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懸念,這本來是故事片裡的手法,不過現在已經在電視專題片裡無處不在了,但是製造懸念一定要合乎情理,不能為了懸念而製造懸念,為了懸念而懸念就會有愚弄觀眾的感覺,看起來不舒服。我曾經看過這樣一個片子,營救被卡在4樓陽台上的小孩,孩子隨時都有危險,營救人員全力營救,情節還是有一定看點的,不過編導也做了不少的懸念設計,其中有這樣一個看點。
消防隊員立即升起雲梯,準備用雲梯來營救被卡兒童。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注意!懸念開始了)
當雲梯升到二樓時,
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說到這裡,(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這句話留下了多大的懸念呀,人們會注意往下看,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話鋒一轉。
在二樓處,這些密密麻麻的電線擋住了雲梯的上升。
這個懸念造得就有些可笑了,電線並不是突然出現的,有什麼意想不到的?電線在沒有升雲梯前就存在,難道這麼多電線就沒有一個人看到嗎?這個「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很容易就解決了,把雲梯的車調一個方向就升上去了,有必要去做這個懸念嗎?我看出來了,我的好多同事也都看出來了,這樣可笑的懸念有必要去渲染嗎!所以我說懸念要在故事的情理之中設定,不要故弄玄虛,這個只是用了一句懸念的語言,實際並不是懸念。
我前邊說過的那個片子——《荷塘怪物》,因為不知道怪物為何物的時候,發現了一些現象,荷塘裡的魚沒了,蓮藕也不見了,這倒是一個很好的懸念。
我們可以看一下這個片子播出的原稿。
導視:
解說:上萬尾魚苗不知去向。
同期聲:沒有了,幾乎沒有了。
解說:300公斤藕種下落不明。
同期聲:媽呀!都空了。(有當事人畫面)
解說:荷塘裡到底來了什麼?請看:《荷塘怪物》。
主持人:位於遼東半島上有個叫李店村的地方,由於這裡地勢低窪沼澤地貌,所以這裡到處都是水塘,正因為水多,老許把這裡包了下來,幾年的建設這裡是魚蝦滿塘。蓮花無處不在,就因為這裡蓮花較多,老許給這裡起了一個名字,叫「蓮花灣」,也不知從什麼時候就發現水裡有一種說不出名字的怪物,似鼠非鼠,是貂非貂,這個怪物一出現,荷塘裡再也沒有往日的平靜,300多公斤藕種下落不明,上萬尾魚苗一條不見,這到底是什麼怪物呢?我們的記者匆匆趕到了遼東半島這個蓮花灣。
解說:這裡就是李店村的蓮花灣,現在正是春柳搖曳漣漪瀟瀟的季節,老許在這裡種荷養魚已經有幾個年頭了,不過最近,在這平靜的荷塘裡,卻連連發生一些叫人不可思議的怪事。誰知道今年一開春,堤壩不明原因地開始塌陷。
(採訪當事人)
同期聲:這一化凍我看這地呀也都塌了,一踩,呼隆一下下去了,都塌陷了,我就很納悶這怎麼回事?
解說:不單是堤壩塌陷,就連塘邊的果樹也東倒西歪地塌陷下去了。
同期聲:整個這樹底下都是空的,四通八達,後來我這樹就偏了,我給扶起來的,現在你看搖晃這樣,樹底下整個是洞。
解說:你看這梨樹的根都被它咬斷,這幾棵梨樹今年能不能活還不好說,老許正和我們說話,一不小心又陷進一個洞穴裡。
記者問話:那裡邊還有水吧?
當事人答:有水有水,老深了,老深了,裡邊都是它的洞,都是洞。
解說:叫老許更納悶的是,只看見到處都在塌陷,怎麼就找不到洞口啊,它們的洞口都在什麼地方呢?
同期聲:這個東西假設說修水庫,大壩大堤決口這太危險,危險性太大。
解說:再看這堤壩上,無處不是,全被掏空。再看看塘裡的魚,一條不見。
同期聲:我進的是大型魚苗,一般最大的有二三兩三四兩,將近6000尾,放進去了,當時是裡邊都紅乎乎的。
解說:當時把魚苗放進魚塘,老許心裡這個樂,今年這蓮長得好,這魚一定也錯不了,就等著明年這魚蓮雙收,再好好建設一下這魚塘。
同期聲:結果秋天以後就看著魚少了,特別是春天化凍以後啊,沒有了,今年幾乎沒有了。
解說:魚沒有了,哪去了呢?會不會是被別人偷了?
同期聲:我們這附近這麼多年也沒有人偷東西,確實互相之間都挺信任的。
解說:沒有人偷東西,那魚是不是死了?
同期聲:一個死魚也沒看到。
解說:是啊,既然沒有人偷,魚也沒有死,到底哪去了?就在這時,老許想把他放在水下越冬的藕種撈出來,準備移栽,當他把裝藕的大桶撈上來一看,傻眼了。
同期聲:媽呀!都空了。
解說:藕種沒了,魚也光了,這叫老許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同期聲:這下完了,全部沒有了。
解說:這接連發生的怪事,老許心裡就是想不明白,他一個人坐在塘邊,從早到晚,就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把他的蓮塘弄成這個樣子。就在這天傍晚,他聽到水中嘩嘩作響,由於當時天黑,沒有看清,第二天早上才發現,一隻他放養多年的烏龜死在塘邊。
同期聲:五六年了,從這麼大,長到這麼大,今年突然出現,藕也吃了,魚也沒了,這個東西也死了。
解說:老許下定決心,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它,看看是什麼東西這麼厲害。通過幾天的研究發現,它的洞口全部都設在水平面下邊,非常隱蔽,不容易發現。
同期聲:它從水底下倒進來,進來以後這裡邊有逃生的,還有下崽的,也就是咱們說的產房,還有專門裝藕的,還有裝魚的,還有專門拉屎的。
解說:老徐沒有挖到怪物,但瞭解了這怪物的地下工程結構,你看,它的洞口直徑足有30厘米,老許說從來沒見過,在洞裡發現了魚刺和沒有吃完的蓮藕,難怪塘裡的魚沒了,蓮藕也沒了,原來都被這怪物搬到洞裡了。
同期聲:這是它的倉庫啊,你看!這是藕,這是沒吃完的,這是在那邊扣過來的。
解說:老許心裡別提有多鬱悶,他整天在魚塘的堤上轉來轉去,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怪物。
同期聲:後來我就看見在頂上跑啊,我一看也不是老鼠啊!
解說:不是老鼠那又會是什麼呢?
解說:這天夜裡,怪物終於出現,出來後先是四處張望,發現沒有危險就直奔它的目標。你看游泳的本事還真不小,這時發現我們在這裡拍攝,立即潛入水下,逃之夭夭。
解說:也許它發現,人類對它構不上威脅,竟然在我們到來這天中午,滿不在乎地游來游去,竟敢在離我們只有10米遠的地方「搶灘登陸」,上岸後先是洗洗臉,再四處張望一下,也許是發現了我們,趁人不備一下子鑽進被人挖開的洞穴。
原來它的出沒很有規律,中午、傍晚、清晨是它的出沒時刻,難怪老許不容易看到,都是老許吃飯的時間。
為了抓住這怪物,老許的朋友給他拿來一個捕老鼠的籠子。
同期聲:一進去這就關死了,再就出不來了。
解說:他立即挖開一個洞口,把籠子安在這裡,沒過多久,也許正是它的出沒時刻,真的落網一隻,這些天的功夫總算沒有白費。
解說:為了證實這魚是不是它吃的,當場試驗,你看!也許是荷塘裡的魚早被它吃光,好不容易又看到久違的美味,全然不顧周圍的人群。
同期聲:你看!你看!這條魚一會就吃成這個樣子了。
解說:老許為了弄明白這到底是什麼,特意買來了專業圖書,世界動物,他對來對去,怎麼看都像麝田鼠,這到底是不是得找專家問問。
專家:就是麝田鼠,俗稱麝鼠。
解說:專家說就是麝田鼠,老許在這養魚十來年了,以前在蓮花灣怎麼從來沒見過呀?這是哪來的呢?
專家:它生活在北美洲的沼澤,它是一種雜食動物,危害特別大的,就是對一些荷花蓮花及其菖蒲這些生物根部的破壞。
解說:難怪它選擇蓮花灣落腳,原來這裡既有蓮藕、魚蝦,又適合它的生存繁殖。
專家:對堤壩的危害是巨大的,在這裡我們也看到了,許多堤壩也都被它摧毀了。
解說:它生活在北美洲,企不更是氾濫成災嗎?
專家:在原產地北美洲,由於有土狼、森蚺,森蚺就是沼澤大蟒,來食用它,控制它,因而使它,雖然繁殖量很大很快,但是呢,得到適當的控制。
解說:它在這蓮花灣的繁殖速度怎麼這樣快,僅僅一年多的時間就氾濫成災,這是為什麼?
專家:在我們遼東半島沒有它的天敵,因而,就無序發展起來。
解說:這傢伙本來是北美洲的動物,它怎麼就能漂洋過海,來到這遼東半島上安家了呢?
群眾:當地有些村民飼養過它,後來因為沒有人收購了,他們就將它放到野外,在這裡生存繁殖起來。
解說:原來是有人引進的,本意是看它的皮毛很珍貴,想利用它的皮毛髮展經濟,由於家庭養殖一直形成不了規模,就放棄了,當它回到自然中,它的繁殖速度快得驚人。
專家:如果是大量繁殖起來的話,一定會造成很大的生態災難。
解說:人們常說的生態災害,老許也聽說過,但他總覺得離自己很遠。這做夢也沒想到這麼快就來到自己身邊了。
(圖表)早在2004年國家環保總局就公佈了一個驚人的數字,外來入侵物種已達到283種,外來物種入侵,每年給我國造成的經濟損失高達1200億元。尤其是去年在哈爾濱發現了南美洲的「南美蜘蛛」和「吸血蝙蝠」,在中原地區發現了美國白蛾。
專家:這些蝙蝠可能是隨運水果集裝箱入境的。麝田鼠如果人工養殖可以,決不能叫它在野外去自由繁殖,這樣對生態破壞性太大了。
解說:專家的話,給了老許一顆定心丸,看來麝田鼠可以捕殺,不過怎麼捕又叫老許發愁了,想用藥吧,又怕傷害其他動物,用夾子打了幾個,遠遠不能控制它的繁殖速度,下一步怎麼辦,老許真的有些沒辦法了。
主持人:我們的節目播出前又給老許打了個電話,老許說這些麝田鼠最近更猖狂了,白天就敢在堤壩上來回地跑,以前我們也聽說過外來物種入侵,可是真真切切地走進我們生活了,專家說保守估計,在蓮花灣現在能有三四百隻,它每年的繁殖速度是4到6倍,要是不控制它,明年就可能達到2000只,好在它還沒有大面積擴散,只是在蓮花灣這幾十畝魚塘內。
這個報道裡講了怪鼠的危害、原產地、來到入侵地後的一些情況、專家的態度。講故事的手法並不是很新鮮,但講故事的元素都比較完美,注意這一段:
解說:魚沒有了,哪去了呢?會不會是被別人偷了?
同期聲:我們這附近這麼多年也沒有人偷東西。
解說:沒有人偷東西,那魚是不是死了?
同期聲:一個死魚也沒有!
解說:是啊,既然沒有人偷,魚也沒有死,到底哪去了?就在這時,老許想把他放在水下越冬的藕種撈出來,準備移栽,當他把裝藕的大桶撈上來一看,叫他大吃一驚。
同期聲:媽呀!都空了,
解說:藕沒了,魚也光了,這叫老許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同期聲:壞了,這下完了!
當畫面表達了荷塘裡發生的怪事後,只是說了現象,這時人們並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帶來的危害,編導就要從多方面去想了,這是展開故事的方法,這裡已經設計了大量的懸念,如此魚沒有了,哪去了呢?會不會是被別人偷了呢?這是第一個猜想,也是懸念。編導在這時就要提出種種設想,這是編導常用的排除法,但是這些設想必須是在情理之中,不能離譜,這時就要用當事人的同期聲來回答這些問題了。
同期聲:我們這附近這麼多年也沒有人偷東西。
當事人一句話否定了這種疑問,肯定不是人偷的。是啊,魚沒有了還有多種可能,接下來又說。
解說:既然沒有人偷,會不會是死了?
又一個問號提出,這些設想都是在可能之中。這時又利用當事人的一句同期聲。
同期聲:一個死魚也沒發現!
當事人又否定了魚死了的說法,這也使懸念點步步加碼,這時會使觀眾更加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提了種種可能,又都被當事人一一否定,那會是什麼呢?難道?在這裡就可以去說懸念,但是懸念都是為事實做鋪墊的。
說到這裡我們離開編導話題遠一點,這也許是在說理論,不過我覺得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做編導要學會多學科的知識,這種手法如果在美學裡,這就叫曲徑通幽,最美的點在哪?不要直說,這樣才會吊起觀眾的胃口,繞過蜿蜒小路,最後到達最美的意境。
如果在戲劇學裡,有一種表演手勢叫蘭花指,當演員伸出手指做出姿態,這時開始念白,本來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你往這看!她卻用了個大動作的肢體語言,把語速拉得很慢:你——往——這——看!一開始指的方向並不是要你看的地方,手指在空中大大地劃了個弧線,最後的看字一出,小鑼敲響,這才是最終的看點,也可以說是更加強調了這個看點。
在文學界裡更是常用之手法,有一個小笑話,說有一個文人,聚友吟詩時吟到:
天下文人在九江
九江文人數我鄉
我鄉文人是我哥
我給我哥改文章
一開始作者就是要說我是文人中的文人,但是沒有這樣入手,先說家鄉,再說我哥,由於我哥是文人,我還給我哥改文章,這樣恰恰抬高了他是文人中的文人。
我說到這你可能想到了一開始我說的文學和編導的關係了吧。想做一個好編導,就一定要有文學底子。好了,我們再回到這篇稿子上。
當兩次設想被否定之後,就已經給觀眾留下了很大的想像空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時就是回到現實了,接下來就是:
解說:老許想把他放在水下越冬的藕種撈出來,準備移栽,當他把裝藕的大桶撈上來一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