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 第43章 上面來人了
    元旦小假後重新回到單位,像是大盤調整之後的格局再現,各方勢力,不論大人物小人物,似又重新充滿鬥志各就各位,準備投入新一輪行情。很多在靳與D兩支隊伍中搖擺不定的處長同志們,則面臨著「站隊伍」的艱難抉擇。

    要說這些處長們,平常都是頂喜歡看各種歷史書、帝王書的,那裡面的各種上衝下突、是非左右,在閱讀時,都能抱有隔岸觀火、唯恐不亂的閱讀快感,可真正置身於現實生活中實戰起來,卻感到十分的為難乃至險惡了。他們深知:********中,向來如此,沒有對與錯,亦無強與弱,關鍵是要隊伍別站錯!

    關於靳局長這一邊與D副局長那一邊,就像大河的兩岸,均是雲山霧罩,其深淺與走勢,實在難以解讀、無從參悟——雖然高嶺早給小田秘書寬過心,讓他只管看雲起雲落,但說實在的,小田哪裡是個會寬心的人呢?

    特別是每週一辦公會上他在現場做紀要,聽各位局長縱橫山河,雖然表面上那室內是一團和氣,可不知是他太敏感還是事實就是如此,他總有一種刀光劍影、暗器四射之感,尤其是就一些重要事項的討論與決策,D之外的幾位副局長,總特意縮在後面表態,基本上就是見風使舵、看碟下菜。有時這個副局長跳出來刺一下靳局長,有時那個副局長又假裝使個巧,似硬實軟、欲揚先抑地反對一下D副局長,總之,最後的決策結果,往往是兩方面陣營分別讓步與妥協後的中庸之道,這結果,於管理局業務的發展,是否真的有效果有促進,倒好像是不重要的了……

    小田為此深感憂心忡忡,好比杞人憂天,想想看,所有這些重要事務,都關乎到管理局未來興衰的大決策大方向啊,怎麼能這樣草菅人命呢?如此下去,管理局的整體利益勢必會受到影響,那些局長們無所謂,反正他們總是拿年薪的,可他們這些小人物每個月的獎金,可能就會水落船低地差下去啊!快要過年了,說不定大傢伙兒都還在美美地幻想著,年底能多拿一些獎金、全家人樂呵呵地過個小肥年呢……

    每想到這些細枝末節,小田就感到心頭沉重,有種說不出憋悶,他不明白,如果把小人物與大人物的之間的關聯比作個槓桿的話,那麼,得要多少小人物捆在一起、堆在一塊兒,那重量才能把大人物給壓得住呢?可能再多也沒有用,大人物的心思,哪怕就僅僅動了一根髮絲那樣的細,可另一頭的小人物們,就全都地動山搖了!唉,事到如今,也只能隨遇而安,起伏由天了,別的不敢指望,隨便他們兩大陣營間怎麼鬥狠、隨便他們哪方上馬哪方落馬,只希望不要誤了管理局的百年大計才好,上上下下七八千人呢,大多數人都還蒙鼓裡呢、都還傻乎乎指望這「核心領導層」帶著他們把日子往「小康」、「中康」上奔呢!

    其實,不僅小田看出局長們在拿工作做遊戲、玩推手,高嶺知道,姚主任也知道,可這後面二位,就要聰明一些、超脫一些。

    高嶺呢,仍是藉著《調研內參》的名義,在二級單位四處走動,一心忙著經營他自己的人脈資源圈,好像趁亂做事,倒更加事半功倍似的。晚上,他總在外面吃喝到很遲。回到宿舍裡,渾身上下,連頭髮縫裡,都帶著一股酒菜氣,又帶著一股子秘密的江湖氣。

    姚主任呢,則全盤採取守勢。從前,眾人面前,她是輕易不肯言及自己的年紀或身體,一說就顯得老態或衰弱似的,這是許多中老年幹部的忌語與禁區,說不得問不得。現在倒好,她反過來了,總把藥瓶子搖得嘩嘩響地當眾服藥,上班時間也公然地給醫生打電話,問長問短。就是日常談天,她也會用一種隔山隔水、超然物外的口氣,談起工作,談起年輕幹部,好像她一轉身就要二線或退休了似的。

    這樣,每到一些複雜的尷尬的場合,她便總有機會稱病或托事,得以缺席或退席,總之,她是不想見到任何一方難堪的——每見到一次,就好比是替自己的前程減了一分,將來,不管哪一方得勢,因她曾見證過不堪的現場,必會翻出這些舊帳,這於她本人的安危是極其不利的。

    ——這當中的原理,高嶺也跟小田說過,可姚主任能托老稱病躲開去,他小田能往哪裡躲呢?他不得不總是躬逢其盛啊!眼睜睜地看著局長們打埋伏設機關、面有變色,或私下交換眼神或雙雙佯裝上廁所等等……這熱鬧雖然看得眼花繚亂,可小田多麼希望他是一無所見啊,他知道,等到事情最後海晏河清、塵埃落定,台上這所有的人物都會各得所需、握手言和,但他這個小田是一定要給除掉的,因為他是唯一的觀眾與知情人,他知曉所有的過程,必應除之而後安……

    好在,這種被逼無奈的「觀戰」之日並未延續太久。

    可能,是上面部裡頭終於覺察到什麼,或者,是最高層的博弈出現了大的分歧,或者,乾脆就是管理局這裡有其中一方採取了主動,把矛盾上交了。總之,一月份中旬,部裡忽然來了幾個神情古怪、不苟言笑的人,成立了一個沒有名分的小組。幹什麼的啊?為什麼事啊?人人不知,人人好奇,有人就自作聰明地想:莫不是個調查組吧……

    「不管對內對外、對上對下,你們絕對不能叫調查組!因為,咱們管理局並沒有發生什麼具體的事情需要調查的。」姚主任卻語氣嚴厲地這樣關照幾位秘書與各位司機。因為這個小組所有的事務與所需資料,都是辦公室在忙、在接待,姚主任這麼一定調子,秘書與司機們也就更為謹慎了,除非不得已,他們從不談論那個「小組」的具體情況。

    無名的「小組」要了兩間辦公室,然後關起門來找人談話,好像列了一張龐大而無形的談話表似的,不斷地有人低著頭進去,又低著頭出來。機關的一串名單談完了之後,又開始通知幾個二級分局,談話安排得相當緊湊,看上去非常富有計劃性。但真正具體到相關談話人員的分佈,卻又似東一鎯頭西一棒,有內務的,有外勤的,有純技術的,也有搞行政的,完全隨心插柳似的。

    談過話的人都被要求保密,於是,那些自認為「安全」的談話對象,不免帶著些天機在握的表情;而有一些心懷不安的,卻又不肯將息,恨不得逢人便要拉到暗處表白:其實,事情是這樣的,跟我真沒關係!

    但我黨我組織的紀律性還真是體現出來了,簡直如鋼鐵長城——關於這個「小組」的工作內容和工作目的,竟然真的似鐵板一塊,保持著未知的神秘,連高嶺這樣消息靈通的都搞不清楚。而姚主任則越發的高深莫測,整日呆在辦公室裡很少出來,照理,她可能是知道些什麼的,卻因為高度保密的必要,她不如就此「養」著元氣、深居簡出了。

    這樣子談了一大圈之後,正好也快要過年了,他們又齊刷刷地撤了,像來時一樣的突然,沒留下什麼特別的結果與暗示,曾經工作過的兩個辦公室瞬間空空蕩蕩,連片紙都沒留下。

    但「組織」一撤,「紀律性」也便宣告瓦解,一直悶在罐子裡的各式傳言像蒼蠅一樣在機關的各個角落裡到處亂飛,涉及到正反方面的中心人物有:靳局長、D副局長、女副局長。關鍵詞有:以權謀私、資產流失、任人唯親等等。

    蒼蠅雖然到處亂飛,但總一直在飛,卻落不到實處、亦停不到某處,到底是哪裡臭哄哄、又是哪裡將要會噴噴香?人們的神經,真像被拉緊了的彈簧,碰一碰都會叮叮作響——大廈將傾乎?新樓欲起乎?誰主沉浮兮?暴風雨索性就快點來吧!看風景的人們快要吃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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