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停止輸血後,他開始照顧露西,而我用手指壓住自己的傷口。我躺下了,等著他閒下來再來照顧我,因為我感覺頭暈,還有點噁心。不久,他為我包紮好了傷口,讓我下樓自己去喝一杯葡萄酒。正當我離開房間的時候,他跟在我後面,小聲說道:
「記住,對這件事一個字也不要說。如果亞瑟不巧發現了,像上次一樣,也不要告訴他。這會嚇到他的,而且會引起他的嫉妒。這一切都不能發生!」
當我回來時,他認真地看著我,說道:「你好一點了。到那個房間去,躺在你的沙發上休息一會兒,早餐多吃一點,然後來找我。」
我遵照了他的吩咐,因為我知道它們是正確而明智的。我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職責,接下來的任務就是保存體力。我感覺非常虛弱,因為虛弱,忘記了一些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的震驚。我在沙發上睡著了,一直思索著露西為什麼會有如此的退步,還有她是如何失掉了這麼多的血,而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我想我一定在夢裡還在思考,因為,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我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她脖子上的那些小孔,還有它們粗糙的邊緣,雖然它們很微小。
露西一直睡到了日中,當她醒來時,情況還不錯,雖然不像前一天那樣好。范海辛看過她以後,就出去散了散步,讓我在這兒看著,嚴格的要求我不能離開她半步。我能聽見他在大廳裡,詢問最近的電報廳地點的聲音。
露西隨意的和我聊著天,似乎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盡力讓她保持開心和興致。當她的母親上來看她時,好像沒有看出來任何變化,但是感激地對我說道:
「我們欠你的太多了,西沃德醫生,因為你所做的一切。但是,你現在必須注意,不要讓自己疲勞過度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你需要一個妻子來服侍和照顧你,快找一位吧!」就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露西的臉紅了,雖然只是片刻,因為她脆弱的血管不能承受血液一直流向頭部。當她用懇求的眼光看著我時,臉色又變得蒼白。我微笑著點了點頭,把指頭放在嘴唇上。她歎了口氣,又枕在了枕頭上。范海辛幾小時後回來了,然後對我說道:「現在你回家吧,吃好喝好。讓自己變得強壯一點。我今晚會呆在這裡,我會熬夜陪著小姐的。你和我必須看護著這個病人,我們絕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有嚴肅的理由。不,不要問我。你怎麼想都可以。甚至不要害怕去想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晚安。」
在大廳裡,兩名女僕朝我走過來,問我她們或是她們的其中一個,能不能熬夜陪著露西小姐。她們求我讓她們這樣做,當我說范海辛醫生希望由他自己或者我來守夜時,她們可憐兮兮的要我替她們向這位「外國的紳士」說情,我被她們的善良感動了。可能是因為我當時很虛弱,也可能是因為是露西,她們顯示出了決心。我一次又一次的看到了女人的善良。我回來時正好趕上晚飯,我巡視了一圈,一切正常。一邊等待困意來臨,一邊把這些記入了日記。我要睡了。
9月11日
今天下午我去了希靈漢姆。我看見范海辛精神很好,露西也好多了。就在我剛剛到達後,教授收到了一個國外寄來的大包裹。他打開包裹,拿出一大束白色的花。
「這是給你的,露西小姐。」他說。
「給我的?啊,范海辛醫生!」
「是的,親愛的,但是這不是給你玩的。這是你的藥。」這時露西做了個苦臉。「不,我不會把它們當成藥來煎或者用其他讓人噁心的方式對待它們的,所以你沒必要皺起你那漂亮的小鼻子,否則我會告訴我的朋友亞瑟,他將會有怎樣的悲慘命運,當他看見自己這麼愛的一個美人的臉變得這麼難看。哈哈,我漂亮的小姐,現在不要再皺起你那漂亮的小鼻子了。這個東西有藥的作用,但是你是不知道原因的。我把它放在你的窗台上,還要把它做成美麗的花環,掛在你的脖子上,這樣你就可以睡得很香。噢,是的!它們,就像荷花一樣,讓你忘記煩惱。它們聞起來就像遺忘河裡的水,又如同西班牙的征服者在弗羅裡達州尋找的青春之泉。」
他說話的時候,露西仔細觀察了那些花,還聞了聞它們。然後她把它們扔在一邊,一邊笑著,一邊厭惡的說:
「哎,教授,我相信你一定在拿我開玩笑。這些花只是普通的大蒜花。」
讓我吃驚的是,范海辛站起來,非常嚴肅,他的鋼鐵一樣的下巴靜止不動,皺起了濃密的眉毛,他說道:
「不要跟我鬧著玩!我從來不開玩笑!我這樣做有著嚴肅的原因,我警告你不要反對我。小心一點,如果不是為了你自己,也要為了別人。」當他看見可憐的露西被嚇壞了,就溫和下來,「哎,小姑娘,不要害怕我。我是為了你好才這樣做的,但是就是這些普通的花,對你也大有好處。看,我把它放在你的房間裡。我自己把它做成花環讓你來戴。不過,不要告訴那些盤根問底的人。我們必須服從,沉默就是一種服從,服從會讓你變得健康,並把你送進那些愛你的人的懷抱裡。現在安靜的坐一會兒。跟我來,約翰,你來幫我用大蒜裝飾屋子,這些大蒜都是從哈爾勒姆弄來的,我的朋友范德普爾終年在那兒的房子裡用玻璃瓶種草藥。我要不是昨天發電報,就得不到這些東西了。」
我們拿著這些花,走進屋子。教授的方式很奇怪,在我聽說過的任何一本藥典裡都找不到。他先是關上窗戶,插好插銷。然後,他拿上一把花,插遍整個窗框,彷彿要確保每一絲可能進入的空氣都充滿大蒜的氣味。然後他用小刷子把大蒜塗抹在門框上,上面,下面,還有兩邊,然後用同樣的方法塗抹了壁爐。這對於我來說很荒誕,過了一會兒我問道:「教授,我知道你做什麼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但是這一次把我搞糊塗了。幸好我們這裡沒有懷疑論者,否則他就會說,你這是在唸咒語讓邪惡的靈魂遠離。」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他一邊冷靜的回答,一邊製作著花環,露西會把它戴在脖子上。
然後,我們等著露西洗漱,當她上了床,他走過來把那一串大蒜花戴在了她的脖子上。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小心一點,不要把它弄掉了,即使屋子裡很悶,今晚也不要打開門或者是窗戶。」
「我保證」,露西說道,「謝謝你們兩個對我這麼好!唉,我都做了什麼,可以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當我們坐著等我的馬車離開房子時,范海辛說道:「今晚,我可以安心地睡覺了,我也確實需要睡眠,兩個晚上的奔波,在之間的白天讀了很多書,接下來一天的擔心,一個晚上的守夜,眼睛都沒眨一下。明天早晨你來我這兒,我們一起來看我們漂亮的姑娘,她會因為我念的咒語而變得更強壯了,哈哈!」
他看起來那麼有信心,這讓我想起兩個晚上以前,我自己盲目的信心和它的致命的結果,隱約感到有點恐懼。一定是因為我的虛弱,才讓我猶豫著沒有把這個告訴我的朋友。但是,我越來越強烈的感覺到它,就像流不出來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