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眼 第3章   惡魔的剋星 (2)
    「其實也不能這麼說」,桑戴克思索了一會兒說,「當初報紙上剛登出這件事時,我仔細地閱讀了一回,之後偶爾會思考一下案情。就像裡維斯說得那樣,我比較喜歡用空閒時間思考這種特殊的案子,例如在火車上,為那些懸案尋找些合理的解釋。我想這算得上是一個好習慣,因為,我可以在進行思考訓練的同時獲得一些經驗,而且很多案件最後都要交到我手上,這樣一來也就節省了再思考的時間。」

    「對於這樁案子,你有什麼推論?」我問。

    「我倒真有幾個推論,其中一個是我特別偏好的,其實我一直都在關注這起案子是否有新的發現,從而讓我判定哪個推論才是正確的。」

    「拜克裡,你不必這樣拚命地打水了,」裡維斯說,「桑戴克的腦子裡就像裝了一個反向節流閥的水泵,你所能做的就是往裡面注水,想從中打出一點水來,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話,桑戴克不禁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這位博學的朋友,說得還挺準確的,」他接說,「要知道,儘管我現在可以隨時被徵詢對這起案子的意見,但是如果現在我就將自己的觀點全部吐露出來,那豈不是太蠢了?不過,我倒很想知道你和裡維斯對報紙上的報道有什麼看法。」

    「你看看,又來了,」裡維斯假裝痛苦地大叫起來,「我就說吧,他這個人只想吸你腦子中的信息。」

    「既然這種事關係到我的大腦,」我笑著說,「而他吸取的方式又頗像吸塵器,那我只好退到一邊去。畢竟你是一個專業律師,而我僅僅是一個小醫生。」

    裡維斯把煙斗填滿,其動作有些誇張,然後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向空中吐出一團煙霧,說:

    「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對這起案子的看法,那麼我只能說兩個字——沒有!」

    「上帝啊!拜託!」桑戴克說,「你『沒有』是因為你懶得去想。拜克裡可是等著見識你的法醫素養呢!對於這起案子,即便是那些很有經驗的律師都會感到困惑不解,但他們絕不會直截了當地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他們只會用委婉的詞彙加以詮釋。好了,快告訴我們,你得出了怎樣的結論,讓我們聽聽你鑽研之後的成果。」

    「可以,」裡維斯說,「現在我就向二位展示一下我高超的分析能力,雖然目前還沒有什麼結論。」裡維斯又深深地吸了口煙,臉上帶著一絲尷尬。說實話,我很同情他。他吐出一小朵煙霧後就開始發表評論了:

    「我的推測是這樣的:一個男子被人看見走進了一棟房子,然後被僕人帶到書房,隨手關上了門。但是並沒有人看到他走出來。然而,就在書房的門被再次打開的時候,屋子裡卻空無一人,這個男子好像在地平面消失了一樣。不管他現在是否還活著,故事的開始就充滿了詭異的色彩。

    「很明顯,事情有三種可能:第一,他或許仍然活著待在那間書房裡,或者是那棟房子裡;第二,他可能死在了那個房間或那棟房子裡,而屍體則被藏匿了起來,至於死因無非就是自然死亡和非自然死亡;第三種可能是他已經離開了那棟房子,只是沒人察覺。按第一種情形來看,他絕對不可能活著待在那棟房子裡兩年之久,而且還不被人發現。例如僕人打掃房間時,不可能看不到他。」

    「看起來,我這位博學的朋友沒有認真對待我的問題。」桑戴克帶著寬容的微笑望著自己的學生,接著說道,「好吧,我們暫且接受他的結論,認為那名男子不可能活著待在那棟房子裡而且不被人發現。」

    「謝謝你這麼說。但是,能說他死在了那間屋子裡嗎?這種說法顯然也不成立。據報道,這名男子失蹤後,赫伯特就命僕人們徹底、仔細地搜索過所有房間。如果他死掉了,兇手也不可能有機會或充分的時間將屍體處理掉,唯一合理的結論就是那裡根本就沒有屍體。甚至可以說,如果我們承認他死掉了,而且是謀殺——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必要匿藏屍體——那麼問題就來了:他是被誰殺掉的呢?當然不會是僕人。至於那位赫伯特先生,我們現在還不清楚他與失蹤者有什麼樣的關係。總之,我不清楚——」

    「我也是,」桑戴克附和著說,「我所知道的除了報紙上提到的,就是拜克裡今天告訴我們的。」

    「這樣看來,我們對此一無所知。赫伯特或者具有殺害這名男子的動機,抑或沒有。但問題在於,他好像沒有機會動手。即使假設他有辦法將屍體暫時藏起來,但他還是要找機會將它處理掉。況且他不可能將屍體埋到花園裡吧?這樣一來會被家裡的僕人看到或發現,他也不可能把它燒了。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切成小塊,然後將它埋在某個荒僻的地方,或者丟到池塘、河流裡。但是,直到今天我們也沒有發現這類的殘骸。照理說,我們現在至少應該會發現一小部分的。所以這種說法也是不成立的。

    「那麼現在就剩第三種假設了——他離開了屋子,只是沒有人看到他離開。這種情況是存在的,但這又是十分奇怪的現象。或許這名男子是一個極度衝動或奇怪的人。對於這個人的性格,我們毫不知曉。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兩年裡,他一直沒有現身。如果說他真的在當時悄悄地離開了那棟房子,那麼他一定是跑到哪個地方藏了起來,而且一藏就是兩年多,直到現在。當然,大概他就是那種舉止怪異的瘋子,這也說不定。

    「另外,在他弟弟位於伍德弗的住所庭院裡發現的那只聖甲蟲寶飾,也讓這起案子變得更加神秘與複雜,它好像在暗示我們什麼——他曾經在某個時間來過那兒,但是又沒有人確定看過他。所以,我們無法判定他到底是去了他弟弟家還是赫伯特的家。如果他在抵達赫伯特位於艾爾森的房子時佩戴了那件飾品,那麼就說明他真的悄悄地離開了那間書房,然後來到伍德弗;如果沒有,那麼就說明他是先到的伍德弗,然後去的艾爾森,並在那裡失蹤了。對於他在失蹤前最後一刻被赫伯特家的女僕看見的時候,是否真的佩戴了那件飾品,到現在還找不到可靠的證據。

    「如果他是在造訪赫伯特家之後才來到他弟弟的家,那麼我們就可以很容易地理解他的失蹤。假設謀殺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因為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有可能棄置屍體。但問題是沒有人看見他走進那間房子,即使他曾經進入過,那也應該是從與書房——和主臥室有一定距離的獨立小屋——相通的那道後門進去的。假如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的弟弟就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避開別人的耳目去丟置屍體。因為沒人看到他進入那間屋子,也沒有人知道他去過那裡——如果他真的去過。很顯然,那間屋子始終沒有人搜查過。其實,如果有證據證明這名男子曾活著離開赫伯特家,或者在他到那兒時他佩戴著聖甲蟲寶飾,那麼情況則對伯林漢父女非常不利——父親涉案,女兒自然也逃脫不了干係。但並沒有證據證明失蹤者是活著離開赫伯特家的。若他真的沒有離開,那麼,就像我剛開始說的,不管你如何推理,最終一定會鑽進死角。」

    「真是虎頭蛇尾的解析。」桑戴克評價道。

    「我知道你會這樣說,」裡維斯說,「那麼你又得出了什麼結論呢?或許也有很多種推論,但其中只有一種是真的。可是我們又該怎樣判定呢?我想,我們只能進一步研究當事人的財務狀況或利益糾紛,不然我們不會有任何線索。」

    「這點,」桑戴克說,「我真是完全反對。事實上,我們已經掌握了十分豐富的線索。你認為我們無法判定究竟哪一種推論是真實的,但我認為,假如你認真、仔細地閱讀過那些相關報道的話,你一定會有所發現,所有的事實都清楚地指向一種推論,而且不會有其他的可能。或許那並不是真實的案情,但我也不這樣認為。不過,我們一直都在針對案情作出理論性的推測,並且我堅定地認為我們手上的資料足夠作出結論。你說呢,拜克裡?」

    「哦,我認為我現在應該回去了,晚上6點我還有一個診療會議。」我尷尬地說。

    「那好,」桑戴克說,「希望我們沒有耽誤你的工作,那個可憐的巴納此刻應該還在希臘小島上采紅醋栗呢!記得一定要來看我們。你可以在下班的時候來,不要擔心會打擾我們,我們一般在晚上8點之後就不怎麼忙了。」

    對於桑戴克的熱情邀請我深感親切。於是我便離開他的辦公室,沿著中殿巷和河堤區向家的方向走去;雖然這不是通往菲特巷的直線路徑,但是剛才的談話讓我對伯林漢一家產生了很強的好奇心,也刺激了我的推理神經。

    聽過他們的分析和推論,我發現這個案子的陰謀意味突然變得很濃重。失蹤者約翰·伯林漢先生有可能是被那兩位可敬的先生謀殺的——我並不否定這種可能。從那兩人赤裸裸的、充滿憤怒的談話中不難看出,他們能夠讓邪惡的念頭輕而易舉地進入心中——僅僅只差一步,就能變成具體的懷疑。我的頭腦因為他們的話變得活躍起來:這起案子謎團重重。

    緊接著,我的思緒突然從問題的本身游離到了那位迷人的女孩身上。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她,但在我眼裡,她就像站在詭奇窄巷中的一位神秘聖殿裡的女祭司。在一片迷陣中,她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兀、安靜和冰冷,她那拘謹的神情、蒼白的面容,看起來疲倦且哀傷,筆直、黝黑的眉毛下那雙深灰色的眼珠,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那是多麼迷人,且令人難忘啊!

    此時我想起了裡維斯說的一句話:如果父親涉案,那麼女兒也逃脫不了干係。這種說法讓人恐懼,雖然這只是猜測,卻令我非常反感,我很驚訝於自己的這種感覺。然而,我無法否定記憶中浮現出的那個穿著黑袍的灰暗的身影,的確帶著一絲神秘、悲劇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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