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上帝的女人,是上帝親手設計的;是在告訴我們所有的男人和女人,有一個天堂是我們可以去的,它的光芒可以照在地球上。那麼誠懇,那麼溫柔;那麼高尚,那麼無私,讓我告訴你,私心在這個年代很多,又多疑又自私。你呢,先生——我已經讀了所有給露西的信,其中的一些信提到了你,因此,我通過別人的瞭解對你有所瞭解。但是,我昨晚看到了真正的你。你會把你的手給我的,你會嗎?讓我們做一生的朋友。」
我們握了手,他是那麼的誠懇和親切,幾乎讓我窒息。
「那麼現在,」他說,「我能再讓你幫我一個忙嗎?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務要完成,但首先,就是要瞭解事情的始末。你可以在這上面幫助我。你可以告訴我,你在去特蘭西法尼亞之前,發生了什麼嗎?以後我還會讓你幫我的忙,另一個忙;但現在只到這一步而已。」
「那麼先生,」我說道:「你要做的和伯爵有關嗎?」
「是的,」他嚴肅地說。
「我會和你並肩作戰。我會給你一沓報紙,因為你要坐10點30分的火車,所以可能沒有時間閱讀它們。你可以帶上它們在火車上讀。」
早餐過後,我送他去了車站。當我們分開時,他說:「可能你會來鎮上的,如果我叫你的話,請帶上哈剋夫人。」
「你叫我們的話,我們都會去的。」我說。
我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早報和昨晚的倫敦報。當我們在車廂的窗戶邊談話,等著火車開的時候,他翻著這些報紙。他的眼睛好像在《西明斯特公報》上突然捕捉到了什麼,他的臉變得蒼白。他有目的的讀著,呻吟道:「天啊!天啊!這麼快!這麼快!」我覺得他當時好像把我給忘記了,就在那時汽笛聲響了,火車開了。這提醒了他,他將頭探出窗外,揮手叫道:「代我向哈剋夫人問好。我會盡快寫信的。」
西沃德醫生的日記
9月26日
確實還沒有結束。不到一周前,我說過「結束了」,我要重新開始,可還是得繼續記我的日記。直到今天下午,我都沒有理由去想該怎麼結束。侖費爾德幾乎在一切方面都變得異常清醒。他捉蒼蠅的工作已經走上了正軌,養蜘蛛的工作也剛剛開始,所以到現在,還沒給我找任何麻煩。我收到了一封亞瑟的信,在週日寫的,通過這封信,我猜亞瑟已經振作起來了。昆西·莫裡斯和他在一起,這有很大的幫助,因為昆西自己的精神已經很好了。昆西也給我寫了一行字,通過它我知道,亞瑟開始變得像原來一樣開朗。這一切都讓我的心情放鬆了。至於我自己,我開始充滿熱情地投入到我的工作中,像我以前那樣,所以我可以說,露西留在我心中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了。
無論如何,一切都重新開始了,只有上帝才知道結果是什麼。我對范海辛所隱瞞的東西明白了一點,但是他只會在合適的時間才說。他昨天去埃克斯特了,一整晚都呆在那裡。今天他回來了,在大約五點半的時候,幾乎是跳進了屋子,然後把昨天晚上的《西明斯特公報》扔到了我的手上。
「你怎麼看?」他站在後面,兩手抱在胸前問道。
我翻看著報紙,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他把報紙拿過來,指著一篇關於在漢普斯黛小孩被拐走的文章。這對我沒有太多意義,直到我看到有一段文字描述了他們脖子上的小孔。我有了一個想法,抬頭看著他。
「怎麼樣?」他說。
「和露西的一樣。」
「你從裡面看出什麼了?」
「就是他們有相同的原因。傷害她的東西也傷害了他們。」我沒太理解他的想法。
「這間接是正確的,但並不直接。」
「你是什麼意思,教授?」我問道。我有點想輕視他的嚴肅。因為,畢竟,四天的休息讓我從焦急、痛苦和憂慮中解脫出來,並恢復了精神。但當我看著他的臉,又讓我嚴肅起來。即使是在我們對露西的絕望中,他也沒這麼嚴肅過。
「告訴我!」我說,「我猜不出來。我不知道該想什麼,我也沒有可以猜想的根據。」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約翰,你對露西因何而死沒有任何懷疑,即使已經得到了暗示,不光是事實的,還有我的?」
「因為虛脫而造成大量失血或過度用血。」
「那麼血是怎麼失掉或者用掉的呢?」我搖了搖頭。
他走上前,坐在我旁邊,繼續說道:「你是個聰明人,約翰。你很會推測,你也很有智慧,但是你太偏激了。你不去聽,也不去看,在你日常生活之外的事情就與你無關了。你不覺得,有一些事你還不明白,但是它們仍然存在,還有一些人能看見別人看不到的問題嗎?但總有一些新事老事不能被人們的眼睛所看到,因為他們知道或者以為知道,別人已經告訴他們的一些事。我們的科學的錯誤,就是想用它解釋一切,如果解釋不了,就說沒什麼好解釋的。但是,我們仍然看見我們周圍,每天都有新的信仰在形成,它們覺得自己是新的,其實它們仍然是舊的,它們假裝很年輕,就像戲劇裡的漂亮女人。我猜,你現在不會相信肉體轉移吧?也不相信物質化?也不相信星狀體?也不相信思想的閱讀?也不相信催眠術……」
「是的,查爾考特已經很好地證明了。」
他微笑著繼續說道:「那麼,你對他就滿足了,對嗎?當然,這樣你就知道它們是怎麼回事,可以跟隨著偉大的查爾考特,可是他已經不在受到他影響的病人的心裡了。不是嗎?約翰,我是不是應該認為你只接受事實,而滿足於在前提到結論之間的這一段都保持空白呢?不是嗎?那麼告訴我,因為我是研究大腦科學的學生。人們是怎麼接受催眠術而拒絕思想的?讓我告訴你,我的朋友,今天在電學裡的一些發現,在發現電的前人們看來是不聖潔的,而他們自己當時也被當成了巫師。生活中總是有神秘的事物。
為什麼麥修徹拉活了900年,『老帕隆』活了169年呢?而可憐的露西卻不能多活一天。你知道生命和死亡的全部秘密嗎?在比較解剖術的全部內容之後,你能說出為什麼獸性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而不是在其他人身上嗎?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其他蜘蛛很快就死了,而老西班牙教堂的鐘樓裡的大蜘蛛卻能活上幾個世紀,一直長大,直到喝光了教堂裡所有的燈油嗎?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在南美大草原上或者在其他地方,有一種大蝙蝠,晚上出來打開牛和馬的血管喝光它們的血?為什麼在北海的一些島上,有蝙蝠一整天都掛在樹上,那些看到過它們的人說它們像巨大的果核或者莢果,當船員因為天熱睡在甲板上時,它們飛到他們身上,在早上他們就成了死人,像露西小姐一樣蒼白?」
「上帝啊!上帝啊!教授!」我驚叫著跳起來,「你的意思是,露西是被這樣一種蝙蝠咬的,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19世紀的倫敦?」
他沉默地揮著手,繼續說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麼烏龜比人活得時間長?為什麼大象一直走,直到看見族群?為什麼鸚鵡只會死於貓或狗咬它們或是其它原因?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有的男人和女人生存在不會死的年代和地方嗎?我們都知道,科學已經證明了事實,有蟾蜍封在石頭裡一千年,被關在一個小洞裡,那個小洞只能在它們很小的時候盛下它們。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印度的托缽僧能在他們自己死去並被埋葬,甚至墳墓被封住,上面種上了莊稼,莊稼成熟了,收割了,播種了,然後又成熟又收;當人們把墳墓啟封,躺在那裡的印度托缽僧,沒有死,而是起來像原來一樣到處走著?」
我在這裡打斷了他。我越來越迷惑了。他將這些自然界裡的反常現象一股腦地倒在我的心上,讓我的想像力都要著火了。我隱約的覺得,他要給我上一課,就像很久以前,他在他阿姆斯特丹的書房裡做的那樣。但是,他原來是用它們來告訴我事情,這樣我就有了思考的目標。而現在我沒有他的幫助,我還是想聽懂他的話,於是我說:
「教授,讓我再做一回你得意的學生吧。告訴我主旨,這樣我就可以用上你的知識,在你說的時候。現在,我在自己心裡從這兒走到那兒,像是一個瘋子,而不是一個清醒的人,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新手在霧中的沼澤地裡行走,從一塊草叢上跳到另一塊上,只是一心想著向前,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裡。」
「這是一個有趣的場面,」他說,「好,我應該告訴你了。我的主旨是,我想讓你相信。」
「相信什麼?」
「相信你不能相信的事情。讓我舉個例子。有一次,我聽到一個美國人這樣定義『忠誠』:『一種讓我們去相信我們認為不正確的事情的能力』。我理解那個人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說我們要開通,不要用一丁點的事實來判斷一大堆的事實,就像一個小石子對一輛運貨車做的那樣。我們先有了小的真理。這很好!我們留著它,我們重視它,但是我們不能讓它覺得自己就是宇宙中所有的真理了。」
「那麼,你是讓我不要被以前的一些信仰所影響,而去接受一些奇怪的事情。我說得對嗎?」
「哈,不愧為我最喜歡的學生。教你是值得的。現在你願意去瞭解了,你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你覺得,那些孩子喉嚨上的小孔和露西身上的小孔是同一種東西造成的嗎?」
「我猜是的。」
他站起來,嚴肅地說:「唉,要是那樣就好了!但事實並不如此,不,是更壞的,遠遠更壞的情況。」
「看在上帝的份上,范海辛教授,你是什麼意思?」我叫起來。
他絕望地癱在椅子上,胳膊肘搭在椅柱上,一邊用手摀住臉,一邊說道:
「是露西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