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開拓民都向方正匯攏,估計有2萬多人,因為極其害怕被蘇聯紅軍趕上,他們只敢走山間小路。時值深秋,缺衣少吃,一路上以偷食中國農民的土豆和玉米活命,小孩子走不動了,就被扔到路旁,或者被推進河中淹死。有些老人實在受不了,就央求同路的日本軍人開槍打死自己。有人將手榴彈綁在腰上自盡。一些絕望的日本人圍坐在炸彈旁集體自殺或自焚。
據當地上輩人敘述:一群再也走不動了的絕望的日本人,有老、有小,也有婦女,決定自殺。他們堆起木柴,澆上汽油,圍坐四周,母親們用白布將自己小孩子的眼睛包紮起來,男人們開槍,將婦女、兒童和老人一一射殺。隨後,男人們點火,自己再舉槍在已經熊熊燃燒的火堆旁自殺。
追隨著戰爭的腳步,瘟疫隨後到來。到1946年春,來到方正的日本人只剩下了不足3000人,其中有1000多名是孤兒,後被中國家庭收養。
2.不能否認
日本人把自己不當回事,他們不會同情弱者,也自然不會把別的民族當回事。把自己當作機器,把別人自然當成草木瓦犬,這樣的生命意識,確實讓別的民族不寒而慄。
然而,日本真正讓中國人心寒的地方,不是你曾經殺過多少中國人、手段有多麼殘忍,而是時過境遷之後,你翻臉不認賬——否認侵華、否認強征慰安婦、否認南京大屠殺。
在日本收集到的大多數南京大屠殺的證言,都是近幾年的事情。這之前,日軍的老兵們大多選擇了沉默。然而,也許是即將走進異界時對良心的考驗,最終使一部分日軍老兵對媒體坦白了當時的暴行。當年參加攻佔南京的外賀關次是隸屬佐佐木支隊的一個衛生隊擔架兵,自從1937年8月接到應徵入伍命令,到1939年7月止,天天記日記,敘事詳細,證實屠殺事實隨處可見:?趧?趯
12月13日:33聯隊的1個大隊轉入進攻,一邊逼近舉白旗的敵人,一邊繼續進行射擊……途中遇到2到30名殘兵敗卒,便槍殺或刺殺了他們。在通往南京的道路上,到處都是敵人的屍體等,為數甚多……在南京南門車站,工兵隊的膽大妄為者刺殺或綁成十字架地刺殺了中國兵70人左右。城外,尚有許多人躺在敵人的屍體堆裡,發現痛苦的呻吟聲,最後通過我們的手,送他們上西者,不計其數。
12月15日:途中,在市內過不去,就繞著城外,通過和平門岔道,來到太平門入城。在太平門城門口,堆有中國軍人的屍體五百具左右,好像全是被殺害的。屍體的附近,許多敵人用過的武器等東西零亂地丟著,慘不忍睹。由於敵人殺了我們許多朋友,殺死他們理所當然,但竟殺死這麼多人,我不勝驚訝。
12月17日:中國人從屋子裡出來,由於那間屋子距宿營地五百米左右,因此就把他們槍殺了。也許他們是良民,但也不能放過。
攻佔南京的日軍共計6個師團、3個航空隊和海軍1個艦隊。陸軍中支隊、聯隊、中隊之類,總共不下30支隊伍。外賀關次所在的佐佐木支隊僅是其中之一。他又是擔架兵,行動受到限制,不能像隨軍記者可以根據需要到各處採訪。所以他看到的僅是中華門外、宿營地、太平門外、下關等處屠殺俘虜和平民的實況。
關於12月13日在下關屠殺了大量的市民問題,第6師團所屬輜重第6聯隊小隊長高城守一在《揚子江在哭泣——熊本第6師團出兵大陸的記錄》中這樣寫道:?趧?躎
在汀線,屍體像漂流的木頭被浪沖了過來;在岸邊,重疊地堆著屍體一望無際。這些屍體差不多像是來自南京的難民,可能有幾千、幾萬,數目大得很。
屍體的情況活生生地說明,從南京逃出來的老百姓,無論是成人或兒童,他們一律遭到機槍、步槍的掃射,遭到殺戮。一路上枕藉著的屍體,連他們是中國老百姓還是士兵,是男是女也無法辨認。因為這些屍體遭到射擊後倒在地上重疊在一起,並澆上重油點火焚燒。在焚燒過的屍體中,無疑也有許多想來是兒童的屍體。總之,幾乎都是老百姓。我從未見過如此悲慘的。大量屠殺的痕跡展現在眼前,我覺得日本軍犯下了嚴重罪行。
該書由第6師團第13聯隊二等兵赤星義雄所著,由日本創作學會青年部反戰委員會編。赤星義雄在該書中又說:
12月14日,我們穿過南京城,向揚子江邊進發,正好是中華門的對側,重炮陣地獅子山。
……我們下了獅子山,向揚子江岸邊走去,一路上我們看到躺在地上的中國兵的屍體,有的沒有頭,有的只有上半身,說明了攻擊相當猛烈。
揚子江邊的碼頭與普通碼頭一樣,是船隻起航和停泊的地方。站在碼頭上觀看揚子江的流水,這時,一幅無論如何也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景展現在眼前。
兩千米,不,也許還要更寬一些,在這寬闊的江面上,漂流著數不清楚的屍體,一望無際,滿眼皆是屍體。江邊如此,江中心也如此。那不是士兵,而是老百姓的屍體,其中有成人,也有兒童,男男女女全都漂浮在江面上。屍體像「木排」那樣,緩緩地漂流著。朝上游看去,屍「山」接連不斷。似乎可以想見,那接連不斷的「山」是看不到邊的。?趧?趲
赤星光雄所見到的揚子江中、岸邊中國軍民的屍體,是第6師團在上新河等地所殺害的。「此一暴行我已在《鐵證如山》一節中論述。」赤星接著說,「看來至少有5萬人以上。而且幾乎都是老百姓。揚子江的確成『死屍之江』。」
《東京日日新聞》特派記者鈴木二郎曾在日軍入城後的第三天,即12月15日離開南京,他也親眼看到偏東的南門——光華門到中山東路朝北的馬路上所發生的悲慘的情景,並在《我目擊了那次南京的悲劇》中描述如下:
在通往光華門的馬路兩邊,可以看到彎彎曲曲的戰壕,裡面填滿了無數燒焦並已腐爛的屍體;鋪放在馬路上許多原木下面,也躺著屍體,胳膊和腿露在外面;其情景真是一幅今世地獄圖。我看到坦克發出轉動聲,無情地壓在上面飛馳而過。屍體的臭氣和硝煙迷漫的臭氣一起散發出來,猶如置身於焦熱的地獄、血池的地獄,以致有了一種感覺,好像已經站到「獄卒」的立場上了。?趧?趶
鈴木二郎所說是日軍在光華門裡屠殺中國士兵的慘狀。中國軍隊在城裡準備進行巷戰。但因唐生智下達了撤出南京的命令而未進行巷戰。然而一經被日軍發現便當即一一屠殺。鈴木二郎又描述:
在那裡,我第一次看到了令人恐怖的悲慘的大屠殺。俘虜在二十五米寬的城牆上排成一行,一個個被用刺刀刺落在城外。
在城牆上,許多日本兵舉起刺刀,使勁地吆喝著,直向俘虜的胸膛或腰部刺去,只見鮮血飛濺,陰森森的氣氛使人毛骨悚然。
在那裡,我又看到了日本士兵(前一天在中山路勵志社把我錯當成中國人)企圖刺殺我的一幅凶相,我目睹那種慘劇,不久就茫然若失,當場就呆住了。
可是,就在這一殘酷屠殺的情景中,出現了不可理解的現象,使我無法忘懷,那就是被刺後落下去的俘虜們的態度,他們的表情。
在死神面前,有的露出滿意的微笑,有的時而哈哈大笑,期待著死亡的到來。
12月16日,東京朝日新聞社的隨軍記者橫田曾就俘虜中國官兵的「戰績」發出一篇新聞電訊稿,其中說:
在烏龍山,幕府山炮台附近的山地裡,兩角部隊俘虜了一萬四千七百七十七名從城南潰退下來的敵兵。總之,那是前所未聞的大批俘虜,因而抓獲的部隊似乎吃驚發愣,以至於我方由於人少是無法相比,應付不過來……
這麼多的俘虜日本軍又是怎麼處理的呢?橫田記者曾在電訊稿中提到給這些俘虜吃飯就是大問題,但未報道處理結果。兩角部隊指的是第13師團第65聯隊。該聯隊的隨軍記者秦賢助,後來在回憶錄《沾滿了俘虜血跡的白虎部隊》(載《日本週報》第398號)中對如何處理這批俘虜做了回答:
屠殺事件從15日下午就開始了,到晚上達到了頂點。
甚至被稱為「精銳的白虎隊」也屠殺其俘虜?這難道是白虎部隊的過錯嗎?是所謂富有人情味的部隊長兩角大佐的意圖嗎?抑或是師團長即荻洲部隊長荻洲立兵中將所選擇的處理方法嗎?
軍司令部曾向中央(參謀本部陸軍省)請示了幾次,最初發來的電訓是「好好謀劃!」這一道命令很不明確,也沒有關於處理俘虜的方法。一再請示後,發來的電訓也是「研究處理!」如何研究好呢?軍司令部覺得為難,於是第三次請示,得到的命令是「由司令部負責處理!」軍司令部認為中央的態度曖昧。為迎接朝香宮中將而舉行的入城式迫在眉睫,軍司令部十分焦急。「殺掉吧」,軍司令部就輕而易舉地作出了這樣的結論。在城內,日本軍已經屠殺了俘虜,並掃蕩殘敵,直到看不到一個中國士兵。而且,日本軍認為在缺乏糧食的情況下,只有殺掉2萬俘虜。
……再說,無論哪一個部隊在大陸戰線上連戰連勝後,都驕傲非凡,得意忘形的。結果什麼都干了。?趧?趷
秦賢助說「屠殺事件從15日下午就開始了,到晚上達到了頂點」不完全準確,日軍南京大屠殺在接近南京城便開始了。
根據《現代快報》2007年12月13日的報道:早在1999年1月,美國政府就成立了IWG機構,其職責是尋找美國目前持有的與納粹德國罪行有關的檔案,對其進行識別、編製目錄並提出是否解密的建議。然而,IWG起初的研究對像只針對納粹德國,並不包括日本。後來之所以將日本也納入研究範圍,緣自美國國內的多種呼聲。例如,美國西海岸眾多的華裔人士一直在關注二戰期間日本戰爭犯罪問題;1997年美籍華裔女作家張純如用英文寫作的《南京暴行——被遺忘的二戰大屠殺》一書反響強烈。再如,在美韓裔人士對慰安婦的問題也非常關心。再加上一些曾經在太平洋戰場當過日軍戰俘的美國退伍軍人的呼籲,美國政界也逐步改變了態度,將二戰期間的日本也納入研究範圍。
到目前為止,IWG已經解密了10萬頁有關二戰期間日本戰爭罪行的文件,涉及日軍731部隊在中國東北準備細菌戰、1937年12月南京大屠殺慘案等種種細節。?趧?趹
例如,1937年12月18日《紐約時報》頭版,由美國記者德丁發回的報道:「南京馬路上屍首纍纍。有時要先移動屍體,汽車才能通行。」「日軍佔領下關門後,對守備隊進行了大屠殺。中國兵屍體在砂袋間堆積如山,高達六英尺。到15日深夜,日軍還沒有清掃街頭,兩三天中,軍車來往頻繁,常常在人、狗、馬的屍體上碾轉而過。」?趧?趻
例如:日本軍醫保阪晃的日記,1937年11月29日,常州。「我們出發前去掃蕩常州的敵人。中午時分,我們的隊伍開進常州城。我們接到命令,要求我們殺掉常州城裡的居民。大約80名手無寸鐵的平民,不分男女老幼,被趕到一塊兒,黃昏時分統統被我們開槍打死。我希望我這一輩子再也不要看到這樣的慘景。即將被殺死的這些人簇擁在一起,都在祈禱、哭喊並哀求饒命。對如此淒慘的場面,我簡直都沒有勇氣看下去。很快,重機槍就開火了,人們都紛紛發出慘叫聲,栽倒在地上。即使我已經有了魔鬼的心腸,我也覺得慘不忍睹。戰爭真是太悲慘了!」?趧?趽
例如,1938年1月17日,廣田弘毅電報:「幾天前回到上海以後,我調查了關於日本軍隊在南京和其他一些地方暴行的報道,據可靠的目擊者的直接計算及可信度極高的一些人的信函,可以提供充分的證明:日軍的所作所為使我們聯想到阿提拉及其匈奴人的施暴形式。不少於30萬的中國平民遭殺戮,很多是極其殘暴血腥的屠殺。搶劫、強姦、包括強姦年幼的兒童,對市民無情的殘暴,這些內容持續地從各地報道出來,而這些地方的仇恨和殺戮僅僅在幾星期之前才停止。日本軍隊在別處的這些暴行,令這裡(上海)(良心)較好類型的日本人感到莫大羞恥,這種羞恥感更因為本地日本軍人的系列瘋狂行為而加強。今天的《華北日報新聞》報道了一個特別令人厭惡的事例:一個醉酒的日本士兵,因為找不到想要的婦女,開槍打死了3名超過60歲的婦女,打傷了另外幾個手無寸鐵的市民。」
上述這段文字是以時任日本外相的廣田弘毅的名義,從東京發給日本駐美國大使館的一份密電,這封密電被美國情報中心截獲並解密,被國際社會公認為這是目前搜集到的最重要的日軍在南京屠殺居民30萬人的鐵證之一。
1946年1月19日,遠東盟軍最高統帥部發表特別通告,宣佈設置由中、美、蘇、英及法國、印度等11個國家組成的遠東國際軍事法庭。5月,遠東軍事法庭以破壞和平罪、戰爭罪和違反人道罪等,對東條英機、土肥原賢二、松井石根、板垣征四郎等28名日本甲級戰犯提起了訴訟,這場訴訟後來被稱作「東京審判」。
在進行「南京大屠殺」審判時,攻佔南京的日軍主帥甲級戰犯松井石根在法庭上這樣輕淡地描述日本犯下的滔天罪行:「儘管我在南京之戰中小心謹慎,但在當時忙亂的情況下,可能有一些衝動的官兵,幹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