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子智每一次彬彬有禮地請求我協助,我都會用力地點點頭並深情款款地說:「好的,我很願意。」
打掃完教室衛生後,我和關子智一起離開教室,我盡量找話題,可惜他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到了校門口我們要分開了——我們不坐同一班車回家。
「謝謝你,李清悠同學,再見。」關子智簡單地說。
「再見。」我說,然後轉過身去。
我想,如果這次我不說的話,可能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了。於是我又轉過身,像青春小說裡描寫的那樣怯怯地向他表白了心意。
「謝謝你。」關子智笑了笑說,然後走開了。
那個時候的我,不理解「謝謝」是什麼意思,我錯誤地以為這就代表他接受我了,可直到有一天,當他牽著小西的手從我身邊走過時,我才明白關子智那句「謝謝」的真正含義。
「金大鵬。」我站起來,嚴肅地看著他,「你的同桌,我,李清悠真的長得那麼不好看嗎?」
金大鵬認真地看著我,然後說:「沒有不好看,也就屬於長相一般的人吧,不過我覺得你長得蠻好看的,只是沒有葉小西好看。」
我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但我還是生氣了。金大鵬真是太不會說話了。我憤然離去,留下一臉無辜的芙蓉和一臉迷茫的金大鵬。
我逃了一下午課,我穿著藍色格子的校服,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張飛街上閒逛。我是該好好地靜一靜了,自從大奇走進我的生活以後,每天都有一大堆新鮮事,每天上課時我都會逼大奇變魔術。有一次上英語課時,老師教我們「ugly」這個單詞,老師向我們展示了一些有關「ugly」的照片,我惡毒地逼大奇把小西的照片跟其中一張照片調了包。老師拿著葉小西的照片說:「Thisisanuglyface.」(這是一張難看的臉。)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大笑了十幾分鐘——大奇讓我暫時忘記了很多不開心的事,讓我忘記了關子智和葉小西,但我知道這些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那些不愉快會排山倒海地襲來。
我走到了兵器店,兵器店一如既往地古怪,老闆「夜不脫」依舊穿著他那套厚重無比的鎧甲,他親熱地與我打招呼,他的店裡進了很多新產品,有仿製的關羽大刀和108位梁山好漢使用的兵器——如果爸爸知道這家店,他一定會抓狂的,我想。逛完兵器店,我又去了疲疲疲魔法店、小房子設計店、古代女孩飾品店還有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店舖。逛完了張飛街,就差不多是放學的時間了,我準備離開張飛街,這時我突然看見一個跟我穿著一樣校服的人——大奇。
「你怎麼也在這裡?」我跑過去問他。
「我聽金大鵬說你失戀了,是這樣嗎?」大奇問我。
「嗯。」我咬著牙很認真地點點頭。
我和大奇坐公交車去了我最喜歡的泡沫麵館,我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把我的暗戀經過說了一遍,大奇靜靜地聽我說,一副傻呆呆的樣子,我有點懷疑他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不管怎樣,傾訴後我的心情變得好多了。說實話,這根本就不算什麼不愉快的事,關子智從來就沒有承諾過我什麼,他喜歡誰是他的自由。
吃完麵,大奇傻呆呆的一言不發,直到快要分別了,他才突然對我說:「李清悠,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幫助你。」
「那你去把小西追過來好不好?」我鬱悶地說。
大奇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大奇真是不會追求女孩子,我實在是無法想像除了變魔術他還會做什麼。
我幫大奇寫了一封情書,大奇把那封情書抄了一遍,然後用魔術把它變到小西的書包裡去。
漸漸地,大奇在追小西的消息傳開了,很多女生都來找我求證,而我,也鄭重其事地宣佈,彭大奇確實是在追葉小西。
沒有想到,小西真的喜歡上了大奇。其實我也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只是沒有想到會那麼快。
星期天,大奇神色慌張地跑到我家來,爸爸一見大奇就跟以往一樣抱住他。
聽大奇說,小西約他星期天晚上去法式餐廳吃飯,她還說,如果大奇公開他倆的關係,她就立即跟關子智分手。
我聽得稀里糊塗的,但壓抑不住內心的快樂——真是太順利了。
「你快點公開吧!」我興奮地說。
「這樣不太好吧。」大奇有點猶豫。
「那有什麼關係。」我打著我的如意小算盤說,「你想,你公開你們的關係後我就可以跟關子智比翼雙飛了,接下來你再施展魔術想辦法讓小西甩掉你,這樣你就沒有一點責任了,這豈不是一個萬全之策?」
「那樣對小西也太殘忍了。」大奇說,「而且我不是說過魔術是用來讓人快樂的嗎?如果那樣,小西一定會很痛苦的。」
「可那樣我會很快樂。我可是你的朋友,你到底向著誰?別忘記你說過要幫我的。」我跳起來說。
大奇沉默著。
於是,大奇與小西的戀情公開了,他們戀情的公開改變了一些事情——我很少有時間跟大奇去逛張飛街了。
小西和大奇發展得很快,我也愈來愈得意,金大鵬也愈來愈得意,因為他的頭號情敵大奇已經名「草」有主了。關子智成天一臉沮喪的模樣,我趁機接近他並安慰他,再後來,我們就順理成章地約會了。
我曾經單純地想,多虧了大奇,我才順利得到了關子智。
小西和大奇還沒交往3個禮拜,大奇就因為我出事了。
那是一個週日,陽光燦爛無比,天空藍得發紫。
我和芙蓉、金大鵬在我家玩遊戲,我老爸和老媽從外面回來了。媽媽從包裡抽出一條藍紫色的披風說:「這是世界上最好的魔術披風,是你爸爸給大奇買的。」
「為什麼要給大奇買魔術披風呀?」芙蓉問。
「因為大奇對魔術很有興趣。」我敷衍地說道——除了我,其他同學都不知道大奇是個魔術師。
「一定很貴吧,大奇這臭小子真是太幸運了。」金大鵬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說。
「把大奇叫來吧,他最近怎麼不來家裡玩了?」媽媽說。
「小悠媽,你沒聽說嗎?大奇新交了一個女朋友?」爸爸詫異地看著媽媽。
「什麼?」媽媽尖叫起來。
我和芙蓉、金大鵬繼續玩遊戲。
過了一會兒,媽媽又進來了,她氣鼓鼓地把一個軟軟的、漂亮的絲綢包裹塞我手裡說:「快點去泡沫麵館,我剛給大奇打過電話,他在泡沫麵館等你。你最後一次機會來了,把這個給大奇,一定要把大奇給我搶回來!」
我被媽媽強行推出了門外。
媽媽真白癡,我想,要是我真喜歡大奇還會讓大奇有女朋友嗎?連這都看不出來。算了,這就當做大奇幫助我的謝禮好了。
想著想著,我就來到了泡沫麵館。我四處尋找大奇,找了半天才看見他,但是,他旁邊坐著小西。
妒火一下子從我嗓子眼裡冒了出來——跟我見面居然還帶著小西來!小西笑瞇瞇地看著我,但我心裡反感極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先是搶走了我的子智,現在又……狗男女,我在心裡惡毒地罵著。
我一秒鐘也沒猶豫就把那個絲綢包裹狠狠地朝她頭上砸去,然後氣呼呼地掉頭離開了泡沫麵館。
大奇氣喘吁吁地追了出來。
「你怎麼了?」他問我。
「沒怎麼。」我冷冷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難道你不希望我和小西交往了?」大奇問。
「哪有什麼不希望。」我說。
「那你剛才為什麼……」大奇問。
「小西呢?」我繞開話題。
「我叫她先回去了。」大奇說,「小西還是很能諒解你的,她說女生總是不習慣自己的好朋友突然不跟自己在一起了。她一點都沒有生氣,她說她知道你喜歡關子智,她真心祝福你們快樂——她真是一個好女孩。」
「討厭!」我大吼道。
大奇被我嚇傻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我如此生氣。
我漫無目的地奔跑起來,我不知道大奇有沒有在後面追我。
我一直都是一個快樂的女生,就像金大鵬和芙蓉說得那樣,我是普通到快樂,快樂到不普通。但我知道,如果沒有大奇,我的快樂就不會不普通了。
我不知跑了多久,我似乎衝過了一條警察的警戒線,突然,我看見前面有一個面目可怕的男人正跟兩個警察扭打在一起,突然,他看見了我,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了我的心頭,我想轉身跑掉,可沒想到他一下子掙脫了警察,衝上來一把勒住了我的脖子,他從褲兜裡抽出一把手槍對著我的太陽穴。
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我成了一個自動送上門的人質。
「後退,後退!」男人大聲吼著。我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他只要扣動扳機,我就會腦漿迸裂。難道我要死了嗎?我的眼前出現了爸爸、媽媽、子智、芙蓉、金大鵬、大奇的面孔。我剛剛才見過大奇,還跟他吵了一架,然而,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哭起來。
「哭什麼哭?」男人大聲地咆哮道,「哭得老子心都煩了。」
「請不要傷害人質!」警察用擴音器叫道。
「住手!」是大奇的聲音。
男人狠狠地瞪了大奇一眼,然後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因為大奇正一步步向他走近。
快變個魔術吧,我在心裡對大奇說,變個什麼都行。
那個男人朝大奇舉起了槍並扣動了扳機,大奇沒有被子彈射中,他用他那修長好看的手擋住了子彈。
那個男人呆住了,警察趁機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地。
我開心地跑到大奇身邊,大奇燦爛地對我微笑。
「你的魔術變得越來越棒了。」我開心地說。
大奇對我笑了笑,突然,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落下來,他的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大奇,你怎麼了?」我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
「我的手……」大奇虛弱地說。
我一把抓起他的手,他的手掌血紅一片——子彈嵌在了他的手掌裡。
「可能傷到動脈了,快送醫院!」一位警察說。
我看著大奇的手,再看看大奇——他已經失去知覺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號啕大哭起來。
大奇的另一隻手裡,緊緊地握著那條藍紫色的披風。
大奇的爸爸來了,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大奇的爸爸。
大奇的爸爸跟我想像中的一點都不一樣,我以為他一定是一個嚴厲的老頭子,可沒想到他比我想像的要年輕很多,他看上去大概45歲左右,長得很帥。
我恭恭敬敬地向他問好,他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一小時後,醫生走出來對我們所有人說:「病人沒有生命危險了。」
我和爸爸媽媽,還有芙蓉和金大鵬激動地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而大奇的爸爸仍然一副波瀾不驚的神情。
「但是,他的右手從此以後可能不能再用了。」醫生接著說道。
走廊裡一下變得寂靜無聲,大奇的爸爸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大奇可是魔術師啊,魔術師失去一隻手就等於畫家失去了眼睛,這就等於給他的魔術事業判了死刑。
「都是我不好,我為什麼要跑?這都是我的錯。」我雙手摀住臉痛哭起來。
「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大奇的爸爸沙啞著嗓子說,「大奇自從認識你以後魔術水平提高得飛快。要怪也怪我,我不該把他送到這個城市來讀書,還由著他的性子進了你就讀的學校。」
大奇的右手雖然可以動彈,但不再有力量。
我們還是經常去張飛街,每次走到兵器店的時候我們都會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
「你救我的時候為什麼使用魔術?」我說,「你不是說魔術是用來讓人快樂的嗎?」
「那是因為我知道如果那時我不用魔術,我一輩子都不會快樂了。」大奇說。
「可是,從此以後你再也不能變魔術了。」我低下頭說。
「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以後可以在其他領域發展。」大奇樂觀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