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鏡 第4章 :裸體狂徒(1)
    我用以上最簡單的文字,敘述了案子的經過,但已經比尋常報紙的報道詳細多了。

    我是誰?一個健康網站的采編記者。

    娛樂新聞本來與我們網站的業務格格不入,但是嚴苛的老闆,勒令我們一定要在事件中發掘新穎的新聞價值。的確,關於楚宇航的報道已經連續兩天佔據了香港每一份報刊的頭條。就連漫畫週刊也出版了這位大明星的專題特輯,美其名曰「向已故藝術家楚宇航致敬」。

    香港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藝人的影響力似乎比特首更大,一顆明星的隕落比起革命烈士壯烈犧牲所引起的新聞價值毫不遜色。我敢斷言,香港的年青人只記得楚宇航,卻不知道董存瑞!這是物質文明的發展,還是精神文明的萎縮?

    扯遠了,言歸正傳。

    我素來對娛樂圈的一切非常冷感,像我這樣的人,本應不會為楚宇航事件投放過多精力。然而此次事件中,又的的確確有著可發掘的新聞價值。眾所周知,楚宇航因為疾病纏身一心求死。而「面對頑疾如何保持樂觀心態」恰恰符合我們網站的健康理念。

    於是,我將採訪焦點投向楚宇航的求醫歷程——這是眾多娛樂媒體所普遍忽略的細節。

    要找到主診醫院並不難,全香港80%以上的藝人名流都是XX醫院的常客。這個醫院將是我發掘新聞的寶藏,但在SARS爆發的年頭,有誰願意闖入醫院這個高危區?

    我整理好裝備,心不甘情不願地驅車前往。一路上非常寂靜,往日熙熙攘攘的路人,如今或者被送往醫院強制隔離,或者自己躲在家裡與世隔絕。原來璀璨耀眼的東方之珠,瞬間變得沉寂蕭條。

    與大路相比,醫院顯得人聲鼎沸。或者「人聲鼎沸」這個詞用得不好,因為醫院裡只有人,沒有聲。鼎沸的只是忙碌的身影,而龐大的人群卻鴉雀無聲。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低落,甚至有點羞愧。記者並不是一個高尚的職業,為了達到採訪目的,往往破壞了社會的寧靜。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我卻為了發掘新聞,而耽擱了醫務人員的爭分奪秒。

    我將一本偽造的警員證小心地放進口袋,又檢查了一遍藏在內衣裡的微型錄音筆,準備展開一次連哄帶騙的暗訪之旅。

    就在剛推開車門的一霎,我看見一個身穿白褂的醫務人員正向我的座駕狂奔而來,像是慌亂地逃脫某種襲擊。在他身後不遠處,果然有一個赤身露體的老男人飛奔追趕。

    荒唐!如今的露體狂竟敢在大白天公然猥褻?我迅速打開後座車門,大喊一聲:「快上車!」那個白褂男子像躲避洪水猛獸般飛身上車,車門還沒關上,我已經踩著油門快速離開。從倒後鏡中,我看見那個「露體狂」向我使勁揮手,大聲叫喊。但他的身影很快就隱沒在拐道裡,因為我的車在轉瞬間已經飛奔到九霄雲外。

    「剛才好險啊!」我苦笑道。

    「差點就被抓到了!」後座那人喘著粗氣回話。

    我突然一驚,情不自禁猛踩剎車,車胎發出「茲」的一聲嘶叫,難聽之極。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神經質的舉動,可能是因為那人的聲音太過熟悉,令我徒地想起了一個已經死亡的人!也可能是因為他的話語太過奇怪,「差點被抓到了」,令我聯想起一個奪命狂奔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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