所有的器官,聲音哽在喉嚨裡活活地吞了下去,只聽到哽塞的那種悶聲。

    他看到了一張臉——一張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大大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他。

    從那雙有如死魚般的眼珠裡,居然有著深邃的眼神,而這種眼神卻有著比自己更加恐懼的意味。

    譚大兩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他從未想過,在黑夜裡人看人的眼睛居然這麼清楚。當他看到這雙眼睛和這張臉皮還能微微顫動,還能驚叫的時候,他才定下神來。

    「大膽,你他媽神經病啊!人嚇人嚇死人,你不知道啊?跟他媽鬼一樣,走路都沒聲音。」一聲怒罵從嘴裡蹦了出來。

    這個跟自己住了兩年的同學,原來並不是消失了,而是到衛生間去了——衛生間就在陽台旁邊。由於學校到凌晨零點後,都禁止開燈,所以衛生間裡一片漆黑。

    譚大是赤著腳跟著那人的,那人進入衛生間之後,感覺到有個東西在跟著他,讓他心裡發毛,所以他進入衛生間之後,也不敢喘氣,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當譚大無聲無息地來到陽台,他並未進入衛生間,他所站的位置,恰巧就在衛生間的門口。

    那人起來上廁所,半睡半醒的,如今被這種詭異的氣氛嚇得完全清醒過來。譚大站在衛生間門口一動不動,給他造成的心理壓力非常大。但是,畢竟這裡是自己的宿舍,就算有什麼不對,宿舍的人也都在,想到這裡,膽量突然間大了起來,猛地把衛生間的門一開,往外面一看,兩人的臉就差點兒貼在一起。

    譚大被嚇得驚叫出聲,活活像吞饅頭一樣哽在喉嚨裡,而他卻跟譚大相反,尖叫一聲後見是譚大,回過神兒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破口大罵。

    譚大無奈地搖了搖頭——想來是自己最近精神太緊張了,心虛了。

    這段插曲過後,譚大還是睡不著,腦海裡掠過種種疑問——那塊石頭的秘密……那個叫悅月的女孩是什麼人,現在又在哪裡?

    那幫追殺的人是什麼身份?敢在大白天持槍殺人,如今社會沒幾個,更何況是像電影裡一樣的情節,這麼多的車輛和武器,有誰能有這麼大的能耐?他突然間想起了自己被追殺的時候,追趕自己的其中一輛車,有個人操著一口的日語,那是日本人!

    可是自己在暈倒之後,又是怎麼回到學校的?

    長風注視著他,心裡一一分析著譚大訴說的事情,聯想到秦州和剛子的事情之後,這幾件事,似乎都跟日本人能扯上關係。看來從日本人這條線索追查,是目前的最佳方式了。

    譚大反覆地思索著,在想到那塊石頭的時候,不經意地看了一下唐心。

    唐心呢?

    譚大心裡顫了一下——唐心去哪兒了?

    唐心的床上空蕩蕩的,他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床位。他什麼時候不在的,去了哪裡?譚大的床位正對著對面上鋪的唐心,如果唐心下床,自己一定能感覺到。

    譚大警覺地看了看四周——宿舍裡靜悄悄的,幾位同學都在自己的床位上,唯獨唐心不在。

    譚大還特地看了一下時間——凌晨三點半。

    輕輕地下了床之後,習慣性地往陽台上瞟了一眼。陽台上彷彿有個人在那裡站著,這讓他心裡忽然間顫抖了一下。

    是唐心!他手裡握著那塊石頭,頭抬向天上,雙腳微微彎曲,然後死愣愣地站著,一動不動。

    就那麼站著,頭一直抬著,雙腿彎曲,紋絲不動。半個小時後,唐心還是沒有動。他的那種神態,就像一個虔誠的教徒在教堂裡祈禱一般。

    譚大非常好奇,遠遠地看著唐心,不敢做聲。終於他忍不住走到唐心旁邊,叫了他幾聲。見沒反應,還推了他幾下。

    長風問道:「是不是夢遊症?」他仔細想了想,分析道,「夢遊症,醫學上來說,即睡行症,是一種睡眠障礙。睡行症是指一個人突然從深睡中睜開眼睛,表情茫然,起身離床,行動遲緩而單調,缺乏目的性,如在房中來回走動、顛三倒四地亂穿衣褲鞋襪,或拿床單被子揉搓等。也有一些人會做一些比較複雜的事,如開門、打水、做飯等。每次出現的時間為四到六分鐘,行為方式基本相同。唐心的症狀很像夢遊症。」

    譚大嘴裡喃喃道:「是夢遊還好,就怕不是夢遊。」這麼一說,他倒是心定了一下,最後又喃喃了幾次,驚訝道,「不對不對,不會是夢遊。夢遊不會有這麼長時間,半個多小時都不動,而且夢遊是自然醒來,他卻不是。」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我跟他在一起住了三年了,如果有,早就有了。」

    「有一種夢遊症,叫間接性夢遊……」

    「是一種儀式!」譚大突然間高聲喊了出來,打斷了長風的話,非常緊張地說,「是一種儀式,一種儀式!」

    唐心沒有絲毫反應。就算是沉睡的人,被人推幾下,也會有感覺,可是他卻沒有任何動靜,彎曲的雙腿就那麼一直彎曲著。

    譚大想到昨天晚上的那種感覺,八成是唐心在陽台上,怪不得今天他早上起來的時候說兩腿發麻。

    可是唐心如此模樣,讓譚大又好奇又害怕。

    說到這裡,譚大盯著長風問道:「絕對不是夢遊,絕對不是!唐心中邪了!」

    「他後來是怎麼醒來的?」長風本以為唐心是夢遊——夢遊狀態的人一般都是自然醒來,外界條件無法影響到他。如果一個人在夢遊的時候被人拍醒,會對這個人的神經有損傷,損傷大的有可能導致精神錯亂、崩潰等症狀。這是常識,學心理學的人不會不知道。所以當譚大說起唐心不是自然醒來,還強調說是中邪了,讓長風非常好奇。

    唐心就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一樣,一直彎曲著雙腿,手心裡握著那塊石頭。譚大用力地掰開了唐心的手,當他把唐心手裡的石頭拿開之後,唐心就像失重一樣,軟軟地往譚大的身上倒了過來。

    譚大扶著唐心的時候,唐心忽然醒來,見自己莫名其妙地在陽台上,感到很茫然和驚慌,嚷嚷著腳和頭部發酸,追著譚大問是怎麼回事。

    譚大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唐心,本以為唐心知道後一定會非常震驚,但唐心的表現卻十分冷靜,冷靜到彷彿就知道是這個答案一樣,絲毫不覺得奇怪。

    他洗了一把臉之後,獨自上床埋頭睡覺。

    譚大對唐心的反常表現非常吃驚——唐心一定知道些什麼。

    第二天,譚大看到唐心起床,也跟著起床,拉著唐心悄悄地說:「我們好好談談,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唐心瞟了譚大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冷漠,淡淡道:「有事晚上再說,今天我有事要出去。」說完便轉身出門。

    譚大在後面叫了幾聲唐心,但唐心絲毫沒有理會。

    長風插了一句:「唐心是什麼時候出門的?」

    譚大告訴他,唐心那天出門,剛好是他在學校講課的那一天,也就是去秦州的前一天晚上。

    怪不得那天唐心跟長風提了個很奇怪的問題:「你相信世間有鬼嗎?」

    那天長風就看出唐心有些不對勁兒了,他的面相顯示他會遇到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劫難,所以長風偷偷在他背後打了一個平安訣,幫了他一把。

    如果沒有這個平安訣,說不定唐心已經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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