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草動 風吹草動  五
    第二天準時接到華祖國的電話,一開口就說:「貨是沒問題,但我的份子在哪邊算?」

    我說:「慣例是從你的那邊拿。」

    華祖國說:「慣例是慣例,但要這貨的人很多,我是憑了老同學的面子才聯繫上的,再要開口拿份子就不太好意思了。」

    這傢伙貪得無厭,擺明了他是想先吃碗裡的,再吃鍋裡的,拿個雙份。我雖沒做過生意,但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來。世界上哪有白拉生意的?但我不好說出來,生意還得從他手上過來,於是用爽快的口氣說:「既然這樣,祖國,當然不會讓你白出力,我的佣金和你對分,百分之五十對百分之五十怎麼樣?現在還沒跟美國人講好佣金的比例,我會盡量去爭取一下。不過也不能抱太高的期望,他們美國人有錢什麼地方買不到貨,獅子大開口是會把他們嚇回去的。」

    華祖國說:「貨是不愁賣不出去,南斯拉夫那兒一下訂單就是幾萬枝。我同學是想打開美國市場而已,才願意把緊俏貨抽出來,你不用太過分讓步。他們美國人拿著大把美元買不到貨也是白搭。」

    我說我們得有個共識,總歸得想法兒把生意做成為上。

    掛上電話,我盤算了一下:貨是沒問題了,是好事,但我的佣金會被華祖國撬掉一大塊,是壞事。但這種貨色又不是自行車零件,到處能找得到,被華祖國敲竹槓也只得認了。希望能在皮特那兒再擠點油水出來,反正大頭是他賺的。

    我在電話裡跟皮特說,你要的貨有眉目了。他阻止我說下去,約我去北岸區百老匯的一個酒吧,我問他為什麼不去上次的海崖屋?那兒氣氛不錯,還可以觀賞風景。他說這種事最好不要在同一個地方談,而且在百老匯我們可以觀賞另一種風景。

    我到了那裡發現是個脫衣舞酒吧。霓虹燈閃耀的門下站著一個胖大的黑人,穿著帶肩章的金色制服,像個小丑般地大聲吆喝招攬生意。走了進去,室內幽暗的光線使我什麼都看不清,只聞到酒味、女人的脂粉香水味和刺鼻的煙味。突然,舞台上的腳燈一下子大亮,音樂震天動地,燈光下一屋子的波峰臀浪。舞台上的年輕女人赤裸著上身,穿了件小褲衩在鋼管上倒立豎蜻蜓,大腿忽開忽合,極盡誘惑之能事。我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一曲過去,我才回過神來,想起此行的目的,轉頭去尋皮特,看見他靠在吧檯上,背朝著我,一手摟住一個女孩的纖腰。我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轉身笑著跟我打招呼:「快來見識一下這只性感的小野貓,從她身上你可以體會到為什麼舊金山是男人的天堂。」

    握了手,皮特在吧檯上為我叫了杯伏特加,又問身邊那嬌小的女孩:「寶貝,再來一杯?」女孩點點頭,伸出手中的杯子。她看來最多不過二十二歲,藍色的眼睛很冷,皮膚白皙,頭髮染成淡金色向後梳去,上身全部赤裸,脖子長長的像天鵝一樣,下面僅穿一條遮住臀溝的丁字褲,手中擎著一根細長的雪茄煙。

    皮特笑著介紹道:「奧加,是一位芭蕾舞演員;而這位李先生,將是未來的百萬富翁。兩位都是北半球的來客,你們之間應該有很多話好說,不過請注意,奧加是件藝術品,只能看不能碰。」說著卻在奧加裸露的屁股上輕輕地拍了一掌。

    奧加目中無人地把眼光轉過去,對皮特說:「我不喜歡東方人。」

    皮特愕然道:「為什麼?」奧加只是聳了聳肩。

    我窘在那裡。

    皮特打圓場道:「他是酒吧的客人,老闆是怎麼教你們招待客人的?」

    奧加撇撇嘴道:「有些東方人來這兒從不肯付小費,還老是動手動腳想佔便宜。」

    我說那都是一些土包子,東方大著呢,每個地方的人都不一樣。

    奧加吐了個煙圈,說她在莫斯科也見過江城人,做地攤生意,專門賣一用就壞的低檔貨,都是些騙子。

    「太可惜了,」我喝了口酒,「你不幸碰到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貨色,至於真正的江城人,好像你還沒有見識過,我相信來日方長,你會改變看法的。」

    我和皮特端了酒杯去角落裡談事情,皮特搓著手說你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

    我說貨沒問題,但你有競爭,歐洲那兒的訂單很大,特別是南斯拉夫人大量地買。

    皮特呵呵一笑:「老對手了,我不擔心這個,他們訂單雖大,但南斯拉夫貨幣在市場上一錢不值。你想他們戰爭連年,民不聊生,把貨賣給他們,錢不知道那年哪月才能收回,而我們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美元,硬通貨,區別在這裡。」

    我搖搖頭說:「事情不像你說的那麼簡單。國內的商業機制跟美國有所不同,錢是很主要的一環,但並不是絕對的。」

    皮特沉默了一陣,掏出煙來點上:「怎麼說?」

    我說:「雖然說近年來國內商機蓬勃,但像這種軍火買賣,我們要打交道的是個半官半商的灰色公司。這種公司的特點在於賺賠都不是自己的,而具體操作的人只關心如何填滿自己的腰包,他們可以拿了南斯拉夫人的回扣發貨,所以現錢交易並不能絕對佔上風。」

    皮特把煙蒂按熄在煙缸裡,說:「我明白了,我們要做成這筆生意的話,先得照顧那些具體操作人的利益。」

    我無聲地點點頭。

    皮特轉身望向酒吧廳堂,招呼服務員再送兩杯酒來,半裸的女招待把酒送過來之後,皮特拿了一張五美元的紙幣塞在她的丁字褲腰裡作為小費。

    女招待離開後,皮特把一杯酒推到我面前,說:「你得給我個尺寸,有哪些人得餵飽,回扣的百分比是多少?在合理的範圍之內我會考慮,如果是獅子大開口,我們最好現在就忘了這筆生意。」

    我有點緊張,盡量沉住氣,緩緩地說:「其實也就是兩三個人需要打通關節,其中有牽線的,公司裡做決定的,具體經手的。我看總共再給他們百分之五也就夠了。通融到了,你每單貨便宜個百分之十,什麼都回來了。有句俗語叫做『羊毛出在羊身上』。」

    皮特沉吟了一下:「多要百分之五不為過,為長遠合作打算,這些投資也是值得的。不過你講的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讓我心裡發怵,我哪裡搞得清誰是關鍵人物必須賄賂,誰是小蘿蔔頭而想敲我竹槓的。李,你能不能陪我去一次中國,所有費用算我的?」

    我倒沒想過這個,當然能免費旅行一次也不錯,但我當初進美國是陪讀簽證,出入境不是那麼容易。皮特說這算小問題,他公司可以聘請我做顧問,換個B-1的身份,這樣移民局方面就不會有麻煩了。

    我們離開時,我對皮特說今天的酒我來請,但是先要向你借兩百。

    皮特說不用那麼多。

    我朝奧加的方向努了努嘴,皮特笑笑,從皮夾裡抽出兩張百圓美鈔給我。

    我用一百美元付了酒帳。招手叫奧加過來,她猶猶豫豫走了過來,我把另一張在她眼前一晃,塞在她那條丁字褲的褲腰裡。

    出門之後皮特問我:「看上那個俄國小妞了?」

    我獰笑一聲:「是她招惹我的,不喜歡東方人,哼!我偏要想方設法收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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