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總統的中國「御醫」 第8章 不堪回首的死囚生涯(2)
    韓早先受不了這種冤枉,怒氣沖沖地反問對方:「交待啥問題?我根本不知道『五一暴動』是咋回事?你讓我交待啥?」

    「韓早先,我再重複一遍,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末了,焦秘書把一沓白紙和一隻鋼筆放到韓早先面前……

    第一天的審問就這樣不了了之。韓早先連「坦白」是怎麼回事都不明白,更不知道那可惡的「五一暴動」是啥東西了?只恨當初不該聽信吳同桂的話,不該當那該死的團長,到頭來又被吳同桂扣上這莫須有的罪名!他感到既氣憤又迷茫。不過,他並沒把問題看得有多麼嚴重。他相信事情總會搞清楚的。

    這時候的他在政治上還相當幼稚,對中國時局的認識還只是一張白紙,顯然不會知道問題有多麼嚴重。當時,國、共兩黨正進行著爭奪中國政權的最後戰鬥。剛剛在長白地區奪取了部分政權的中國共產黨,對那些企圖推翻自己政權的國民黨暴亂分子,當然不會客氣了!

    據說當時,一幫國民黨的頑固分子蓄謀五月一日發動暴亂,企圖從共產黨手裡重新奪取政權,被共產黨及時破獲了,目前正在抓捕要犯。而這起震驚長白一帶的暴亂主謀「桂冠」,竟戴在了韓早先的頭上。可想而知,這位韓家小少爺的前景將意味著什麼?

    但,歷史是會發生誤會的。

    回到住處以後,並不瞭解這一切內幕的韓早先,把焦秘書給他的紙筆摔了一地。

    「什麼暴動不暴動的?我才不知道那些鬼東西呢!我不寫!我沒什麼可寫的!」

    他在屋裡大發脾氣。門外的警衛一連幾次探頭看他。

    就在這時,一個長相秀氣、梳著齊耳短髮、穿著灰色上衣的姑娘,伴著一片夕陽走了進來。

    「張秀英!你怎麼在這?」韓早先又驚又喜。

    這位長相出眾的姑娘是韓早先的小學同學,也是鐵血團的成員。他曾經深深地愛戀過她,只是從沒有表白過。

    可是,這位曾使他動過心的女同學卻緘口不語,只用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怔怔地望著他。

    他急了,斥責她說:「你啞巴呀?怎麼不說話?」

    現為焦秘書手下工作人員的張秀英,當然不敢輕意開口了。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一聲不吭,只用一種複雜的目光望著他,不時地瞟一眼門外……

    「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讓我坦白交待,啥叫坦白?我坦白啥?鐵血團的事你是知道的,只不過瞎胡鬧幾天就完事了!我根本不知道『五一暴動』是咋回事,反倒說是我暴動總指揮!你說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見到老同學,韓早先恨不得把一肚子委屈都一吐為快,可是無論他說破了天,張秀英的嘴就像抹了鰾膠似的,末了只留下一句話,「明天上午十點,我來取你的交待材料!」說完轉身走了。

    韓早先望著女同學的背影,心裡既氣憤又迷惑,百思不得其解: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那麼要好的同學,見了面連句話都不敢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沒有人能向他解釋這一切。

    是的,世界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世界再也不是原來的世界,中國再也不是原來的中國了!中國共產黨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殲滅著國民黨的幾百萬軍隊。一場震撼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改運動,正在東北剛剛解放了的土地上,大張旗鼓地拉開了序幕……

    然而,這位韓家小少爺並不瞭解這一切,即使瞭解了也不可能逃脫,因為他是屬於那個被革命階級中的一員。更為嚴重的是,他被訛傳捲進了一場國民黨特務蓄謀暴動的案件,而且被認為是暴動頭子,事情就更難辦了。但,一直蒙在鼓裡的他,仍然按著以往的人生信條和個性,對待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這只能促使事情朝著相反的方向轉化了。

    「嗨,你小子還不明白呀?世道變了。地主就是罪!有錢就是罪!亡國奴就是罪!」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張,忽然說出了這番話。

    這不能不使韓早先感到驚惑。他不明白,有錢為什麼是罪?地主為什麼是罪?最後那句話更使他大為氣憤。

    「亡國奴是什麼罪?誰願意當亡國奴?哪個中國人願意當亡國奴?」

    「人家說你是罪就是罪!」

    「胡扯!誰說是罪就是罪嗎?」

    「嗨,你還……」老張欲言又止,搖搖頭,歎息兩聲又陷入了沉默。

    這一夜,韓早先是在百思不解的氣憤中度過的。

    第二天上午十點,張秀英準時來取韓早先的交待材料,一看滿地扔著白紙,不禁一臉驚訝,「你怎麼一個字沒寫?」

    終於聽到她說話了,韓早先一肚子的氣惱一下子迸發出來,搶白她道:「你還會說話呀?我還以為你啞巴了呢!我寫什麼?你讓我寫什麼?我沒什麼可寫的!」

    「你還是寫吧,不然的話……」張秀英望著他,仍然是一臉欲言又止的複雜。

    但韓早先看不透她臉色後面的東西。他只是很生她的氣,覺得她太不夠朋友了,同學一場,而且兩人之間還有那種心有靈犀的關係,到了這種時候,怎麼連一句真話都不肯說呢?

    「我就不寫!我不信他們能把我拉出去槍斃嘍!」

    張秀英見他如此執拗,知道說服不了他,只好拿著沒有一個字的白紙走了。

    韓早先下午又被叫出去受審時,文質彬彬的焦秘書一掃昨天的溫和,變得異常憤怒,就差沒拍桌子了。

    「韓早先,你態度不好!這樣下去後果自負!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應該老老實實交待自己的罪行!」

    韓早先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句話。儘管他念過師範大學,但學過的詞典裡沒有這句新名詞。他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可他又不敢問,只在心裡默默地重複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重複幾遍之後,終於悟出了其中的意思。可他終究不知道應該怎樣坦白?怎樣才能不抗拒?他不明白自己的罪過到底在哪裡?如果知道罪過,他真想一吐為快,何必這樣憋著活受罪呢?

    後來,張秀英再次給他送來紙張時,提醒他一句,「你就把你的過去好好寫一寫……」

    「過去就是罪過嗎?」

    聽他這麼一問,張秀英不好再說什麼,轉身走了,留給韓早先的仍然是一個灰色的迷惑。傍晚的陽光正照在她灰色的上衣上。

    眾星捧月下的富家小少爺

    韓早先不知道自己的罪過究竟在哪裡?

    但張秀英的這句話,卻使這顆剛剛從戰場上掙扎出來、現在又被禁閉起來的心,忽然變得十分柔情,十分脆弱,深深地懷戀起自己的家鄉來,懷戀起那種寧靜而富裕的生活……

    他最早的家住在鴨綠江邊的梨田洞村。這裡風景優美、景色怡人。門前是浩浩蕩蕩的鴨綠江,屋後是一座蒼蒼鬱郁的老山。山上長著枝幹虯勁的婆娑老松。一到了春天,隔江相望,能看到對岸朝鮮山上盛開的金達萊,滿山遍野,鮮艷欲滴,像一片片燃燒的火,又像一朵朵落山的霞,美極了。

    鴨綠江水如青如碧,如藍如玉,遠遠看去,水裡就像藏著無數的鴨蛋,因此才得名鴨綠江。鴨綠江一瀉千里,悠悠蕩蕩,日夜從他家門前流過,流出多少財富,多少故事?

    夏天,穿著拖地長裙、能歌善舞的朝鮮族姑娘們,三五成群地坐在江邊光滑如砥的石頭上,人人手拿一隻小棒錘,一邊敲打著石板上的衣物,一邊唱著美妙的歌曲……

    「啊裡啷,啊裡啷,啊拉裡啷……」棒錘聲聲,歌聲悠揚。飛舞的棒錘伴隨著歌聲,一上一下地起落,節奏十分鮮明,敲打出一幅美妙的洗衣圖。

    歌聲和棒錘聲傳得很遠,越過寬闊的江面,一直傳到對岸的朝鮮山上。江中偶爾有小船駛過,就會傳來小伙子調逗的戲謔聲,「哎,唱得好啊,再給小哥唱一個!」

    當姑娘們沉浸在自己營造的藝術氛圍中,正自得其樂,常常會有人躡手躡腳地湊近她們背後,手捂嘴巴突然大喊一聲,「唱得好!」嚇得她們「啊呀」一聲大叫,接著就會群起而攻之,捧起江水向那個突然襲來的調皮蛋潑去。江面上蕩起一陣吱哇亂叫的嘻鬧聲……

    那個調皮蛋不是別人,就是此刻被關在小屋裡交待罪行的韓早先。

    但後來,這種和諧寧靜的生活被日本鬼子的鐵蹄徹底踏碎了。

    鴨綠江不僅給人們帶來歡樂,更給人們帶來財富,無論冬夏都是滾滾財源的重要通道。

    冬天,江面上結成厚厚的冰,人們就在晶瑩剔透的冰面上拉起馬爬犁。東方剛剛透出濛濛亮,冰道上就響起了馬兒的噴嚏聲,車老闆粗獷的吆喝聲,以及震天響的鞭梢兒聲,遠遠聽來,就像一首動人的爬犁交響曲。長長的馬爬犁帶著滿身霜雪和哈氣,滿載著木材或山貨起程了,向著臨江方向進發。再回來時,馬爬犁上空了,車老闆的腰包卻塞得滿滿的,鞭子抽得「啪啪兒」響,十里八村都能聽見這清脆的鞭梢兒聲。

    夏天,人們就在江上放木排,放排的景象十分壯觀。幾十個木筏子連成一條長長的木排。木排上搭著住人的房子,遠遠看去就像一幢幢水中樓閣。一座座樓閣在江中排成長長的一溜,就像一排整裝待發的軍艦,那才雄偉壯觀呢。

    放排那天,天剛微微透亮兒,就見一個留著齊胸大鬍子、人高馬大的放排老大,雙手叉腰站在排頭上,衝著江岸粗門大嗓地高喊一聲:「放排嘍——」

    於是,一排水中樓閣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順流而下,直向丹東市駛去。

    這個放排老大不是別人,就是韓早先的父親韓仁泰。他管父親叫爺,這是韓家的規矩。

    在韓早先童年的記憶裡,跟著大人放排是他最高興的事了。坐在水中樓閣裡順江而下,不但不用搖頭晃腦背那該死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而且還可以大飽眼福,沿江觀賞江邊的好多熱鬧……

    一到放排時節,沿江的客棧裡就晝夜燈火通明,生意十分紅火。說書的,打鼓的,唱戲的,還有那些臉蛋子抹得直掉粉渣、人們稱她們是窯子娘們兒的娼妓,都粉墨登場了,都從這些放排人的腰包裡,大把大把地掏著票子。

    金華鎮的人有錢,這裡不僅有砍不完的樹木,采不完的山貨,還有開不完的金礦,所以他們樂得掏腰包,圖希買個痛快。只是那些放排人的妻子最恨窯子娘們兒了,每次放排都千方百計地跟上排來,不僅是為了難得一回瀟灑,也是為了看住自己的男人……

    可是,這種殊榮他平生只享受過兩次,一次是他剛剛記事,偎在媽媽的懷裡第一次去臨江。另一次是他到臨江去念學。平時,父親是從不許他這個淘氣包跟著上排的,怕他掉進江裡淹死。七歲時,他跟一幫同學去江裡摸喇蛄,一下水小腦袋一躥就沒影了,喇蛄沒摸著卻摸到了閻王爺的鼻子,要不是老師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他,他早就一命嗚呼了。從此以後,父親再也不敢讓他上排了。其實父親也是自欺欺人,他明明知道兒子最愛玩水,你不讓他上排,他不照樣下江裡去瞎撲騰嗎?

    聰明絕頂的小淘氣包

    早在二十年代初的一年春天,荒無人跡的鴨綠江邊來了一條漢子,他身邊除了幾張菜黃色的臉,只有一根扁擔。漢子看一眼這裡秀麗的山水,就對瘦成一把骨頭的妻子說:「留下吧,這就是咱活命的地方。」於是,就領著老婆孩兒靠江邊搭起了窩棚,成為這裡的第一戶人家。從此在這裡落腳謀生,開荒種地,掘礦采金,開酒廠,招來幾百號人上山伐木頭,當起了開山把頭,逐漸開創起一份家業。

    這位山東漢子不是別人,就是韓早先精明能幹的父親。

    父親能幹,讀過私塾的母親又是一把管家理財的好手。於是,韓家很快就成了金華鎮這頭跺腳、那頭亂顫的大戶。家有糧棧、貨莊、酒廠、幾十匹馬、幾百垧地。臨江市都有他們韓家的貨莊、糧棧。

    可是,小早先的哥哥卻是一個敗家子。他本來聰明過人,心靈手巧,拿起一塊麵團就能捏出小人、小雞、小狗什麼的。可他一拿起書本就打磕睡,比吃安眠藥都好使,一坐到賭桌上就來了精神,一張張牌像勾魂似的,勾去了韓家的許多家業。早先在臨江讀書,哥哥來看他,就兩天的功夫,臨江的一半家產就從哥哥細長的手指縫裡溜掉了。要不是父親及時趕來,一巴掌把他扇到了牌桌下,還不知道要輸掉多少家業呢。

    大兒子不爭氣,父母就把韓家的希望全部落在了小兒子身上,把他當作光宗耀祖的最佳人選,眾星捧月般地捧著他。但不知為什麼,全家人都長得人高馬大,唯獨這個小少爺卻長得又瘦又小,瘦小得就像一隻猴子似的。

    說真的,他的淘氣勁兒也真像一隻猴子!

    在學校裡,他個子最小,卻是最頑皮、最能搗亂的一個。學校裡發生打架鬥毆、砸玻璃、上山燒毛豆之類惹禍生災的事,不用找別人,準是他幹的!而且他從不隱瞞。老師一找到他,他就梗著小細脖理直氣壯地說:「是我幹的!咋的?」

    一次,他帶著一幫同學跑到山上去燒毛豆,引起漫天大火,燒得他父親不僅破了一大筆錢財,而且還受了七天監獄之苦。到後來,是校長出頭擔保才把他父親保出來。這回校長可氣壞了,讓他的小屁股狠狠地吃了一頓板子,疼得他呲牙咧嘴一連幾天都不敢沾板凳。

    但他卻絕頂聰明,這是人所公認的。

    上帝給了他一個瘦小的身軀,卻給了他一個超常的大腦袋,這不是指它的體積,而是指它的容量。同學們從來不見他用功,別人用功他還去搗亂,是有名的搗亂鬼,可一到考試他從來都是第一名,而且回回是第一個交卷,交完卷,撒腿就跑去打棒球了。他是學校裡一名優秀的棒球手呢。

    一次,他代表學校到韓國去參加比賽,顯大包把面罩子扔掉了,正好一個棒球飛來,打掉了他兩顆大門牙,從此摘掉了「韓大牙」這個不雅的綽號,卻多了個「露風洞」的外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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