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艷如玫瑰 第1章 四個糖衣炮彈 (2)
    大徹大悟是從高二那次昏倒開始的。那年我看了不少007錄像帶,同時發現同班一個男孩,長相特007,大高個兒,寬肩膀,一對濃眉鳥翅般高高揚起。尤其那雙微陷的黑眼睛,亮晶晶的,酷斃了。他一直對我特好,常偷偷塞給我一些零食,無非煮苞米、烤紅薯什麼的。有幾個月我愛他愛得視死如歸,一見他眼裡就水汪汪的,聲音也柔了身子也軟了。那是期末考試的日子,一個日頭高懸、熱氣蒸騰的大晴天,上午考代數,這是我的拿手好戲,目不交睫,走筆如風,提前三十分鍾交了卷。那會兒007剛解出三道小題,而且兩個得數是錯的。我走出考場時,得意地向他飛去一道眼風,007一定誤解了我的意思,立馬起身把白卷交了。

    我們手拉手鑽進校院外面浩瀚無邊、氣勢非凡的高粱地。

    全世界就剩下一少男一少女——我倆。

    也許因為我對自己的考場表現特別滿意吧,那天我的心情好爽好爽,特想做點兒什麼越軌的事情讓自己陶醉。我和007坐在陰涼的高粱地裡,天朗氣清,萬籟俱寂,綠葉蓋頂,微風在濃綠中流動。我咬著一根細草莖,嬌羞著小臉默默聽自己的心跳。007也無語,拿一截樹枝在地上瞎劃。一只花翅蝴蝶翩翩飛來,在我們眼前繞來繞去,然後伏到一只白蝴蝶身上,它們的尾部顫栗著勾搭在一起。一股曖昧的熱流從我的小腹神秘升起。

    四只嫩眼熱辣辣盯著那兩只蝴蝶。

    你說,哪只是公的?我悄悄問,不知為什麼嗓子有些干啞。

    007說,上邊的唄。

    瞎說,你咋知道呢?

    晚上俺爸俺媽就這樣……

    你見過咋的?

    咋沒見過呢!白天俺爹媽老是干仗,為點兒什麼破事兒就撕頭發滾到一起。晚上他們又那樣,開始俺不懂,以為爹媽又打起來了,嚇得心砰砰跳,後來才知道是干那事兒。你知道那是啥事兒嗎?說著,007怯生生伸手過來,從後面攬住我的腰,偷偷摸摸好象我不知道似的。他的手指就那麼輕輕一勾,我已經軟在他懷裡,羽毛一樣輕盈。

    高粱地成了無比遼闊的大床,遮天綠葉成了遮羞的紗幕,泥土味散發著自然和野性的誘惑。007脫下藍布褂鋪在地下,像《紅高粱》裡的野男人放倒鞏俐一樣放倒了我,又解開我的襯衫、胸罩、裙扣。鑽過葉縫的點點陽光灑在花蕾似的****和胴體上,讓我如發情的母蝴蝶,緊張、好奇、羞澀而又充滿渴望。欲望的洪流洶湧澎湃,青春扭動出熱狂的弧線。

    快點兒快點兒,一會兒還考政治呢!濕漉漉的我叫。

    他解開自己,一件件衣物鏗鏘有力地甩出去,特男子漢……

    突然,我的目光直直地凝固了。在他堅挺的地方遮著一件灰突突的粗黃布大褲衩,當他拉下褲衩的時候,一條細麻繩留在赤裸的腰間。不知怎麼搞的,麻繩竟系成死扣,007解了半天沒解開,又想把它扯斷,可怎麼也扯不斷,皮膚被深深勒出一道紅印——其實那麻繩是不礙事的。看來007有點緊張,有點不知所措。

    干嘛系條麻繩?半昏半醒中我問。

    褲衩的皮筋斷了,007說。

    激情、欲望、沖動、昏厥、癡愛一瞬間全部崩塌。不不不,他怎麼可能是我的007?007怎麼可能在高粱地裡做愛?在高粱地干那事兒只能叫“耍流氓”。007怎麼可能用一條麻繩系住自己的褲衩?真正的007和各國美女上床時,脫下的一切衣物都是大不列顛名牌,包括腰帶、短褲、打火機和手槍。高粱地裡的他就是苦干一輩子,估計也穿不上007的AKHO牌短襪。

    那條細蛇樣的麻繩驚醒了我。瞬間退潮。我速凍似地冷成雪白的冰激凌,大義凜然地、堅決地推開堅挺的他。在麻繩愣眉愣眼地注視下,我亮著一身冷酷的曲線站起身,先是用他的藍布褂仔細揩淨身上的泥土和草葉,然後套上粉紅短褲,然後扣上白色胸罩,然後穿上藍裙和白襯衫,然後登上扣帶紅皮鞋,然後頭也不回,撥開密密匝匝的高粱葉子,走了。

    麻繩提著大褲衩愣在原地叫,你咋啦?咋不干啦?

    我不理不睬,繼續走遠,像T型台上的時裝模特兒扭動著纖腰,當然也因為地不平。

    綠色海洋裡暴出一聲驚天怒吼,我******!

    人家英國007多高雅,人家把做愛當成快樂的享受。據說有個翻譯把中國這句罵人話翻給老外後,老外迷惑不解地說,做愛是一件多麼銷魂的美事啊,如果有個男人願意和我母親做愛,我會非常感謝他。

    人家007發火時頂多罵一句狗娘養的。

    麻繩這狗娘養的!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麻繩讓我明白了一件人生大事。因此當我提著行李第一次跨入H市,第一次跨入大理石砌成的輝煌校門時,我想的第一件事是:今後絕不在麻繩式的愛情裡昏倒,絕不回到腰裡系著麻繩的故鄉。

    我想的第二件事情是:對漂亮女孩來說,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在家鄉那種小地方,我們能逮著的最成功的男人基本上是科長(在那兒叫局長)、鄉長和鎮長級干部,絕無可能像萊溫斯基那樣整日圍著美國總統叫親阿哥。家鄉的男人個個英雄蓋世,都有三碗敢過崗的本事,日裡常常找茬兒把老婆按在炕頭暴揍一頓,夜裡再摟到身下轟轟烈烈胡來一通,據說兩者都有利於解酒。他們見了婦女稱老娘們兒,見了我們叫丫頭。那兒的雞鳴狗吠一直響徹我們的夢鄉。那兒的塵土總是掛滿我們疲憊的臉和疲憊的鞋。那兒的毒日頭把我們的臉蛋塗上勞動婦女特有的健康無比的紅暈。只要回到家鄉,過不多久我們准會成為標准的洗衣婦和孩子他媽,歇氣兒的時候便會拿一張小板凳坐在門前,一邊敞著鼓鼓的奶子喂小崽子,一邊跟鄰居大媽誇老公扯老婆舌,傳誰誰和誰誰鑽高粱地了,而且一說就特細節特來勁兒,好象自己就是其中一方……

    我想的第三件事情是:少用功多睡覺,以保持眼睛的亮度和皮膚的彈性;少吃飯多吃零食,以保持魔鬼身材。

    我想的最後一件事情才是聽爹媽的話,別惹老師生氣,城裡車多,上街別給撞嘍。

    《6》

    紅塔山插入:

    我的家鄉是坐落在黑龍江南岸的一座小城J縣,站在我家的北窗口就能望見俄羅斯遼闊的大地、茂密的森林和山崗,還有錯落有致的一些白色小房子。盡管我被同學們稱為大號歐版美女,可迄今還沒有什麼情愛史。相對於把愛情當玩偶的媚眼狐,把愛情當事業的王阿蘭,把愛情當美夢的小Q,我的確特別正人君子,真正的把愛情當伴侶。

    媚眼狐說,這並不能證明你的品質多麼高尚純潔,也許發情期來得比較晚。

    我說,問題是你們的發情期來了就不走了,日夜騷動不安,弄得我也養成一個惡習,夜裡不摟一只枕頭就睡不著覺。

    嬌小玲瓏的小Q說,發情期越晚,來勢越凶猛,城裡這些松松垮垮的小男人恐怕消受不了你,所以你不應當飄在H市,最好回老家找一頭壯漢,或者去西班牙嫁個斗牛士,或者去美國找泰森。

    阿蘭一邊往嘴裡扔爆米花,一邊上下端詳我說,別看你像正人君子似的,估計一旦逮著個男人,天一黑你就急著上炕了。

    初進H市,我們像灰頭土臉的丑小鴨,瞧著潮水般湧過身邊的車流,橫穿馬路斑馬線腿都哆嗦。經過大學幾年打造,四只小天鵝妖嬈而出。我們深深愛上繁華美麗的H市,藍色的大海讓我們陶醉,紛飛的海鷗讓我們遐想。一想到家鄉那些張藝謀式的土掉渣兒的系列鏡頭我們就不能不極其恐怖。於是畢業前我們毅然決定,支持媚眼狐的動議:放棄毛主席他老人家“農村包圍城市”的革命路線,轉而執行王明左傾盲動路線,堅決攻占H市,一邊打零工付房租吃零食養活自己,一邊像發情的母狼在街上和網絡上飄來飄去,搜尋著較為長久的職業和較為長久的情侶,隨時准備失去整個世界而獲得一條鎖鏈,最好還能拴住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銀行戶頭。

    不過告訴你一個秘密,按照《共產黨宣言》的說法,一無所有的飄一代並不在乎失去鎖鏈。失去鎖鏈意味著我們將獲得整個世界。

    《7》

    北極狼是省報駐H市記者站的記者,真名白茫,北極狼是他的網名。社交場合,我說他是我“哥們兒”,他說我是他的“紅粉知己”,雙方大大咧咧像不分男女,其實我們的關系相當曖昧。他曾同我們“四人幫”共進晚餐,女孩們嘩笑胡鬧時,他把一支555牌香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面帶微笑默默靠在椅背上聽著看著,每隔半分鍾或稍長點兒時間吸一次。

    他說,奇怪,你們四個美眉不是同代人,怎麼會泡成死黨?

    錯錯錯,我們大叫。我們大學同屆,生日同年,怎麼會不是同代人!

    北極狼搖搖頭說,據我觀察,紅塔山像五十年代“埋頭苦干的一代”,阿蘭是八十年代“垮掉的一代”,小Q是九十年代“憤怒的一代”,至於胡曉嬋——他用燃了半截的香煙指指我——帶有典型的世紀末特征,表面是“隨波逐流的一代”,其實是“離經叛道的一代”,腦後有反骨,最有可能成為幫教對象。

    北極狼好眼力。

    其實這並不奇怪,當下大學是思想解放和個性解放的沃土,大本們跟好人在一起特別容易學好,跟壞人在一起經過一番思想斗爭更容易學壞。每個男生都拒絕埋頭讀書和埋頭苦干,渴望像比爾?蓋茨那樣橫空出世並且當個校園首富。女生們則渴望嫁一個比爾?蓋茨之類的人物,哪怕半年後離婚也能劈一筆巨款和一幢海濱別墅。我們四個小資美眉稍稍有點兒與眾不同,玩的是藝術品位。我們是本校著名文學社團火狐狸詩社的重要成員,又是學校戲劇舞台上的出類拔萃之輩,合演過幾出青春劇,台詞全是莎士比亞式的詩句,詠歎死去活來的愛情和遠走高飛的背叛,在大學區轟動一時,名聲大噪。校園裡,我學著大明星的樣子給追上來的男生簽名留念已是家常便飯。學新聞的我和學中文的小Q還常參與劇本創作。合作時間長了,我們自然泡成扯不開的四人幫。

    《8》

    紅塔山真名喬英,是中俄第四代混血兒,長得人高馬大,高鼻大眼,豐乳肥臀(全省大學生運動會鉛球紀錄保持者),一頭閃著褐黃色光澤的長發彎彎曲曲,是從娘胎裡帶出的天生波浪,讓我們嫉恨得要死。她屬歐洲型大號性感女郎,卻裝了滿肚子小資的酸情蜜意,一部《紅樓夢》裡的詩詞倒背如流,一提黛玉葬花她就潸然淚下,悲悲切切地誦道:“奴今葬花人笑癡,來年葬奴誰人知。”

    我常安慰她說,那是黛玉搞環保呢,你哭什麼!

    喬英說,這你就不懂了。眼淚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會哭的女孩是最有力量的,自古以來,哭得最壯烈的是孟姜女,哭得最優美的是林黛玉,哭得最富有詩意的就是我。

    我瞅瞅她那高大威猛的身架,說你別嚇死我好不好。

    喬英的一對****渾圓高翹,碩大無朋,合在一起恰好是個籃球。她為此驕傲無比,特喜歡戴紅色胸罩以示與眾不同,同寢室女生因此送她一個“紅塔山”的雅號。男生都以為她是紅塔山香煙的忠實煙民,居然在校園叫開了。男生跟她一見面,就鐵哥們兒似地遞上一支,喬英就這樣把煙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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