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河的家在一條河邊,一幢獨立的小樓。士兵們無所顧忌,金澤河還沒反應過來,一家二十餘口人就屍體橫陳,血水從木樓滲透下去,流進河裡。
他們在金澤河家中搶走了翠玉扣帶、翡翠觀音、玻璃種翠玉飾物、翡翠手鐲、翡翠垂飾等大量珍稀寶物,即使按20世紀30年代的貨幣單位,每一件的價值,都在數萬美元之上。尤其是那翡翠垂飾,主體部分似心形,色澤翠綠而又間雜著白紋,是翡翠之上品。
當士兵們把這些寶物送到山下奉文官宅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點過後。但山下奉文並沒有睡,他在等著好消息。他把五顏六色的寶物聚在一起,沾沾自喜地欣賞了一夜。
第二天,山下奉文讓手下召來一個遠在200里外的古玩鑒賞專家。這是一個留著長鬍子的六十開外的老先生,他一走進山下奉文琳琅滿目的內室,頓時驚呆了,因為他一眼就認出了這些都是金澤河的寶物。他轉過頭來看了看山下奉文,山下奉文正握著刀柄,兩眼噴火地看著他。他再也不敢說什麼,作出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些東西的樣子,從他的皮箱子裡抽出一個放大鏡似的測試器,認真鑒賞著。
「這些……將軍,這些全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老頭子的原意是想說這些東西全都是假貨,但他被山下奉文的目光所震懾,因而說了實話。
山下奉文問在整個龍山地區,哪裡還能找到這樣的珍寶。
老頭子說,這樣的珍寶,就是全世界也不多見,龍山地區有這麼多,全仗了金澤河一家數代人的努力,怎麼可能還有呢?早年,金澤河的祖上在緬甸、泰國、印度等地做生意,那些稀世珍寶,大部分是那時候得來的。
此話一出,老頭子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驚懼地看著山下奉文。此時,山下奉文正背向著他,待他突然轉過身來的時候,雪亮的軍刀霍然劈了下來——「在我的內室裡,珍寶就是我的,與死鬼金澤河有何干係!」
那之後,山下奉文又發動他的部下,在附近許多地方尋找寶物,但最大的收穫仍然還是從金澤河那裡獲得的——在金澤河家的後花園裡,他們挖出了一尊金佛像。那尊金佛像埋在花園地下一丈許的地方,士兵們挖到兩米左右的時候,便聽到一聲接一聲怪異的話語,好像是和尚在唸經。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居然被嚇住了,不敢再貿然挖下去,回來請示山下少將。這極大地激活了山下奉文的好奇心,他親自出馬,前往金澤河的住地,讓士兵再掘幾下讓他聽聽。有了少將坐鎮,士兵壯了膽,奮力向下挖去,山下奉文果然聽到了士兵們所描述的那種類似和尚唸經的聲音。
他讓士兵們停了下來。
據小山一郎的日記透露,當時,山下奉文也被嚇住了,他以為在這地底之下,還駐紮著什麼神秘的人物。他把副官們召集起來,簡單而又周密地佈置了一下,決心把在地底下生活的神秘人物「請」到太陽底下來,斬草除根!
周圍是荷槍實彈的守衛,中央是揮著?頭的人。不過,這些揮?頭的人,再也不是日本士兵,而是從當地抓來的朝鮮民工。當挖到大約一丈多深之時,一個民工突然叫了一聲——他看到了一個很大的箱子,將箱子打開來,是一尊金光閃閃的佛像!
與此同時,那神秘的聲音再也沒有了。
當民工們把佛像弄上來之後,山下奉文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尊用純金製成的佛像。這肯定是金澤河最為看重的東西,否則,他也不必費那麼大的心思,將其埋在地底深處。
山下奉文要那些個民工再挖一挖,看還有其他東西沒有。
當民工們全都下去之後。山下奉文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士兵們會意,立即圍聚到洞口邊緣,以最快的速度,把掀上來的土全又還了原。
……
士兵把金佛像又搬進了山下奉文的內室。
他還在別的地方弄到了一些玉器。據說,他貪婪到連一個銅器也不放過。
把朝鮮龍山地界的寶物搜刮得差不多的時候,山下奉文再一次遭致了寂寞的困擾,好在不久之後他便被及時地遣往了中國的滿洲。
山下奉文藏金
前往滿洲已經初步顯露出山下奉文「輝煌人生」的端倪,在中國,他從少將晉陞為中將,並於1938年7月就任華北方面軍參謀長。此後不久,他又被任命為新設的滿洲防衛軍司令官。
山下奉文的掠奪比在朝鮮時更加殘暴。相比較而言,滿洲的奇珍異寶比朝鮮要多得多,當年清王朝的許多達官貴人都退到了這裡,與他們一起到來的,是那些標誌著財富甚至權力的珍奇古玩。雖然他們的王朝已經沒落,但這並不證明他們就成了庶民。
山下奉文有了經驗,他不在那些根本就不可能擁有財寶的老百姓身上浪費時間,而是把目光投向那些前清王朝的要員身上。
他如願以償,在任滿洲防衛軍司令官的時候(滿洲司令官的官捨在「首都」新京,即偽滿洲時的長春),他就曾在一個沒落的貴族家裡,一次便搶到了兩件寶貝玉器:一件是子玉人物掛件,葫蘆形,呈淡黃色,即使伏旱天氣,摸上去也沁人心脾。在掛件的頂端,有一小孔,一根紅綢帶從小孔穿過,使其整個顯得色澤鮮亮而溫暖。這種玉器,一般是貴家小姐佩戴在脖子上的。另一件是松鶴子玉擺件,形似雞蛋,在散淡的淡紅之中,主體部分呈白色,一隻仙鶴,翹首獨立,看上去彷彿有凹痕,摸上去卻光滑如鏡。當然,與金澤河及其家人一樣,這兩件玉器的主人——一個擁有三十餘口人的大家族,在山下中將及其統率的帝國軍人的戰刀下,全都成了那稀世珍寶的殉葬品。山下奉文在滿洲的搶劫是驚世駭俗的,不是為了戰爭,單是為了搶劫,他就縱容手下殺死了數以千計的無辜百姓。
如果說,山下奉文在仕途上還有一些坎坷曲折,那他在掠寶方面卻是十分走運的。正當他再一次無所適從的時候,命運之神又垂顧於他。1941年11月6日,東京打來急電,要他在11月9日前回大本營述職。他於11月8日抵達,次日,便被任命為負責進攻馬來亞、新加坡的第二十五軍司令官。
日本進攻南方的計劃非常龐大,除香港、馬來亞、婆羅洲、底摩爾(今帝汶島)、蘇門答臘島、西伯裡斯(今蘇拉威西島)、爪哇、緬甸、菲律賓等南方要地之外,還包括中部太平洋的關島、威克島以及澳大利亞受托統治的包爾(新不列顛島)、卡比恩(新愛爾蘭島),等等。
山下奉文發誓要在這裡為自己塑起一座紀念碑。
他取得了成功。這成功不僅表現在戰事上,也表現在他對財物的更大規模的劫掠上。
在馬來亞,有一個隸屬於山下奉文的日本憲兵隊敲詐華僑團體。當時,在東南亞的許多國家,真正的財產擁有者不是當地的土著居民,而是華僑。在許多地方,一旦給了華人適當的土壤,他們就與猶太人一樣,很快便成為最會做生意的人。那些早期華人移民到東南亞之後,從種植橡膠起家,逐漸擴大規模,也逐漸積累經驗,憑著他們的精明能幹和吃苦耐勞,慢慢地站穩了腳跟。後來,在廣大的東南亞土地上,便崛起了一個個華人富翁,這些華人富翁所擁有的財產,是當地的土著富翁根本無法比擬的。
山下奉文到了那裡,自然便把目光盯在華人身上。他首先敲詐的那個華僑團體,包括大富翁林朋根和電影製片商肖氏兄弟。在黑洞洞的槍口面前,林朋根和肖氏兄弟深知自己縱有千億資產,若不「識相」,也無法保住自己的生命,因此,他們被迫給山下奉文貢獻大量財寶。但是,山下奉文的慾望是沒有止境的,他不斷地去找林朋根和肖氏兄弟的麻煩,並揚言要抄他們的家,要殺他們的人。
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華人們建立了一個華僑聯盟。華僑聯盟的宗旨是共同抗敵,互通信息,抵制日軍的掠奪。開始,這個聯盟起到了一些作用,因為他們控制了馬來亞的經濟和物資供應,他們想利用這一點,迫使日軍就範,因為日軍並不希望佔領地出現任何一點社會動盪。這樣,雙方似乎就有可能達成一些協議,日軍也不至於無止境地去騷擾他們。但是,山下奉文是一隻狡猾的狐狸,他一面親自出面安撫華僑富翁,一面又將子彈上膛。這樣,林朋根和肖氏兄弟又被迫再次籌資5000萬馬來元作為「禮物」送給山下奉文,以抵償他們在20世紀30年代支持中國抗日活動的「罪過」。山下奉文於1942年6月25日「以天皇的名義」正式接受了他們的禮物。
但是,山下奉文並未就此罷休。在新加坡,他幾乎把地皮刮了一層。
不久,他再一次被派往滿洲。
很快他又回來了,1944年9月23日,當他的夫人在送走當時已晉陞為陸軍大將的山下奉文去綏芬河視察部隊,正打算自己去哈爾濱購買毛皮大衣的時候,山下奉文突然匆匆返回官邸,對夫人說:「這是絕對的機密。」夫人久子摸不著頭腦,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要去菲律賓!」
當時,菲律賓的戰局十分複雜,用分析家的話來說,「即將陷入絕境」,以至於山下奉文在臨行前,把夫人和小姨妹的生活也作了一番安排。他要夫人回國去,久子要求道:與其回國還不如留在牡丹江。山下奉文說:「不,如果都是死的話,還是死在自己的土地上好。」把山下奉文派往瀕臨絕境的戰場,一方面可以理解為他奇襲新加坡時立下了赫赫戰功,被認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才。臨行前他主動去覲見天皇時,天皇那簡短的一句話——「辛苦!帝國安危重任,皆落於駐菲律賓部隊的肩上。」——可以幫助人們作出這方面的理解;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當時的許多日本高級將領卻不這樣理解,他們覺得這只不過是山下奉文再一次被趕出了天皇的身邊,再一次失去了仕途晉陞良機。
正如人們預料的那樣,山下奉文在菲律賓的日子並不好過,他遭到了麥克阿瑟將軍率領的部隊的猛烈進攻和菲律賓民眾的頑強抵抗。山下奉文從到菲律賓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只能取退守之勢。攻呂宋不下,在萊特島的戰事又毫無前途,他甚至還受了傷,儘管只是左腿上受了一點輕傷,可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受傷。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只得率部退守碧瑤山中。進山之後,他還在夢想著有朝一日東山再起,在呂宋島與盟軍展開決戰。
可是,參謀長武籐的觀察報告幾乎徹底打掉了「馬來亞之虎」的信心。武籐在觀察報告中指出,在呂宋與盟軍展開決戰,有四不可:
一、已經失去了對空中的控制權,若與空軍優勢十分明顯的美軍相抗衡,只能處於被動的局面,說不定,山下奉文的部隊會被一舉殲滅。
二、無法進行機動作戰,運輸力量是靠分散在全島的3000餘輛卡車和馬尼拉至仁牙因之間的鐵路,但卡車的數量不足以運送一個師團的兵力,而且汽油燃料十分奇缺。鐵路沒有經管不說,機車大部分已經損壞,目前只有十二三輛勉強可以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