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半夜時有局牌我總算摸了手清一色,手上還剩下四張牌,二、三、四、五萬,隨便來張二萬或五萬我就和了。算下來暗牌裡面還有一張二萬,兩張五萬,我點上煙之後鬆了口氣,心想這副牌是我和定了:華祖國是做順子,萬子到手就打掉;老江是對對和,手上也是四張牌,就算他握有兩張五萬不會打,但摸到單吊的二萬必打無疑。濠川人手裡還有一長串牌,暫時不用把他放在心上。輪到我摸牌,手指上的細微觸覺告訴我這是張萬子,我按捺著心跳,摸起來一看是張三萬,差一點點,看看檯面,三萬也剩下一張,但六萬剩下三張。我想了一下把二萬打了出去,等三六萬送上門來。剛打出手,只聽到身旁的女人肚子咕地大叫一聲,我想壞了,果然輪到我摸牌掂起又一張二萬,我心裡那個懊惱勁兒啊,真想反手一巴掌把這個喪門星打得坐到地板上去,但又不能那樣做,只得含笑把那張二萬再打出去。
桌上一片驚呼:「好險,差點自摸。」下手的濠川人順手跟了一張五萬,我只能朝著它看看,華祖國口裡說:「天農,要沉得住氣,二萬是好牌啊!」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桌上沒多少牌了,既然那可惡的肚子叫過了,我也不指望再和牌了,只想守到底黃了這局牌。最後一張牌輪到我摸,一看是張紅中,現在打紅中太危險,我順手把那張三萬打出去,誰知道老江大叫一聲:「和了。」把手中的牌攤下來,我一看是三張六萬,一張三萬,我在最後關頭還撞到槍口上,華祖國的這個位置真是霉透了。
我拉開抽屜瞄了一下,上半夜贏來的錢差不多全輸回去了,再下去要動用老本了。正好田甜叫肚子餓了,濠川人拿起電話叫房間服務送宵夜上來。吃完宵夜,我死活不肯再坐那個方位了。於是重新摸風向,這次是老江,我,濠川人,華祖國,那個肚子會怪叫的女人坐在濠川人身後。
上半夜戰績是老江贏了不少,我差不多打平,華祖國和濠川人都輸錢。華祖國可能輸得更多點,從他發綠的臉色看起來,怕有個五六萬泡進去了。所以宵夜也沒怎麼吃,坐上牌桌就惡狠狠地想做大牌扳回本來。
觀戰的鶯鶯燕燕們吃不消了,一直打哈欠,濠川人說叫司機送你們回去吧,田甜說回家差不多天亮了,這兒又不是沒有床。濠川人微微一笑,讓她們進臥室去睡覺。只有那個肚子咕咕叫的女人還精神十足地留在桌旁觀戰。
老江想保本,打得小心翼翼。濠川人輸這點錢不動筋骨,還是大大咧咧的。華祖國眉頭緊皺,每張牌都想半天,以至濠川人不耐煩了:「華部長,不就是幾張鈔票嗎?不值得這樣耗費腦細胞的。」
華祖國鐵青著臉打出一張東風,我手上的牌是七張風向,六張順子,到底做全風向呢還是做順子清一色?我看了一下桌面,只有兩張風向,我決定做副大的,於是把東風碰了回來,扔出一張順子。下一手牌我又摸進一張西風,這樣我手上就有九張風向了,希望很大,最好來個自摸,腰包鼓得快一點。
濠川人把我扔出的二順碰了進去:「李先生你一直喂,不碰你不好意思了。」我說沒關係,你有胃口的話我還會接著喂。華祖國提醒道:「天農,守著點。」我說就怕他吃進之後吐不出來。濠川人笑道:「真的?李先生那你就不要客氣。」
眼看桌上只剩下半圈牌了,我手上是五張風向,兩張順子。濠川人已經碰我兩口,手上也是七張牌。老江完全放棄,桌上有什麼他打什麼。華祖國看到形勢不對,但還不死心,總想僥倖逃走幾張牌,結果又被濠川人碰了一口。現在形勢緊張了,看樣子濠川人已經在等牌了,面前放下的全是順子碰對。
老江深思熟慮地說:「周老闆你在做大牌,逼得我走投無路了。這張你不要吧。」我一看是張我等了好久的發財。「他不要我要。」放下一對發財,將一隻九順打了出去。
濠川人看著我打出的九順,想要又不敢要的樣子,我激他:「已經碰了兩口了,索性一塊兒收去吧。」濠川人道:「李先生你也是大牌,我哪敢碰你三口。」在牌列中摸了張牌,打出一張北風。
「碰」我大叫一聲,我面前是三張東風,三張白板,三張發財,三張北風,手上剩下一張紅中一張九順。打掉九順再摸一張隨便什麼風向就是翻一倍的全風向。如果摸到紅中的話更不得了,全風向對對和,加兩倍,我自摸的話是十二萬,誰點炮的話也有四萬。
濠川人卻把我第二張九順碰進去,老江和華祖國道:「周老闆你鈔票多得沒處花還是怎麼的?不看看他面前的那副牌,你這可是第三口了啊,他自摸的話你一家得付十二萬。」濠川人說:「沒辦法,這九順是最後一張,剛才我想避一避,哪知道兩張都在他手上,聽天由命罷。」
還剩不到十來張牌,每人摸個兩三張就完了,老江和華祖國都只出筒子萬子,我和濠川人都只剩手上一張牌,總的說來我比他機會多點,他是必須摸到跟他手上同一樣的牌才能和,而我隨便任何一張風向都能和。
我伸出去摸牌的手不由自主地發抖,心中默禱:老天讓我摸個紅中吧,或者隨便什麼風向都好。手指上感到像了,心裡不禁怦怦大跳。正在這時,房間裡的人都清楚地聽到坐在濠川人背後的女人肚子響亮地「咕」了一聲,我心中狂喜:濠川人要輸了,天助我也。摸上手的卻不是風向而是一順,也就是俗稱的「小鳥」。這下費思量了,濠川人面前都是大順子,非常可能在等小鳥。我又巡視一遍桌面,只見一隻小鳥,怎麼辦?出小鳥有可能沖濠川人,留著小鳥出紅中的話也能和,但比起全風向對對和來可差得太遠了。我突然想起濠川人背後的女人肚子叫過了,這盤該我贏了,怕什麼怕。把「小鳥」放下桌面:「博一下了。」
濠川人嘴上浮起一絲微笑:「我知道小鳥會出來,但想不到還是由你李先生送上門來。」他翻開自己的牌,把兩張小鳥並在一起:「不好意思了。」
諸位看官,你看這事邪不邪。那女人坐我身後肚子一叫我就點炮,坐在濠川人背後肚子叫他卻贏錢。更氣人的是華祖國把剩牌翻出來,一張紅中赫然就在牌頭第一張。一進一出相差十八萬人民幣,今夜我的運氣真是差到家去了。
付掉二萬塊錢,口袋裡只剩下一千多塊了,我自知今晚的手氣不好,接下去幾局牌都採取守勢,以不點炮為上策。到天亮時,還是把從華祖國那兒借來的一萬多塊全賠了進去。華祖國詫異地盯著我:「天農,你平時打得很穩,今夜是怎麼啦?」
我疲倦地摸了一把臉:「我媽住了兩個多禮拜醫院,這段時間一直沒睡好,精力透支,當然不是諸位的對手。這局打完就算了吧,眼睛都要閉上了。」
濠川人關心地說:「要不要幫你開個房間?就在伯明翰休息?」
我說謝了,可是我還要回去看望母親,下次大家再聚吧。
當我坐計程車回到家裡時,天已經大亮了,我跌進沙發我就睡了,一直睡到下午三四點才起來,頭像劈開來般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