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走偏鋒 第五篇 諜海弄 (9)
    素雅從她的眼中看到了過去那個真誠的茹芸,看到了那個情同手足的姐妹。她果斷地說:「我信你了。勝敗在此一舉,我們馬上行動。你不是知道甘得利電器公司嗎?那裡住著陳右軍,你立刻過去,把情況全告訴他。茹芸,你要多加小心。今後你要趕快在上海娛樂圈消失,否則會有麻煩的。」

    秋風抱著素雅抽泣道:「高革……高勢能……對我是真心的。雖然我沒有向他挑明我就是茹芸,可這些日子他一直是把我當作茹芸來愛的,愛得很深。我原諒了他過去的一切,我還會原諒他現在的一切。以後他如能出來,即使他成了你們的叛徒,我也會跟他過一輩子的。素雅,自從高革在聊天中無意中聊到你,我就一直很想你,我曾偷偷來瞧過你好幾次。我很想你,素雅。」

    素雅用密語寫了一張紙條遞過去,說:「現在不是說這些情感之事的時候,太複雜了,一時說不清。我相信,我們以後還會見面的。你現在馬上去找陳右軍,晚了就來不及了。」

    秋風走後,素雅把自己宿舍簡單收拾了一下,把一些文件材料銷毀,鎖緊房門,去她知道的各個聯絡點通報情況,讓他們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然後,又去找了圖文尤思。他明天一早就要去廣州,並曾相邀她一同前往。她曾考慮到高革被捕後情況不明,不是離開上海的時候,就找了個托辭不打算與他同行。可現在情況有變,高革一旦招供,她在上海就難有立足之地。於是,她決定與圖文尤思同去廣州。

    她在公司寓所找到了圖文尤思。她說,自己思鄉心切,還是想同圖文先生一起回廣州看看。一起同行的還有自己的胞哥。圖文尤思說,很好。有你們兄妹作伴,我的旅途就不會寂寞了。不過,你哥同去,你我聊天就不方便了。她笑笑說,讓他一邊呆著去,我倆儘管聊我們的。

    素雅從圖文尤思那裡出來,就去了小東京旅館。她觀察四周的動靜,見沒有異常情況,才進了門。她讓茹芸捎給陳右軍的秘信上,寫清了私約的這家旅館。她要在這裡等陳右軍。

    陳右軍見到秋風,又看了素雅寫的紙條,馬上感到大事不妙。他從紙條上已經知道,素雅已去通知各聯絡點,大家會很快轉移的。現在,他需要把這一消息以盡快的速度報告給中央蘇區,讓上級做好應變準備。而做到這一點,最快捷的方式是啟用多日不敢用的電台發電報。至於現在敵特工破譯沒破譯地下黨電台密碼,對這條消息已無關緊要了,盡快讓蘇區領導知道高革可能要叛變的重要情況是關鍵。

    陳右軍讓公司的員工抓緊收拾和銷毀文件材料,迅速轉移到安全的地點隱蔽起來。他離開公司前做了最後一項工作,打開發報機向蘇區發出「高革被捕可能即要叛變我地下人員將迅速隱撤」的電報。他毀壞了不能帶走的偵聽設備和發報機。然後,把一份晚飯前才從敵電台偵聽破譯過來的重要情報揣在懷裡。這份情報是國民黨軍隊圍剿紅軍的作戰計劃。

    陳右軍在小東京旅館見到素雅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鐘。素雅給他說了同圖文尤思一同去廣州的打算。陳右軍說,預防高革叛變的工作,該做的我們都做了。高革如果真的叛變,我與你將是他們重點抓捕對象,我們盡快離開上海是對的。同圖文尤思一起走,也較為安全。沒人敢隨便盤問抓捕他的隨從。這份重要情報也正好隨身帶上,想辦法盡快轉交給蘇區領導手裡。

    倆人商量完一些應對措施,便合衣睡了一會,只等天亮找圖文尤思一起去火車站。

    使陳右軍沒有想到的是,他發的那份電報,被敵特工電台監視系統截獲。由於陳左軍生前已破譯了地下黨的密碼,特工們便很快譯出了電報內容。這個時候,高革還沒有招供,正在昏死當中。

    特工納悶:地下黨是從哪兒知道高革即要叛變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剛被放出的那個戲子給地下黨組織報了信。

    特工連夜派出人去抓捕秋風。

    秋風從甘得利電器公司出來,沒敢再回她的住處,到她的一個女友處躲了起來。戲子秋風在上海灘是有一定的知名度的,特工們順籐摸瓜、逐個盤查與秋風相關的各個關係,終於在天亮時將她抓獲。

    這時,甦醒後的高革剛剛招供。敵特工和軍警按高革提供的線索迅速出擊,到各個****聯絡點抓捕。但都撲了個空,只抓到了三個沒接到素雅通知的地下黨聯絡員。

    敵特工一再追問高革,秋風是不是****分子?高革肯定地說不是,她絕對不知一絲內情。敵特工說,那她怎麼會去給****聯絡站報信?高革還是肯定地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高革說,我該招的都招了,你們應該還我自由了吧?

    特工說,就你提供的這點情況,才抓了三個小****,一條大魚沒釣到,還想要自由?你就等著吧,等著你提供出更重要的情況再說。

    一特工突然問了一句:「槍擊陳左軍的事件是你領人幹的吧?」

    高革心裡一沉,結結巴巴地說:「絕對不是我幹的,是其他地下黨小組干的。我同左軍雖然政見不同,但我們也是廣州同鄉,少時朋友,我不會向他下毒手的。」

    特工說,早晚會真相大白的,你等著吧。

    特工們又對秋風進行了拷問,秋風一口咬定什麼也不知道。特工知道她確是一個戲子,不會知道重大情況,通風報信的事也難找真憑實據,就把她關起來不再審她,集中力量去車站碼頭搜捕正欲外逃的****分子。

    素雅、陳右軍隨圖文尤思一行來到車站。車站的情況使陳右軍大吃一驚。他見有特工拿著他的照片,確切地說是拿著陳左軍的照片正在盤查進站的人。他和素雅交換了一下眼色,心裡就明白高革叛變了。

    陳右軍知道自己儘管化了妝,但仔細辯認還是能看出破綻。他當即決定不能再冒險前行了。否則,很可能會被敵人認出,不但連累了素雅,那份重要情報也會送不出。於是,他同素雅深深擁抱了一下,悄聲說:「你先走一步,我以後再找機會離開上海。這份東西要盡快轉送給東家。」說完,把一個牛皮信封借擁抱之際塞進了她的懷裡。

    上車後,圖文尤思才發現梅瑞雪的胞哥不見了。梅瑞雪說,哥的公司出了事,他急著返回去了。圖文尤思說,這樣更好,我們可以隨便說話了。梅瑞雪苦笑一下說,路上咱倆聊個痛快。

    趙素雅到達廣州,正好從上海發來的圖書也剛到貨。她早已從上海把貨發出的情況,通過地下交通線轉告了廣州的地下黨組織。到廣州後,她很快同他們取得聯繫,把檔案材料和那份情報安全移交。這些重要資料被迅速運往汕頭,然後再繞道運進蘇區。

    辦完一體重要事宜,趙素雅鬆了口氣。離別廣州數年,感慨萬千。她想起了童年和學生時代,想起了她與陳氏兄弟的情感糾葛,想起了好友茹芸和高勢能,想起了她的父母和她死去的軍軍。

    正當她猶豫是否回家看看時,廣州的地下黨聯絡員送來急信:上海特工已查清她隨圖文尤思到廣州的情況,並已派人前來輯拿她。素雅聽罷,當機立斷,搭乘當天的客船逃離了廣州。

    趙素雅出奇不意,殺了一個回馬槍,回到了上海。這是敵特所沒有想到的。他們以為她近期不敢回上海,會在廣州潛藏起來。於是協同廣州的特工組織,進行了大範圍的搜捕。這時,趙家才知道他們的女兒素雅還活著。

    趙素雅潛回上海,長時間不與任何熟人聯繫,在一家不起眼的食品店當起了店員。

    不久,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她十分驚喜,決心把這孩子生下來,作為下次同陳右軍見面的禮物。她用身上帶出的一些積蓄,度過了艱難的一段日子。十個月後,一個女嬰「哇哇」落地。她給她起名叫軍軍。這是她已死去的那個孩子的名字。

    產後三個月,趙素雅思念陳右軍心切。她見緊迫形勢趨於平緩,就花錢在報紙上刊登了一則廣告,大意是:某月某日,文學界在某某旅館三樓組織「莎士比亞迷」集會,探討莎士比亞的文學價值和地位以及對中國文學的影響。會上,有學者將提出驚人論斷:《莎士比亞全集》的作者並不是莎士比亞本人,而是弗朗西斯.培根爵士。誠請莎士比亞作品愛好者屆時前去研探商榷。

    趙素雅設想,陳右軍見到這則廣告後,必定會聯想到她曾是莎士比亞迷,對誰是莎士比亞全集的真正作者進行過多年破解。他必定會抱試試看的態度,屆時到這家旅館來找她。

    趙素雅的意圖果真準確地被陳右軍理解。當他看到這則廣告後,她的音容笑貌映入了他的腦海。他決定到這個莎士比亞迷集會上去碰碰運氣,去和自己的命運賭一把,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素雅。

    這一天,趙素雅抱著軍軍早早來到這家旅館對面的商店中,隔著玻璃窗辯認著每一個進入旅館大門的人。終於,她希望看到的一幕奇跡般出現了。她看到了身著藍色長袍,頭戴禮帽的陳右軍。她看到他四處張望著,懷著極大的警惕性悄悄向旅館門口靠近。

    陳右軍就要進入旅館大門了。

    趙素雅的心狂跳不止,馬上就要見到朝思暮想的愛人了,馬上就要撲到他那寬厚有力的懷抱了。我的小軍軍馬上就要見到她的爸爸了。

    趙素雅下意識地撫了撫軍軍滿頭的柔軟黑髮,正欲挪步走出商店,又一驚人的一幕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幾個把手伸進懷裡的人,從旅館門裡走出來,把陳右軍挾持在了中間。沒等他反抗,就被五花大綁起來。

    趙素雅真切地看清,那幾個人當中有一人是高革。她咬緊呀關,迫使自己沒有發出驚叫聲。

    高革他們把陳右軍弄到車上,旋即消失了。

    趙素雅站在商店窗前,呆呆地望著旅館門口,一時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三五成群的人陸續從旅館門口走出。

    「哪有什麼莎士比亞迷集會?不知是哪個閒散無德之人搞的惡作劇,害得我們白跑一趟。」

    「一見那廣告我就知道這事有些荒謬。莎士比亞全集的作者明明是莎士比亞嗎?怎麼成了爵士培根了?荒唐至極,荒唐至極吶。」

    「我看像是官方搞的一個誘餌,以這種方式抓捕什麼人。剛才,我親眼看到在這門前,一個漢子被幾個持槍之人抓走。」

    莎士比亞迷們圍在旅館門口議論紛紛。

    趙素雅有些神志不清,自言自語地說:「是我下的誘餌,讓敵人抓捕了他。」

    這時,她又看到一個人從旅館門裡出來,沖人們喊:「快走開,快走開。」

    趙素雅一愣,剛邁出商店門的一條腿又縮了回來。她迅速判明,那裡面還有特工,正在等待著另一條魚兒上釣。那條魚兒就是她。她退回商店,裝作在裡面買東西,一直等了很久,見到特工模樣的人撤走,才悄悄溜出商店。

    趙素雅只想能使陳右軍見到廣告想到她,而忘記了高革在女兒島時也知道她是一個莎士比亞迷。她甚至忘了她還為此同他有過激烈爭論。

    敵特工成全了高革和茹芸的姻緣,還為他們置辦了房產。他們倆過起了夫歡妻愛的日子。

    這天,高革酒足茶酷之後,閒情地拿起報紙消磨時光。無意間,他發現了那條廣告。他陷入了深思之中,茹芸過來給他添茶,叫了兩聲,他都沒有聽見。他準確地捕捉到了這條廣告背後有可能隱藏的重要信息。

    高革至今還沒有為敵特工部釣到一條大魚,因此而受到了特工上司的輕視和慢怠。這次,機會來了,肥大的誘餌送上了門。他把報紙拍在桌上,不露聲色地喝起了茶。

    茹芸不解地看著他,他卻閉上了眼睛。他永遠不想讓茹芸知道他要抓捕陳右軍和趙素雅的事。他怕自己的夫妻生活質量因此而受到影響。

    半年後,江西蘇區的一支部隊接待了一個叫花子模樣的女人。這女人背上背著一個沉睡的女嬰。這女人說,她從上海來,要找這裡的最高首長。

    最高首長果然接見了她。

    幾天後,一個英姿灑爽的女兵出現在訓練場上。她性格內向,寡言少語。這期間,她只交了一個女友。倆人每天形影不離,很少接觸其他人。大家覺得這個女人很神秘,就去問這個女人的那個惟一好友。那好友說,愛與恨能使人脫胎換骨,她變得讓我也難以認識了。

    這個女人訓練異常刻苦,對射擊項目尤為上心,成績也出奇得好。有人勸她休息休息,她脖頸狠勁一擺,說:「不!我要進一步強化百法百中的功夫。我要親手擊斃高勢能。」

    有人問:「高勢能是誰呀?」

    那女人說:「他是個鬼!」

    這個女人就是趙素雅。她在蘇區見到了張秋琴。她把陳右軍被高革出賣遭抓捕的情況告訴張秋琴後,倆人一起去找了部隊首長,要求組織力量去營救陳右軍。部隊首長當即拒絕了她們,說現在上海地下黨遭到嚴重破壞,暫時沒有力量採取危險性很大的營救工作。作為陳右軍的妻子,想救回丈夫的心情可以理解,但這個想法很不現實。部隊首長要求她以大局為重,隨大部隊一起行軍作戰。救人的事,等以後上海的紅隊壯大了,再組織實施。

    後來,趙素雅和張秋琴在一次部隊轉移行動中走失。

    因隨部隊行動不便,部隊首長讓人把趙素雅的女嬰送給當地一老鄉家撫養。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