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明天 第2章 生死戀 (2)
    當然,在餐廳裡初次遇到亞斯特夫婦時,這份共識尚未對海倫產生任何影響。她只是單純地被懷孕的瑪德琳吸引,她回憶起自己當初懷著哈羅德時的感覺,一種對生的喜悅。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體會到可以與之相比的愉悅了,53歲的女人還可以要求什麼?直到愛德華?肯特出現在她的視野裡——他一頭黑髮,鬍子濃密而修剪整齊,身子瘦、高、硬,行動就像草一樣自如而有風度。

    愛德華?肯特,美國人,是紐約「錫爾斯比和肯特」公司的合夥人,剛剛結束歐洲假期的他,和海倫一樣,也要回紐約。

    當愛德華禮貌地要求在她對面坐下來時,海倫才注意到,他的眉骨很高,壓得低低的,而他的雙眼則躺在豐富的陰影裡,耐人尋味。他挺直的鼻尖由於出汗而發光。他的嘴唇很好看,不知怎麼,她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從傳統標準說,他不算英俊,也不難看。這種字眼好像對他根本不適用。但是他有點什麼,是一種很老,飽經風霜的神態,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眼神。

    大概由於燈光的關係,愛德華對海倫說:「你的頭髮真美,泛著葡萄酒的光澤。還有眼睛。」她知道這是恭維,但依然很開心。

    在徵得女士同意後,愛德華點了一支煙。然後,他舉著銀質煙盒,向海倫伸過去。她猶豫了一下,因為不抽煙。但還是接了過來,抖落出一支來,摸索著去劃火柴,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的,就是劃不著。他笑了笑,小心地從她手裡把火柴盒拿過來,擦了兩下就點著了。她一般在男人面前總覺得自己比他們風度優雅一點,但是在愛德華面前卻不是這樣。

    第一次抽煙,感覺有些異樣,但好像還不壞。海倫開口聊起了自己的私事。她說,兩個孩子都成人了,哈羅德從小到大沒少讓她操心,幾位老師曾把她叫去學校好幾次。當老師們談到哈羅德的強脾氣和他的能力成對比時,她會說,哈羅德生活在他自己締造的天地裡。「我知道他是我的兒子,但我有時有一種感覺好像他不是從我和我前夫身上來的,而是來自另外一個他經常想回去的地方……」

    愛德華喝了一小口紅酒,望著海倫。她的五官很標緻,還有一幅苗條、有活力的身材。不過他四處闖蕩,漂亮的女人到處都是。這樣的外形固然宜人,但是真正重要的是從生活中來的理解力和激情,是能感人也能感動的心靈。因此許多女人儘管外表很美,但他覺得她們並無吸引力。她們生活經歷不夠長,或者還不知生活艱辛,因此沒有這種足以吸引他的氣質。

    可是海倫?丘吉爾?坎迪身上確實有足以吸引他的東西。她善解人意,這他看得出來,她也有激情,不過他還說不上這激情究竟導向何方,或者是否有任何方向。

    一整晚,他都在和她說話。他們天馬行空地閒聊,微妙地捕捉彼此的性情,猶如漫步在蜿蜒崎嶇的山間小徑,輕掠淡遠山色。兩個人,面對面,他的目光穿過她,繞著她,一直看到她身體深處……

    愛情就這樣發生了。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在還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就開始愛了。愛情沒有辦法用理性來指導,沒有一個固定的規律可以遵循,沒有一本寫好的「愛情說明」來告訴我們愛情的步驟或藥理。因為愛之所以有意義和有意思,正是因為愛情這種東西是無法解說、無法計劃和無法預料的。就像葉芝的詩一樣美好——

    當你年老,鬢斑,睡意昏沉,

    在爐旁打盹時,取下這本書,

    慢慢誦讀,夢憶從前你雙眸,

    神色柔和,眼波中倒影深深;

    多少人愛你風韻嫵媚的時光,

    愛你的美麗出自假意或真情,

    但唯有一人愛你靈魂的至誠,

    愛你漸衰的臉上愁苦的風霜;

    彎下身子,在熾紅的壁爐邊,

    憂傷地低訴,愛神如何逃走,

    在頭頂上的群山巔漫步閒遊,

    把他的面孔隱沒在繁星中間。

    詩名叫《當你老了》。這是海倫和愛德華都很喜歡的一首詩。她說,我們已經老了。他承認,50歲的身體和20歲時確實不同,但這與愛情又有何干?愛,永遠不會老。

    這天,是1912年4月11日,「泰坦尼克號」順利到達女王鎮港口,再往前,就是大西洋了。早春時節,很多乘客都穿著厚外套,在甲板上散步。海倫和愛德華也不例外,一旦進入大西洋,就會更冷吧。那時候,即使想在甲板上吹風,恐怕也會有些吃不消。

    從4月14日起,「泰坦尼克號」便完全進入由北向南流動的寒流控制的水域。從遼闊的洋面上,常可以看到大小、形狀不一的冰體,在澎湃洶湧的海浪中起伏漂移,因此,「泰坦尼克號」航向開始偏南,越過北緯50多度,向東南方向航行。

    其實,這天早上9點,「泰坦尼克號」就收到了來自「卡路尼亞號」(Caronia)發出的冰山警告無線電訊號,代表冰山位置在北緯42度,西經49-51度之間。過了約兩個半小時,荷蘭郵輪「諾丹號」(Noordam)也報告以上位置有大量冰塊。

    晚上7點半,布魯斯?伊斯曼、船長愛德華?史密斯,以及「泰坦尼克號」的設計師托馬斯?安德魯斯等大人物都在參加盛大的晚餐派對。中途,船長史密斯匆匆離席,手裡攥著一張電報紙,緊緊地。

    這是「加州人號」(Californian)發來的三個有關冰山的警告(42°3′N,49°9′W),此時冰山距「泰坦尼克號」50海里。史密斯船長迅速返回控制塔,並且下令:「如果情況變差,就通知我。」不過,他仍未覺得這是致命的。

    晚上9點半,控制塔向瞭望台發出指示,命令值班人員直到第二天凌晨前都必須小心留意冰山。

    「哦,好冷!」瞭望員萊伊呵著白氣,不停地跺著腳。在華氏31度的氣溫下值班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對於這樣的天氣,在毫無月色的夜晚裡,冰山是對行船最大的威脅,唯一避險的辦法是靠人工觀察。因此,他們的責任重大。雖說幾個小時就要換一次班,但是用不了一個小時,在瞭望塔上的人就已經快凍僵了。

    晚上10點整,控制塔和瞭望台人員換班。瞭望員弗雷德裡克?弗利特拍拍萊伊的肩膀,說:「老兄,鑽回你的被窩吧。」沒錯,接下來就是他的活兒了。

    時間指向10點55分,「加州人號」於距「泰坦尼克號」以北10至19海里處的冰川前面停下,船長羅德下令停止航行,拋錨過夜,並向附近的所有航行船隻發出警告。不過,當無線電訊號抵達「泰坦尼克號」時,冰山警告卻被中斷並被粗魯地回應:「別騷擾!住口吧!你已經干擾我的訊號了!我正向瑞斯角(位於紐芬蘭)發電報!」電報員有點氣急敗壞,四面八方的無線電警告,旁邊付了錢的客人又在催著發股票市場的交易指令。天吶!真是一團糟,他自己卻在這當口十分想去上廁所。

    晚上11時30分,「加州人號」電報員關掉電報機下班,就如乘客一樣無職般休息。

    「真是一個風平浪靜的夜晚,甚至一點風都沒有。如果有的話,我會發現波浪拍打在冰山上的點點磷光。」正在值班的瞭望員弗利特這樣想。不過,他一上崗就發現一件比較糟糕的事情,他忘了帶上望遠鏡,於是現在只能用肉眼觀測了。

    此刻,船正行至加拿大紐芬蘭島外側大淺灘以南95英里的地方,「泰坦尼克號」以22.3節的速度在這片漆黑冰冷的洋面上兼程航行。

    忽然,弗利特揉了揉眼睛,他有點不敢確定,遠處似乎有一塊黑影,像兩張桌子大小,而且,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變大——天吶,一座高55-60英尺的冰山就出現在前面500碼!晚上11點40分,瞭望員弗利特像被電擊了一樣,猛敲三下駕駛台的警鐘,並抓起手邊的電話大喊:「正前方有冰山!」

    接電話的六副穆迪通知了旁邊的大副威廉姆斯?默多克。默多克向舵手驚叫道:「右滿舵!」同時命令機房關閉引擎,向後駛。

    實際上,「泰坦尼克號」有兩套截然相反的操作系統,分別針對帆船模式和蒸汽船模式。當晚,這艘大郵輪不斷地在兩種模式變換下航行。默多克下令「右滿舵」,在舊系統中,其意思是向右轉舵,在新系統下則是向左轉。默多克原意是要舵手控制船隻避開冰山,但舵手羅伯特?希切斯誤解指令,向右轉舵,雖然他很快被告知並糾正錯誤,但為時已晚。

    就在默多克下令37秒之後,冰山在黑夜中正面撞向「泰坦尼克號」右舷弓並沿船側擦身而過——死亡之吻。

    海倫在回憶錄中描述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劇烈的撞擊發生在我的腳下,我跌倒在了地板上。我以為我們撞在了一座海底山脈的山頂上。船上陷入一片沉寂,彷彿根本就沒有人存在一樣。」

    海倫立刻披上大衣出了客艙。她四處查看,發現也有一些乘客和她一樣,披著外套在甲板上東張西望,有人說是遇上了大浪,有人說是觸礁了,還有人說是螺旋槳發生了故障。真相不明。

    頭等艙和二等艙的乘客似乎相對平靜,海倫飛快地往下跑,在靠近三等艙的船艙裡,她遇到一個男孩,手裡拿著一塊冰山上掉落的冰塊。

    海倫摸摸男孩的腦袋,叮囑他趕快回去找自己的父母。然後飛快奔向愛德華的客艙。他已經站在甲板上了,神色焦慮,看到海倫時,奔過去一把抱住她:「我正在找你。」

    海倫點點頭,說:「我們撞到了一座海上大山的頂部,一座我們以往從未發現過的山,一定是這樣。」

    事實上,此時底層統艙的移民乘客已經心驚肉跳地發現,冰冷刺骨的海水正從不知道的什麼地方漫過門縫。船體右側撞上冰山,船頭鉚釘鬆動,防水隔板部分裂開,前5間底艙出現無數細小但狹長的裂縫,海水源源不斷地湧入。

    晚上12點整,船頭湧進了7000噸海水,水已經淹沒3個船頭貨艙,從水密室頂部出口溢出,開始向三等艙底層進發,船頭開始緩慢下沉。6號鍋爐室內大量船員正努力排除積水。設計師安德魯斯在船長室下了結論:「船沒救了。」

    15分鐘後,「泰坦尼克號」發出了「CQD」的遇險呼救信號,隨後又不斷發送SOS求救信號。船員們開始了釋放救生艇的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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