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草動 風吹草動  三十 (1)
    晚上接到華祖國的電話:「天農,昨晚怎麼先盛後衰,輸了多少?」我說連借你的大概四萬左右。華祖國說他也輸了近兩萬:「勝敗兵家常事,不要放在心上。」他壓低了嗓子問道:「今晚你能不能出來?」我說再來一場麻將吃不消了,到現在頭還在疼。華祖國說不是打麻將,包子來了,他說有點苗頭了,要跟我們談談。

    我說這麼快就有苗頭了?看來包子急著要拿佣金了。華祖國說先聽聽他怎麼說,佣金要到買賣做成之後才付了。晚上八點半,在東都大酒店的大廳咖啡座見面。

    我媽見我又要出門,說別天天弄到這麼晚回來,我都擔心你而睡不好覺。我笑著說我又不是鄉下人到江城會被人騙,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媽說身體也要注意。我說:「沒事,倒是你的身體感覺怎麼樣?心臟沒有問題吧?」

    我媽神情呆板地說:「沒什麼問題,只不過人老了,再怎麼樣也是拖延時日……」

    我急忙打斷她道:「哎,媽,人總有個病病痛痛的,現代科學發達了,人的壽命更長了,你還有很多年的好日子呢。快不要說那些意氣消沉的話,養好身體還要去美國呢,多多等著你呢!」

    我媽聽到多多時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輕微地搖了搖頭。

    我心裡有些擔心我母親,她自從多多走了之後吃得很少,常常一個人坐著發呆,好像靈魂出竅一樣,而且忘性奇大,好幾次出門忘了帶鑰匙,由新嫂嫂打呼機給我趕回來開門,後來我索性配了把鑰匙放在新嫂嫂處。我問了醫生,醫生說這些都是大病初癒之後的正常現象,我鬆了口氣,希望我母親一點點恢復正常起來。

    咪咪在接到多多之後打過個電話來,說多多不認她了,死活都不肯讓她抱。我媽在旁邊聽得眼淚汪汪。咪咪問我:「上次托人帶來的一萬美金用完了?要不要再帶些過去?」

    我支吾道:「最近開銷是大了點,醫院要用錢,外面做生意應酬也要用錢。你那兒生意怎麼樣?」

    咪咪說還過得去,你母親生病要用錢不能省。

    我說好吧,方便的話托人帶個七八千過來。

    掛上電話我心裡有一絲歉疚,老婆在美國每天干十二個小時,還要帶孩子,賺錢不可謂不辛苦;我在這兒天天縱情酒色,把大把的錢在牌桌上輕易地輸出去。這歉疚只在我心中停留一秒鐘不到,我馬上告訴自己國內國外做生意不一樣的,並不是勤勤懇懇生活就能謀得過去的,沒有人際關係寸步難行。我在牌桌上輸的那點錢只能算是公關費用吧。不用太苛責自己,我只是入鄉隨俗做生意而已。

    咪咪一點也沒提起李黎,我心裡有鬼也不好問。

    我和華祖國坐在東都的咖啡室裡一面聊天一面等包子過來,華祖國問我近來有沒有聽到皮特的消息?我搖頭。華祖國又問:「船應該到碼頭了吧?」

    我知道他在急他那份佣金。當初講好是船到了舊金山碼頭,皮特驗了貨就該付佣金的。於是我就說過幾天打個電話回去問一下。

    華祖國點上一支煙,感歎道:「不是我急著要錢,實在是鋪子攤得太大,一百多萬買了塊石頭擱在那裡,鄉下老爹老媽要買材料造房子,老婆又要讓兒子上私人學校,到處都是錢、錢、錢的。我們坐在這兒喝杯咖啡就是五十塊錢,還記得我們在江城師大上學時一個月的伙食加零用也就是五十塊錢,現在卻只夠喝杯咖啡,吃頓便飯都不夠,這日子真不知道怎麼過的。」

    我說:「是啊,記得你老兄剛進江城師大時還奇怪食堂怎麼天天有大排骨供應,還問江城是不是天天殺豬。現在每天都有人請你吃高檔免費的宴席,山珍海味都吃厭了吧。此一時彼一時啊!」

    華祖國卻沒把我的話聽進去,他湊過身來說:「你看隔了兩桌有個女的老是往我們這邊瞟,是否認識你?」

    我朝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個女人正對我露齒而笑,她又是誰?面熟又陌生的。那個女人起身向我們走了過來,走近我們桌旁時,我才從那口四環素牙齒想起她是在童易酒吧見過一面的娃娃。今天她穿了一條拖及腳背的真絲長裙,上身是一件低胸的無袖裝,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和兩條手臂:「李大哥,不認識我了?」我說:「娃娃,你今天這麼漂亮,不是不認識,而是不敢認。來,來,介紹一下我的老朋友,市委宣傳部的華部長,這是江城大學的校花——娃娃,風流人物啊!」

    娃娃一面跟華祖國握手,一面給了我一個嬌嗔:「看你李大哥說的,什麼風流人物。華部長還以為我是交際花呢。」

    我正想說你不正是交際花嗎?華祖國卻搶著說:「風流人物沒什麼不好啊,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嘛!」

    娃娃從華祖國的緊握中抽出手來,笑道:「到底是做領導的風度,出口成章。」

    華祖國有點尷尬,我叉開話題:「風流人物是指當今最吃得開的人物,除了你們這批天之驕子的大學生,誰當的起啊?娃娃你差不多該畢業了吧?」

    「畢業就是失業,所以才出來輕鬆輕鬆。李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了有一段日子了。」正在這時,我看到包子走進咖啡座,就對娃娃說,「今天我們約了個朋友要談點事情,等會你留個電話,我們再約了聊聊好不好?」

    包子坐下之後就說他剛從吳海回來:「你們知道我碰上誰?」看著我們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我碰到了何六小姐。」

    我們根本不知道何六小姐是何方神聖。包子滿臉是你們少見寡聞的神情:「何六小姐也不知道?她是賭王最小的女兒,也是最受寵的一個。」

    包子說這何六小姐可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家裡有錢不說,她本人隔了一段日子就要上報,年輕的時候混過黑道,用過麻醉品,在別墅裡開天體派對,後來又跟一個影視界的明星有過一段風風雨雨的緋聞,那個明星可是有家庭的。何六小姐為了他割過腕,不過沒自殺成。事情過後她老爸把她送去法國學珠寶設計,過了八年回吳海開了自己的珠寶設計工作室,專門為吳海的富人設計珠寶,名氣也響亮起來。當地有名的女人都托她設計全套的出席正式場合的首飾呢。

    華祖國道:「你怎麼會認識她的?莫不是你也找她設計珠寶送老婆?」

    「我老婆哪用送那麼貴的首飾,還不是為了你們的石頭我托問了我朋友,他介紹了何六小姐,一聊之下她倒表示有興趣。」

    包子說何六小姐也聽說過「善財童子」的名頭,在市場幾起幾落。她說如果真的像傳說中所描繪的那種質量,她願意和我們約個時間在吳海見個面。

    我說見個面沒問題,但是她有沒有購買的意願?

    包子說東西還沒有看過就談不上購買不購買的,也許人家一見鍾情,也許人家看到什麼破綻,一切都要看過再說。錢不是問題,她家也算是吳海數一數二的富豪了,八百萬對他們來說真的不當一回事的。

    華祖國說:「你沒讓她看照片?」

    「看了,但你要人家看了張四乘六的照片就承諾掏口袋也不現實,到底還是八百萬哪!就是有錢人也不會輕易用八百萬打水漂兒玩的。」

    「要跑一趟囉。」華祖國看了看我,「我下個禮拜市委有個很重要的會,要開一個禮拜。天農,你能不能辛苦一趟?」

    我說我母親有病走不開:「何六小姐不能來江城嗎?要我們巴巴地送貨上門去?」

    包子露出不高興的神色:「跑一趟也不願意?我可是為了你們的事自己掏腰包去吳海的。你們又不是什麼百年老店,要人家求上門來,這種生意說難聽點就是鬼哄鬼的,人家願意看貨你們倒還端起架子來了。」

    華祖國打圓場道:「包兄不是我們不肯跑一趟,實在是抽不出時間,要不等我會議結束了過去吧?」

    「我可沒有這麼多時間等,汾陽那頭一大堆事情等著辦哪!隨你們,托我的事情我辦了,接下來就看你們的誠意了。」

    我算了算,如果坐飛機去湍水的話也就是三四個小時,見個面看看石頭再算上兩個小時,當天應該能打來回的,最多在湍水住上一晚,兩天絕對夠了。於是對包子說:「包兄你看能不能把會見的地點安排在湍水?當天打個來回?我們不想帶著石頭進出海關。」

    包子臉色緩和了點:「應該沒問題,從吳海過來也就是一個小時的車程,你們決定了我打電話過去約好。」

    華祖國問道:「湍水安全不安全?」

    「祖國你不用擔心,雖然外面說湍水很亂,但我們是幹什麼吃的?每個大賓館,每個重要的關口都有我們的眼線,保你沒事。」

    「如果後天走機票弄得到嗎?」

    「每家航空公司總有幾個保留位置,以我這邊的關係出面沒有打回票的。那麼講好了後天走,我訂下機票通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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