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華局長怒不可遏地把電話合上。真是一群混賬!竟還真的向展若海開槍了,若他們的槍法再精準那麼一丁點兒,自己該怎麼向展家二老交代!
華局長首次為自己手下的槍法差勁而感到慶幸。如果展若海真被警方擊斃的話,難道真要將他按匪徒處理嗎?
現在展若海的身份連華局長也為他感到心寒,他就像一個警方安插在匪徒內部的臥底,卻偏這個臥底又是無證無牌的,除了歷紅璐和自己稍微瞭解他的少量情況外,他現在的處境可以說再無任何人得知,警方更不可能有他任何的臥底檔案。
歸根結底一句話:展若海現在就像一顆棋子,一顆夾在警方與「橫行」匪徒之間掙扎求存的棋子。假若哪一天他真的被警方擊斃了,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國家A級通緝令上的匪徒,再沒有人記得也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一個英雄,一個陷於絕境的孤膽英雄。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自己和歷紅璐會站出來還他一個清白嗎?想到這兒,華局長便感覺通體寒涼,畢竟自己的話代表著警方的聲譽,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
華局長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看來今晚注定無法入眠。
儘管那監聽器已經設置為靜音內錄,楊舒纓還是興奮得難以入睡,不只為展若海再一次的英雄救美,將她從虎口奪下;亦不單指與展若海那靈魂交融的激情深擁;更重要的是,展若海與練露露的對話,一字不落地通過竊聽器傳入了楊舒纓耳中。
「等潮水再次消退時,便會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一切都會平靜下來的。」展若海這句擲地有聲的話語始終迴旋在她的腦海裡,她終於隱約意識到,展若海被買斷的事,另有隱情,或許事情根本沒有想像中的那樣糟糕、簡單。
令楊舒纓甜蜜滿懷的是,竊聽器的聲音一直都是從展若海身邊傳來,這便證明了他一直都戴著那個戒指,也就是說他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
楊舒纓滿臉幸福地抱著布娃娃躺在床上,但很快她便回想起來,今天晚上展若海為了她,剛剛殺了一名歹徒。那歹徒被割喉時的血腥殘酷,叫她如何能夠忘掉?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展若海如何能保持他的清白之軀?
雖然那名歹徒死不足惜,但畢竟法律是對事不對人的,又想到當時展若海化了裝,知道那個人是誰的除了自己外還有那個李冰兒了,自己會把這秘密深埋心底嗎?楊舒纓再次陷入了迷惘之中。
陳春用一把小刀慢慢地修理著自己的指甲。他要盡量保證他那雙已經近乎完美的手在出招時沒有半絲障礙。
出神入化的車械操控以及一擊必殺的飛刀是他特有的專長,這兩樣技巧,都需要有一雙極其精巧完美的手來完成。
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陳春的手卻保持得像十八歲的少女一般光潔、細嫩、精緻、柔軟。但已經多次見識過那神乎其神飛刀特技的展若海卻知道,這雙看似柔弱的手,有時候甚至要比一支槍更為可怕。
「小春,你的飛刀藏在哪裡?」展若海一直想弄清楚陳春的飛刀到底是從什麼地方拔出來的。
「在我心中。」陳春頭也不抬,言簡意賅,簡直跟古代的冷血殺手別無二致。
「那你的刀是怎麼發出去的?」展若海很快換了個問話的方式。見識過陳春的飛刀後,他便一直有種想要學習的衝動。
男人一向崇武,無論在古代還是當今,展若海當然也不例外——誰不希望自己變得更強?何況現在身陷困境,若想逃離,便得不斷提升自己。
「刀由意發,意乃心生。」陳春那波瀾不驚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微笑,「怎麼,你想學?」
「當然,華哥說了,只有打敗你們,我才有逃離的機會,我想誰都會害怕你這神出鬼沒的飛刀的。」展若海覺得在這群匪徒面前沒必要隱瞞任何東西,也隱瞞不了。
這是一群直截了當、坦蕩如君子般的匪徒,是是非非,他們喜歡靠實力、通過拳頭來擺平。展若海忽然發覺很嘲諷,倒是在以前的生活中,不得不經常鉤心鬥角,現在處境雖然糟糕,有些東西卻反而變得更真實、放得更開了。
「那你注意看好,我就演示一次給你看,能不能領悟到就靠你自己了。」陳春忽然把手一翻,那把刀已經不知不覺間被他藏了起來。
展若海連忙站到一邊,作了下深呼吸,凝神注視著陳春的動作。
事實證明,連續幾晚都浸泡那種昂貴無比的藥液對人體的改造,的確不只是一點點的好處,展若海現在精神一旦高度集中起來,腦子裡便是一片空靈,耳目間除了陳春的一舉一動外,再無其他。
陳春顯然感覺到了展若海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倏地展動身體,這一刻,他出手了。
時空忽然滯緩起來,陳春的每一個動作都被分解為數個片斷,然後再在一瞬間把這影像刻入展若海腦中。
拔刀——出手。
這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絲拖泥帶水,完美到了極致,快速到了極致。
鏘!
沒有任何炫目的光華,那把刀便這樣直線飛了出去,插入了堅硬無比的混凝土水泥牆上,差不多沒至刀柄,刀尾卻還在晃動顫抖著,可見其力量之大、速度之快。
展若海這才合上一直張著的嘴,跑到牆邊握著那刀柄,剛要將它拔出來時,他忽然又驚呆了——
一隻蚊子被攔腰斬斷,釘死在牆上。
展若海內心的震撼無以復加。一直以為傳自爺爺的神秘醫術算是人間一絕,並且一直以此自傲無人,直到此刻他才翻然醒悟過來——********奇人異士無數,自己又怎能做那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呢?
力量、速度還有精準度的極致,才是這一刀的準確描述。
「記住:世間一切皆可破,唯快不破!」陳春把話說完,便昂首挺胸,極具高手風範般邁著方步踱向門外。
「這一刀可有名稱?」
陳春停了一下,臉上現出無比神聖、莊嚴、肅穆的表情,一字一頓地道:「當年百曉生曾將之在兵器譜上列為第一,可謂驚天地、泣鬼神,遇鬼殺鬼、遇神誅神。」
陳春一步跨出門外,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剩下的話語傳入展若海耳中:
「此刀名為小李——他媽的飛刀。」
展若海無言,嘿嘿笑著搔搔頭,想不到冷酷如斯的陳春也有如此可愛的一面,同時又感到,越與此班匪徒接觸,便越是發現,這群匪徒在世人不為所知的背後,竟還深藏著如此極端的一面。
將牆上飛刀拔下,拿在手裡慢慢把玩,閉上眼睛,展若海開始回味剛才陳春發刀時那氣勢澎湃的一刻。
「據線報,光頭趙天準備在近期內對付『橫行』。」華局長一句話說完,便靜聽歷紅璐的表態——歷紅璐那雷厲風行、運籌帷幄的做事風格已經征服了他,他開始習慣於依賴自己的這個美女下屬。
「哦?」歷紅璐雙眼一亮,「如果消息確鑿的話,這對咱們警方來說,倒是一個扮演漁翁的好時機。只是不知趙天的膽子怎麼變大起來了?連風頭正旺的『橫行』也敢惹。」
「有三點:第一,趙天與焦格之間其實有一層戰友的關係,這也是咱們N市為什麼一山能容二虎的原因。這個消息也是剛剛從線人那裡得到的。第二,焦格的家族已經暗地裡放出話來,若有誰能為他們報了這個仇,焦格的位子,便由他來繼承,不限外人。第三,聽說『橫行』的人昨晚在趙天的地下賭場贏了一大筆錢,逃離賭場的時候還殺了一個趙天的手下。這三點歸一,趙天再沒膽子去動『橫行』,他也不用在N市混了。」
「趙天他憑什麼膽敢對『橫行』出手,又會選擇什麼時候出手呢?」歷紅璐揉了揉又開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我趙天憑什麼敢對『橫行』出手?」趙天對著幾個勸阻他的心腹嘿嘿冷笑,「就憑這裡。」趙天的手指用力戳著自己的腦袋,「看到了嗎?是這裡,不是光頭,是腦子。」
「『橫行』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他們各有特長,而且團結一致、配合默契。若將他們分開,逐個擊破,他們便連坨屎都不如。聽說那個騷狐狸精最近很喜歡單獨外出購物,咱們不妨先從她開始,哈哈哈……」
趙天瘋狂的笑聲傳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