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都市:金領們的夜店生活 二十三 (1)
    認識老郝。還是2006年年底金天夜夜來蘇絲黃尋找溫紅那陣子。

    老郝總是低著頭一個人喝酒,一個人抽著他的雪茄。

    蘇絲黃裡的美女和音樂都打動不了他,就沒見過老郝什麼時候和美女聊過天兒,什麼時候隨著音樂的旋律動過一下肩膀兒。

    老郝膚色很黑,並且每次來還總喜歡穿黑色的衣服。甭管是寒冷的冬夜還是炎熱的仲夏,黑黝黝的臉膛再加上那永遠的一身兒黑,要不是雪茄頭兒時不時冒出一圈兒一圈兒緩緩上升的白色煙霧,過來過往的客人有時都不知道吧檯那兒還站著個人。

    老郝通常離開得很早,23點準時就走。總是一個人來,總是一個人走。

    他喜歡喝愛爾蘭黑啤酒,看著杯沿上的啤酒沫一點點消融。

    有那麼一種人純粹是來放鬆的,老郝就是。

    金天和老郝見的第一面,是個雪夜。

    那是2006年北京的第一場雪。午夜開始下,下得不大,還夾著雨。那天從早上開始就陰著天,一直到日落時分就沒有見到太陽的影子,這樣的天氣,讓人們的心情也都是灰濛濛的。

    金天還是一如既往地下班回家吃飯。那天老太太包餃子,白菜豬肉餡的。金天下班很早,回到家裡,老太太剛開始和餡。

    金天挽起袖子和面,口感讓他總是喜歡和的面硬一點,這樣擀出的餃子皮兒咬起來很有勁。

    晚上7點看著新聞聯播,熱騰騰的餃子出鍋了,倍兒香。

    吃完飯洗完碗,金天照舊和老爹一起去遛個彎,散散步。只要不颳風不下雨,這個習慣天天堅持。就是金天晚上遇到商務宴請之類的應酬,要是回來得早,老爹也總是等著他一起在家附近走一走,一如既往。

    出家門不到十分鐘就是熱鬧繁華的王府井,往來遊客絡繹不絕,天天如此。逛王府井對各地遊客來說是旅遊之閒,對金天爺倆來講則是餐後小憩了。

    遛完彎,老爹和老太太在屋裡看著天天都很熱鬧的電視劇。

    金天坐在客廳裡擦著皮鞋,他喜歡皮鞋珵亮,一塵不染。多年擦鞋的經驗告訴他,無論擦什麼顏色的皮鞋都要用自然色的鞋油,這樣拋出來的皮質原色才會自然顯現。

    金天晚上9點鐘出家門。

    是個週四,蘇絲黃裡人不是很多。

    「還是老樣子啊!我說哥們兒你可真是守時!比我上班打卡的時間都准!」Franky看到金天打趣地道。

    「呵呵。心誠則靈,心誠則靈!」金天接著話茬兒。

    Franky衝著吧檯裡的服務生一招手:「來杯Mojito,我簽單。」金天在吧檯找了個位置坐下。

    反正也沒再打算新認識哪位美女,他只念想著那條黑色的吊帶裙。今天帶了煙斗包來,抽抽煙,喝喝酒,聽聽音樂。

    取出一隻直鬥,填滿煙絲。向吧檯裡的服務生要了些火柴,劃著一根。大廳裡的燈光略顯昏暗,那根正自燃燒的火柴很是吸引人的視線。抽煙斗就是費火柴,一斗煙絲要是壓不瓷實,有時還需要續點。這只球底的華雲煙斗,金天一直放在車裡,以備無聊之際打發時間。

    11月的北京已經是差不多的冷了,白天一般零上七八度,夜晚也就是零上二三度的樣子。能有一隻正自裊裊升起青煙的煙斗握在手中,絲絲暖意順著手心傳遞到全身,別有一番舒適在心頭。Mojito入口的薄荷清涼口感混合著煙絲的濃濃香片味道,搭配起來格外特別。金天轉了轉舌頭,細細地追味著。

    她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她指的是溫紅。金天琢磨著。

    今天的客人不算多,相對冷清。酒吧就是這樣,平日裡稀稀拉拉,週末裡沸沸揚揚。

    坐了一會兒,金天有些悶,抬頭看見吧檯裡身邊不遠處有個瘦不啦唧的服務生,跟他打了個招呼,隨意地聊著天。

    金天對「瘦不啦唧」說道:「嗨,今天人不多啊?」

    「瘦不啦唧」一邊擦著杯子一邊回答:「是啊,平時一陣兒一陣兒的。有時人多有時人少。北京現在天氣冷了,出來喝酒的人就相對少,夏天天天人多。」

    金天說:「是啊!夏天那會兒我過來,夜夜爆滿。」

    「瘦不啦唧」說:「我看您這些日子天天來啊?」

    金天說:「是啊,我住附近。沒事就過來溜躂溜躂,在這兒坐一會兒。」

    「瘦不啦唧」:「嗯,在家也悶得慌,出來散散心不錯的。」

    金天笑了笑,略帶詭秘地低聲兒說:「我也是來尋找一樣東西的。」

    「哦?」「瘦不啦唧」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嗯,我把魂丟這兒了。」金天笑著回答。

    「哦,呵呵。我還以為您在我們這兒丟東西了呢。要是撿到東西,我們一般都會上交,常有客人在這丟三落四的。沒辦法,高興嘛。丟個手機丟個錢包什麼的都不算是新鮮,還有在這兒丟過鞋的!就丟了一隻,是個老外。鬼知道他穿著一隻鞋是怎麼走的。後來打電話過來問拾到沒有,我們拾到了早放在前台了,隔天那老外過來取的時候還是挺開心的。」「瘦不啦唧」說起來津津有味。

    接著豎起手掌聚在嘴邊,就說給金天一個人聽:「您要丟了魂不要緊,這兒的魂兒多得是。」說著沖金天眨了眨眼睛。

    「瘦不啦唧」拿起金天面前的酒杯,用手巾輕輕擦抹了一下,然後輕輕把酒杯放回金天面前,擺得很正,盛了一小碟兒花生給金天。

    「您抽的這個煙是什麼啊?聞起來真香,我剛才在吧檯那頭兒就聞到了。」「瘦不啦唧」好奇地問,邊說邊衝著吧檯裡面指了指剛才他在的位置。

    「哦,這是一種荷蘭煙絲,中文名字叫『春水』。裡面有香片。」金天嘬了一口回答道。呼出煙的時候他扇了扇手,散了散味道,金天怕「瘦不啦唧」接受不了這味兒。

    「我說呢,跟一般的香煙的味道不一樣,很特別。您聞聞吧檯周圍都是您這煙斗裡散發出的香味。」「瘦不啦唧」笑了笑。

    金天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問道:「你對這煙味不過敏吧?我在這兒抽是不是會影響到別的客人?」

    「瘦不啦唧」趕緊回答:「不過敏,不過敏。我還愛聞這個香味呢!酒吧就是抽煙喝酒消遣的地方,您看周圍還有好幾個抽雪茄的呢!沒事,您慢慢享受吧!」說完又忙活別的去了。

    被金天煙斗裡散發出的特別香味兒吸引的不僅僅是吧檯裡的服務生「瘦不啦唧」。

    吧檯對面角落裡有個黑影兒,那黑影兒身前不時有圈圈白霧升起。

    「服務生,再給我來一杯黑啤酒。」黑影兒稍微有點命令式的口氣說道。

    「嗯,好!您稍等。」「瘦不啦唧」招呼著。

    不一會兒,「瘦不啦唧」就給那黑影兒遞過去一杯黑啤。黑影兒付了一百元,「瘦不啦唧」跑到吧檯的北面收銀台去找零。

    黑影兒接過一張面值五十的找零,拿在燈光下照了照,又輕輕揉了揉,皺了皺眉說:「服務生,麻煩你幫我換一張好嗎?」又遞了回來。「瘦不啦唧」連忙接過。

    「現在假錢太多,有時真吃不準是不是真幣。」黑影兒黑黝黝的臉膛衝著金天所在的方向說了一句。

    這句話好像是對金天說的,但又好像不是。金天大大方方接過來:「嗯,是啊,現在出來花錢要多注意。」

    金天瞟了一眼黑影兒抽的雪茄,茄衣的色澤鮮亮但又不失沉重,可見不是什麼便宜貨。「能抽得起這麼貴的雪茄的人,找個五十元的零兒還這麼小心,這人還挺細緻。」金天心裡琢磨。

    「小伙子,你抽的那個是什麼煙?味道還挺怪。」黑影兒端著那杯黑啤酒湊過來。

    「哦,這個煙絲叫『春水』,是用香片、紅酒、巧克力等味道混合烘製而成的。」金天對著黑影兒笑了笑,解釋道。

    「你聞聞,周圍都是你的香味。」黑影兒又往金天身邊挪了兩步。

    「嗯,這個味道都能把女人的香水味掩蓋下去。我在家裡臥室可不敢抽,抽完了就是開窗戶放半天兒都放不乾淨,等關了窗子還是這股子味道。」金天說道。

    「哦,我聞著還可以啊。這煙應該挺有勁兒吧?」黑影兒繼續問。

    「不是,這種煙絲勁兒不大,基本上沒什麼勁兒,還不如普通的烤煙型捲煙,入口挺柔和的。」金天舉起酒杯主動伸過去,黑影兒也禮貌地舉起黑啤酒。兩個人輕輕碰了一下,同時仰起脖兒喝了一口。

    「哦,勁兒不大。」黑影兒喃喃一句。

    黑影兒瞧了瞧金天放在吧檯煙缸裡的仍未熄滅的煙斗,衝著金天微微一笑。這還是金天第一次見到黑影兒的笑容,笑得很淺,但是很真。這笑容裡帶著那麼絲絲的樸實,金天很信任這種笑容。

    「小伙子,你那還有富餘的煙絲嗎?如果可以,給我一些,我想嘗一嘗。」黑影兒說道。

    「當然可以了。」金天很是客氣。

    「哦,可是您怎麼抽呢?」金天下意識地問。

    「這個好說。來!服務生,麻煩你過來一下。」黑影兒招呼一句,說著把手裡夾著的雪茄架在吧檯的煙灰缸上。

    「瘦不啦唧」連忙跑了過來,把耳朵探出吧檯說:「您好,您有什麼吩咐?」

    「哦,你那兒有硬一點但不要太厚的紙嗎?麻煩你給我找一張過來。大概就這麼大。」說著用手指在吧檯面上比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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