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眼 第11章   制勝王牌 (2)
    「嗯,」桑戴克解釋道,「說到問題的關鍵了。倘若有誰想寫一篇有關謀殺藝術的技術手冊,他完全可以將所有的枝節問題省略,只要將幾種可行的處理屍體的方式闡述清楚就夠了。因為對謀殺來說,如何處理屍體是最大的難題。」他凝望著煙斗,繼續說著,「人類的屍體是不可小視的。它本身具有的諸多特質,使得它很難真正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它擁有龐大的體積,形狀也是不規則的,並且非常沉重,又不易燃燒,化學狀態非常不穩定,在腐爛的時候會發出大量的惡臭氣體。同時它還包含了很多能夠用來辨識身份的不會腐朽的成分。你很難令屍體永遠保持原樣,而將它徹底地摧毀就更難了。有關人體的不朽特質,有一個令人驚奇的例子:埃及第十七王朝末期的國王塞凱南拉三世,他的屍骸在沉寂了四千年之後,科學家們不僅能夠推斷出他的死因和死亡方式,甚至能夠推測出他跌倒的方式和造成致命傷口的凶器的種類,甚至連兇手的行兇姿勢都能夠推斷出來。此外,1849年美國波士頓的帕克曼醫生被哈佛醫學院化學教授謀殺,這位教授還將他的屍體肢解後藏於自己的實驗室中。而警方最終是通過對火爐裡收集的殘留的骨灰進行化驗分析之後,才成功地辨識了死者的身份,破獲了這起謀殺案。」

    「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仍然有可能會看見約翰·伯林漢?」裡維斯說。

    「當然,這是毫無疑問的,」桑戴克斬釘截鐵地回答,「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他到底會在何時再度出現?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在幾個世紀以後——當人們將這起案件已徹底遺忘的時候。」

    「如果,真的是赫伯特謀殺了伯林漢,」我說,「在他們搜索屋子的時候,伯林漢的屍體就藏在書房裡,他要怎樣將屍體處理掉呢?倘若你是赫伯特,你會從何處著手?」

    面對我這個愚蠢的問題,桑戴克笑了笑說:

    「呵呵,你似乎是在套我的認罪供詞嘛,並且還是在有證人的情況下。不過說實話,我們在這裡猜測未知的事情是毫無用處的,所有的推論都要以事實為基礎,虛構出各種條件來,到頭來也是白白浪費工夫——我想我只能說,無論多麼不道德,不會有哪個正常人會處於你所假設的那種境地。謀殺常常是一種衝動的行為,而兇手通常是一些缺乏自制能力的人。對於這樣的人來說,他們不大可能會對受害者屍體的處理方式進行精心地設計。就算是最冷血、最工於心計的兇手,也有可能會臨場畏怯的。兇手通常是在真正面對屍體的時候,才會突然覺醒,發現棄屍工作原來是這麼棘手。棄屍工作的方式在你所說的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是埋於一地,就是先肢解,然後再分散棄置於各地;不過這兩種方式被發現的可能性都非常大。」

    「散佈的地點正如你剛才跟伯林漢先生所敘述的那樣。」裡維斯補充道。

    「是的,」桑戴克說,「雖然我們很難想像有哪個頭腦清楚的兇手會想到將屍體藏在水芥菜田里。」

    「是啊,藏屍的地點確實非常奇怪。哦,對了,剛才在你和伯林漢先生談話的時候,有件事我一直忍著沒說,那就是我發現,你在分析所有那些骸骨是屬於他哥哥的可能性的時候,都沒有提到左手上那個缺失了的無名指。當然,應該不會是你在看報時漏讀了吧?這難道不是一個關鍵點嗎?」

    「你是說對於身份辨識的重要性?我看這沒什麼重要的,起碼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是這樣的。如果現在發現有個缺了無名指的人失蹤了,相信會為我們提供很重要的線索。不過我還沒聽說有這麼一個發現。或者,如果有證據表明無名指是死者生前被截下的,那麼這也是很值得重視的發現。如今,這類證據同樣相當缺乏。也可能是死者在死後才被截下來的,這就得深究其原因了。」

    「你的意思是什麼?我不太明白。」裡維斯一臉茫然地說。

    「哦,我是說倘若警方檔案中沒有任何一個失蹤者是缺了無名指的,那麼就可以推測死者可能是在死後才被截下了無名指。如果真是這樣,有關動機的問題就會浮現出來了。兇手為什麼要將死者的無名指截斷呢?這就不大可能是意外了,你覺得呢?」

    「說不定那個手指本身是有問題的,比方說指關節畸形之類的,那樣辨認起來就很容易了。」裡維斯說。

    「是的。但是與剛才所說的情形相同,如今並沒有發現手指畸形或者有類似特徵的失蹤者。」裡維斯望著我,眉毛向上挑了挑。

    「那麼我想不出別的理由了,」他說,「拜克裡,你怎麼看?」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要提醒你們,缺的是那根手指,是左手的無名指,這一點可不容忽視。」桑戴克說。

    「啊,我明白了!」裡維斯興奮地說,「那是戴結婚戒指的手指!你的意思是,或許兇手因為無法取下戒指,所以乾脆強行將手指截斷了。」

    「對,你說的沒錯。事實上這並不是沒有先例。有的受害者在死後被截斷了手指,而有的甚至在生前就被切下了手指,僅僅是由於戒指太緊了沒有辦法取下來。特別是人們總是習慣於將比較緊的戒指戴在左手上,因為通常左手會比右的手指細一些……拜克裡,你怎麼了?」顯然,桑戴克看出了我神態的變化。

    我忽然大叫了一聲:「我真太糊塗了!」

    「快說,是怎麼回事?」裡維斯急切地問。

    「唉,我應該早點想到的!約翰·伯林漢手上確實戴了戒指,並且非常緊,一戴上去就再也無法拿下來了!」

    「你記得他戴在哪只手上嗎?」桑戴克問道。

    「記得,他戴在左手上。這件事是伯林漢小姐告訴我的,如果不是他的左手指比右手指略微細了一點,恐怕他永遠也不能將這枚戒指戴上。」

    「啊,這就對了,」桑戴克說,「這項新依據可以給我們提供很多線索,我們能夠從這個缺了的手指出發,得出更多、更有趣的推測。」

    「比方說?」裡維斯問。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不方便作過多的推測,因為現在我已是伯林漢先生的法律代理人了。」

    裡維斯咧開嘴笑了一陣,一邊補煙草,一邊思索著什麼,然後他將煙斗點著,繼續說道:

    「現在我們回來討論失蹤的問題吧!難道你真的不認為伯林漢有可能是被赫伯特謀殺的嗎?」

    「我並非有意要指控任何一個人,我只是憑空作出各種假設而已。對伯林漢一家也是這樣。他們之中有誰犯下謀殺的罪行,這完全取決於個人的性格。我在同伯林漢父女見面之後,很難懷疑是他們,而我對赫伯特幾乎一無所知,換句話說我不知道有什麼對他不利的證據。」

    「你到底知道多少?」裡維斯問。

    桑戴克沒有立即回答,似乎在猶豫什麼,不過在一陣沉思之後,他還是繼續道:「這樣對一個人的過去刨根問底,似乎是很不厚道,但除此之外,我們別無選擇。當然,這個案子的幾個當事人,我都已經作了例行調查,這就是我目前所做的。

    「你也是知道的,赫伯特是一位股票經紀人,是很有聲望和地位的。然而大約在十年前,他的一個失誤幾乎使他陷入絕境。他好像是做了數量驚人的投機買賣,之後在一次突發的市場崩盤中,擅自挪用了客戶的資金和股票。當時狀況好像非常嚴重,不過令人驚訝的是,他竟通過提高持股量,從而渡過了難關。但是他的錢到底從何而來,這一直都是個謎,並且很值得懷疑,因為當時的差額高達五千鎊以上。不過最關鍵的是他確實獲得了這筆錢,並以此補足了所有的虧損,所以他並沒有真正犯下侵吞罪。雖然這件事情對他的名譽有所損害,但是卻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它與現在這個案子有什麼牽連。」

    「是的,」裡維斯表示了贊同,「然而這或多或少會影響人們對他的看法。」

    「這當然,」桑戴克說,「一個膽大包天的賭徒是最不能信任的,因為,他隨時有可能會在財務緊迫的狀況下犯下新的罪行。許多侵佔財產的行為都是在財務突然吃緊的情況下發生的。」

    「假設這起離奇失蹤案該由赫伯特和伯林漢父女共同承擔責任,」當提及我朋友的名字時,我感到有些不安,「那麼你認為哪方應該負主要責任?」

    「當然是赫伯特了,」桑戴克堅定地回答,「根據目前已揭露的事實,雖然赫伯特表面看起來好像沒有殺害死者的動機,然而確實有人看見死者生前進入了赫伯特的房子,並且再也沒有離開過,之後就音訊全無,失去了蹤影。此外,伯林漢也是有動機的,因為他早就清楚自己是那份遺囑的最重要的受益人。然而死者並沒有出現在他家裡,也沒有證據表明死者當時到過他家或者在其附近出現過,僅僅是在他家後院發現了—個聖甲蟲寶飾,而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況且發現這枚寶飾時,赫伯特恰好也在場,而它出現的地點又是赫伯特幾分鐘之前才經過的,那麼這樣看來,除非赫伯特已經擺脫了嫌疑,否則這項證物並不具備很高的價值,對於伯林漢父女也不會構成什麼威脅。」

    「是不是可以說,你對這件案子的一切推測,都是基於已經公開的事實?」我問。

    「是的,差不多是這樣的。我並不完全相信報上所刊登的所有證據,因為我對這個案子還有保留自己的看法,不過我現在還不想談論。現在我們只是憑借相關當事人所提供的意見和事實對案子來進行分析。」

    「桑戴克博士總喜歡吊人胃口,」裡維斯起身磕了磕煙斗,接著說,「他會使你覺得自己已經充分掌握了內情,不過到頭來你才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個局外人,對內情幾乎一無所知,只能驚訝地張著嘴,不知說什麼好——對手也是一樣。行啦,我們該走了,可敬的前輩,我說的是吧?」

    「嗯,我想是的。」桑戴克邊說邊戴上了手套,轉頭問我,「你最近有沒有巴納的消息?」

    「有,」我答道,「我曾經寫信到士麥那1,告訴他診所裡的各項業務都進行得非常順利,我也很開心,並告訴他隨便他在國外玩多長時間都可以。他在回信中說,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延長假期,等到確定回來的時候再通知我。」

    「上帝!」裡維斯感慨地說,「還好伯林漢有個漂亮可愛的女兒,巴納的運氣真不錯,是吧?我就是隨便說說,老兄,你的努力是很值得的,是這樣吧,桑戴克?」

    「伯林漢小姐真的很迷人,是位很有魅力的女士,」桑戴克說,「我對他們父女倆都很有好感,並且真心實意地希望可以給他們提供幫助。」

    桑戴克說完這番客套話,就和我握手道別。我站在門口目送著兩位友人離去,直到他們的身影變得模糊,漸漸被菲特巷的陰暗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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