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被深深地恐懼攫住了,他猛力推動身邊的人,推了許久,才將他推醒。
那人醒來的時候,鐘鳴聲恰恰響起。
他也跟文斯一樣,深感恐怖。
一個推一個,很快,所有的人都被叫醒了。
他們起來,走到帳篷外,想辨別一下那響聲的來源,可他們腳還未站定,鋪天蓋地的血光便從叢林深處噴灑過來。
那是真正的血!每一個人都看到了它呈扇面形飛起來的樣子,它落在樹葉和地面上的響聲也是那麼清晰可聞,而且,他們的臉上也有被小雨淋過的感覺。
血光噴灑了將近半分鐘。
血光消失之後,一切又無形無跡。
他們為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隊中有兩個專家,是長期研究熱帶雨林氣候和瘴氣的生成及其防禦的,可他們也從未見過如此景象,不知道這是何物。他們簡短地商議了一下,決定拿出所有最先進的科考儀器,馬上向那血光噴灑之處走去。
他們剛剛邁出一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炫目血光又以更加兇猛之勢飛揚起來,與此同時,響聲也更大了,不僅像鐘鳴,簡直就是在近旁打鼓。
他們同時驚叫起來。
然而,他們畢竟是科學家,為了自己的事業,不會懼怕任何風險,而且,對一個真正的科學工作者來說,遇到了新鮮事物,就可能預示著你離成功的目標正越來越近。他們定了定神,帶著視死如歸的決心,毅然決然地向裡面邁進。
四周漆黑一團,他們手中那些特製的照明器,也只能照出他們腳下很短的一截路。
他們不過剛走出十幾英尺,所有的照明器便同時熄滅了。
血光沖天而起,一浪高過一浪,那股腐爛的濃重的腥味直逼五臟六腑,有好幾個人都嘔吐了。
怎麼辦?再往裡走,不但有生命危險,而且,由於沒有照明器,進去了也沒有意義。
他們手拉手地向後退去,剛退後5英尺左右,照明器竟全都突然亮了起來!
亮光出現的一剎那,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傳來一種奇怪的叫聲,這叫聲不像開始的「鐘鳴」那麼響亮,而是像一個噴嚏似的,短促而沉悶。血光就是從那裡噴灑出來的。
隊員們不說一句話,而是以目示意,然後,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邁開了步子。
他們走得異常艱難,深一腳淺一腳,短短的一段路,卻走了很長時間。
好在照明器雖然閃爍了幾下,卻沒有熄滅。
他們終於走到了那裡。
什麼也沒有,血光、腥味和那可能發出鐘鳴及打出噴嚏的東西,全然不見,有的只是他們見慣了的落葉和植物。
在他們攜帶的儀器上,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於是,他們開始了仔細的搜尋。由於黑暗,再加之照明器的燈光閃爍不定,給他們的工作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又過了四十來分鐘,一名隊員突然發現在一片較為開闊的地面上,十分有序地擺放著五具一時叫不出名來的某種動物的骷髏。人常常就是這樣,尋找什麼東西,眼光所及、腦中所想的往往首先是那些較為隱秘,不易被人察覺的部位,而那些表面看來平坦開闊,似乎一目瞭然的地方則常常被人所忽視。隊員們很快都圍了過來,仔細研究這些骷髏。隊中有兩名動物學家,沒有兩分鐘,他們便下了結論——這只不過是在碧瑤山中隨處可見的狒狒的頭骨。至於是什麼人將這些頭骨如此規則——四隻呈梯形放在外面,一隻擺在中間——地放在這裡,自然沒人能說清楚。但這並不重要,因為無論這些骷髏怎樣放置,它們都不可能噴灑血光,也不可能發出鐘鳴,對於考察隊中的專家們來說,這是極其簡單的科學常識。但是,他們並不知道,這些由當年那些日本人留在山裡的第一組「路標」,都有一個特殊的意義——財富或者死亡!
回到帳篷之後,由於勞累和緊張,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癱軟了。
天亮之後,他們又到那裡進行測試和研究,結論還是—樣。
這些受人敬重和信賴的科學家,只能把自己的「無知」埋藏在心裡,他們把考察的結果發回馬尼拉,政府向國人公佈:瘴氣!這便是山裡的土著以及遊客死亡的唯一原因!
專家們自己都感到羞愧。
走過那段路程之後,他們心想,恐怕再也不會遇到類似的情況了。兩天之後,他們繞到了後山。這裡較前山冷清得多,住戶少,遊人少,連禽獸也少,樹木也遠不如前山蔥蘢,因此,大部分地方,陽光都能照射進來。隊員們心情輕鬆了許多。事實上,後山不是他們考察的重點,他們事前根本就沒有打算到後山來,正是因為有了那血光噴灑的奇怪現象,才促使他們也過來看看。
他們一邊走,一邊議論,覺得這件事簡直是千古奇聞。因此,也就自然地聯想到前一段時間媒體瘋狂炒作的那件事情——山下奉文沒有死,他還在這大山裡作怪!說不定,他還帶著他的部下,在這裡過著隱居生活!但在遇到來犯之敵時,他們便會施展魔法,把來人嚇退。
他們打算在後山上隨便走一走,就回去了。他們離開馬尼拉已經半個多月,不管是什麼情形,也應該給政府一個最終的交代。他們還在前山的時候,有些官員就數次拍來了電報,詢問他們考察的結果,因為只說成是瘴氣造成的,不大講得通,他們必須給出一個更加合理的解釋。
誰知,他們走到後山的中段部分,前山上遇到的景象又重現了。而且,這裡的血光顯得更加兇猛,更加勢不可擋。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隊員,差一點被那血光的腥味憋過了氣。
血光完全罩住了他們,使他們難以呼吸,只得中途退了回來。
他們再也不敢貿然前進一步了。
專家們本來想把遇到的真實情況隱藏起來的,連政府官員也不告訴。這是他們下山時的君子協定。可是,還是走漏了風聲。
被肢解的屍體
聽到這風聲的,是一群來自世界各地的掘寶者。
對這群掘寶者而言,不說見到,光是聽到山下奉文藏金就像是一個飢餓者見到一塊餡餅,他們甚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探尋這一數額巨大的寶藏之上。這是人類的一種病態,自從有了私有制之後,人們對財富的佔有慾就與日俱增,哪怕是明知此去無回,也要鋌而走險。正因為有了這種心理,才產生了屢禁不絕的盜墓行為。這樣的行為,可以從現在一直上溯到千年之上。一些帝王將相和富商巨賈,生前聚斂了大量財寶,死後無所依托,便將寶物埋進墓穴之中,或者,把一部分財寶傳給後人,另一部分埋進墓穴,以便在地獄裡顯示他們尊貴的身份,結果,恰恰就是這些財寶給他們帶來了麻煩。一群接一群的盜墓者,把他們的乾屍也分割得七零八落。
很顯然,這樣的盜墓,是冒著極大風險的,不僅可能受到法律的懲處,還可能受到意想不到的攻擊。但是,對某些人來說,為了財寶,有時候連自己的生命也不是很重要了。
以丟失生命換來的財寶,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呢?
很明顯,一般墓穴之中所藏的財寶,與山下奉文藏金比較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所以,掘寶者對山下奉文藏金的追逐,就可想而知。
他們像無頭蒼蠅似的在朝鮮、中國、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地亂挖一氣之後,最終把目光定位在菲律賓,也就是山下奉文的最後一站。菲律賓由7100多個島嶼組成,上哪裡找去?就說碧瑤,那麼大一架山,單是萬松宮(又稱夏宮,菲律賓總統夏日辦公的地方)就有好幾千平方米,著名的避暑勝地就有萊特公園、伊美黛公園、鍾廟、阿辛溫泉,等等,更不要說那些無名的去處。有好些地方,連當地居民也從來沒有去過,那些長年飄蕩著瘴氣的地方,就更是無人區了。
可就在這時,他們獲得了一個天大的喜訊——血光!
別的人不知,或者不這樣認為,但掘寶者深諳其道,把突然生起的血光當成一種異兆。他們相信,埋下這些寶藏的時候,一定死去了不少人,此時的血光飛揚,也就是冤死者的鬼魂在顯靈。
獲得寶藏是掘寶者人生的最終目標。於是,他們千方百計從專家們那裡瞭解血光噴灑的確切位置。
可是,在當初的考察隊員中,沒一個人上當,人人都守口如瓶,說他們除了見到瘴氣之外,別的一無所見,一無所聞。
專家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他們不知道,那些眼珠血紅的掘寶者,相互之間已展開了血腥的競爭。
三天之後,一個日本人死在了馬尼拉。那日本人被切成了碎塊。據說,是一個拾荒者到海邊撿垃圾時發現的,他用搭鉤鉤起一個東西來——他原以為是一條已經死去的海魚,舉到眼前一看,竟是一塊不明不白的肉,肉上叮滿了蛆蟲,他立即扔掉了,緊接著,他又發現了其他的幾塊,都是一樣的模樣。他終於看出這是一個被肢解了的死人,於是,匆匆扔了搭鉤,就去報了案。
果然是一個死人。
並且,當地警方最後確認:死者生前是一個日本人。
正當警方組織警力加緊破案的時候,專案組裡的一個警察又莫名其妙地死去了,死法跟那個日本人一模一樣。
整個警察局,一下子緊張起來。
哪知,僅過了一天,又發現了一具碎屍。
這個人死得更加慘烈,他照樣被切成了碎塊,但是,他的屍體,曾經被油煎過,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那些肉塊全是焦糊的。
在馬尼拉的警察總署,警方給這個死者的身份作出了最後結論——這是一個美國人。
接下來,又死去了一個日本人。
根據以上情況,警方斷定,眾多的黑社會團伙正在為爭奪一種共同的利益而殘殺。
專家們並不瞭解這一點,更不知道黑社會組織所爭奪的利益,與他們有直接的關係。
直到有一名隊員失蹤之後,他們才警覺起來。
那名隊員就是阿連科·文斯,碧瑤等地的氣候特徵,是他一輩子研究的主攻方向。他當年已五十四歲。
後來人們才知道,阿連科·文斯是被一批來自日本的掘寶者綁架的。
這些人早就盯上了文斯,他們的頭兒是一個名叫丸山正雄的傢伙,大約三十來歲,是當時日本著名的黑社會組織雅庫扎銀山派系的一個重要頭目。
早年,丸山的父親曾留給他一筆頗為豐厚的遺產,但沒過多久,便被他揮霍一空。
他本打算到菲律賓、新加坡等東南亞國家做生意——他所做的生意自然也是綁架人質索取巨款一類的事情——可正在他邀約眾人準備成行的時候,有關山下奉文藏金的傳說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憑直覺,他相信這一巨額藏金的存在,而且,他臨時改變主意之後,便雷厲風行,企圖搶在別人的前面。
但是,他們在自己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一個「活口」身上,卻幾乎一無所得——第八天,阿連科·文斯絕食而死!
若干年之後,當時與丸山正雄一起活動的一個名叫千島的女人說:「文斯的死,使我們每一個人都感到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