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律師 27.律師業也是圍城。
    春夏交接的季節,北方大學法律系迎來了建系50週年的日子,畢業於北方大學法律系的同學大部分都參加了系慶活動。

    活動安排在天際飯店二層,全系大會過後,每個年級分散在二層各個宴會廳裡。方曉陽他們年級在歐洲廳,曉月他們年級在亞洲廳。

    曉月、文傑、咪咪、大毛已經好久沒有見面了。大家在一起互相交換了各自的情況。現在曉月對自己的低工資已經不太耿耿於懷。因為雖然比不上文傑的高工資,但是比起咪咪的沒有固定工資和經常沒有事情可做,曉月應該感到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現在困惑著曉月的不是收入的問題(雖然她現在過著負債的日子),而是沒有找到做律師的感覺,就是為什麼要做律師?律師的自豪感在哪裡的問題。今天是個難得的日子,她想聽聽師哥師姐們的看法。

    大家還在熱火朝天地聊天的時候,曉月對文傑說:「不如我們到我哥和彥冰他們那邊看看?」

    文傑贊同地說:「我也正想去呢。」

    歐洲廳裡面,聚會的氣氛不像曉月他們亞洲廳那麼熱鬧,但是比他們的會場佈置得凝重。大概,因為彥冰他們年級的畢業生早已過了而立之年的緣故吧。

    曉月和文傑很快就找到了彥冰和曉陽他們。看到他們一大幫同學正圍在一起聊天,有的端著酒杯,有的還在大吃大嚼,有的則早已經吃飽的樣子在抽煙。這些同學,曉月大部分都見過,曉陽的大學時代,許多同學都到他們家做過客。其中一位叫張汪,是從江西農村考到北方大學的,他大學畢業後也考出國留學,幾年前回國時,先做了一段律師,不久就退職到北方大學做老師了。只見他穿著過時的夾克衫,已經很有些謝頂,身材也有些發福,看上去比周圍的同學大幾歲。他手裡端著滿滿一盤子食物正在大吃大嚼。

    另一個穿著銀灰色西服的男士叫王華,是一個很有才情的人,他畢業後先做法官,後來到英國留學一年,回來後改行做律師。他臉色黑黃,額頭上有深深的抬頭紋。他手中端著一杯紅酒,雖然有些英國的紳士風度,可是臉色和皺紋卻與他的風度不相協調。曉月悄悄地向文傑介紹了這兩個人。

    彥冰依然是一群人中的主角,她的熱情、她的自信使她永遠都成為一群人中的中心。

    只聽彥冰問王華:「王大律,你怎麼滿臉舊社會啊?不要作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給我們社會主義丟臉啊。」

    王華一臉苦相地說:「你說對了,我現在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啊。」

    張汪說:「怎麼可能?誰不知道,現在律師是最令人羨慕的職業。」

    王華說:「那你為什麼回國剛當了幾天律師,就回到北方大學了?」

    張汪真誠地說:「咱哥們是想當律師當不了啊。」

    「有什麼當不了的?」眾人不解地問。

    張汪說:「你們想啊,剛剛回國,上無片瓦,下無安身之地,做律師,一沒有客戶,二沒有人給你發工資,每年還要完成幾萬的成本,所以我只好到大學裡了。起碼北方大學還給我分個房子。」

    大家都不禁點點頭。曉陽也想起自己回國創業那會兒,和張汪的情況差不多,只是他們當時吃住在父母家,熬了一段才有了起色。

    王華羨慕地說:「張汪,你現在可是因禍得福啊,我現在想進大學,還進不去呢。」

    張汪吃驚地問:「你難道不想做律師,想到大學當教書匠嗎?你是開玩笑吧。」

    王華認真地說;「真的,我不是開玩笑。」

    「你現在在做些什麼業務?」

    「主要是做一些訴訟。」

    張汪說:「那不是挺好嘛。我可羨慕你們律師了。」

    「有什麼好羨慕的。你可不知道其中的苦處。」

    張汪真的非常不解:「有什麼苦處啊?」

    「唉,你接到一個案子,誰也不能保證贏,客戶就要求風險代理,贏不了就白干。可是,辦公費、車馬費都得自己擔著。」

    「那就不接風險代理的案子唄。」

    「不接我喝西北風去啊。」

    「這倒也是。不過,律師是個自由職業,自由多好啊。」

    「自由是好,自由地接案子,自由地不接案子,自由地接不到案子,自由地挨餓。」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張汪說:「不至於這麼慘吧。」

    「雖然不至於這麼慘,可是感覺上,比這還慘。所以,我現在希望到大學任教。」

    張汪說:「那麼咱們兩個換換。我還想做律師呢。」

    王華苦著臉:「我倒是想換,可是,現在進大學,要博士學位,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再回北方大學讀博士。」

    彥冰開玩笑地說:「那麼你就考張汪的博士生不就得了?」

    王華臉上一陣尷尬。

    曉月心想,這又是一個莊文新。

    文傑小聲對曉月說:「律師業也是圍城嗎?去年,參加律師資格考試的人又將近40萬呢。還沒有包括不夠考試資格的人,算上這些人少說也有七、八十萬人想入這行。」

    曉陽關切地對王華說:「你氣色不太好,放鬆一下,多注意休息。」

    王華說:「關鍵是我休息不好。失眠得厲害。」

    曉陽說:「失眠有一半是心理因素,你不要認為自己失眠,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做些別的事情,慢慢就會改善。」

    王華痛苦地搖搖頭:「沒用。你不知道,我這失眠很頑固,晚上睡不著,白天沒精神。」他又轉向張汪說:「哥們兒,沒準哪天我真要讀你的博士生呢。」

    正說著,只見高飛朝這邊走來,他身穿深藍色西服,繫著大紅色的領帶,腹部隆起,腰帶繫在小腹部,雖然是武短身材卻一副氣宇軒昂的樣子。他大聲說:「啊,大律師、大教授們都在這裡了。」

    大家都跟高飛打招呼。彥冰笑著說:「還是你大老闆神氣啊。」然後對大家說:「你們知道吧,高飛是今天party(聚會)的sponsor(資助者)。」

    高飛笑著諷刺說:「看看,梁大律又犯了海龜病了。現在人們給海龜總結出了幾個毛病,其中之一就是說話帶洋文。」

    彥冰笑著說:「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不是故意的無意間用洋文才是海龜的毛病呢。」

    彥冰並不著急,她賣關子地說:「但是,我也不是無意的。」

    眾人不解,紛紛起哄:「不是故意的就是無意的,不是無意的就是故意的,不存在既不是故意的也不是無意的這種狀態。」

    彥冰慢條斯理地說:「我是不得已而為之。」

    「有什麼不得已?」

    「有些詞用中文表達很不容易。比如『party』,你用什麼詞?說是『晚會』吧,現在又不是晚上。而且,現在許多晚會是指節目表演,用『聚會』吧,似乎是十幾個人以內的聚合,咱們今天有二百多人呢。想來想去,還是『party』比較好。再比如『sponsor』這個詞,你用中文說贊助商,不太符合今天的情況,說成『出錢的人』,又比較囉嗦,聽上去也不雅,只能用『sponsor』了。」

    高飛笑著說:「我們說不過你。誰不知道你大名鼎鼎的梁大律是鐵齒銅牙。」

    彥冰知道高飛是以攻為守,所以並不戀戰。

    其實高飛從別的圈子跑到這個圈子,是因為遠遠地看到了曉月。

    曉月今天穿著玫瑰紅的裙子套裝,雖然是幾年前買的衣服,但是現在穿上並不過時。現在的職業女性大多數穿灰色系或者藍色系的套裝,只有身材真好,長得真漂亮的女性才敢穿紅色系列的衣服。只見曉月烏黑的直髮垂到腰際,雖然面容有些憔悴,但是依然無法掩飾其美麗的容顏,特別是她向高飛打招呼時的婉爾一笑,簡直是明眸皓齒,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

    曉月向高飛打了招呼,並互相介紹了文傑和高飛。

    高飛很紳士地對文傑說:「文小姐,能否把你的好友借給我半個小時?」

    文傑連連點頭:「當然可以。」

    高飛又對曉月說:「請給我半個小時可以嗎?」

    還沒等曉月點頭,高飛又對大家說:「各位慢用,我失陪一會兒。」

    大家開玩笑地說:「沒有問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曉月和高飛來到一樓大堂的咖啡廳。

    二人坐定,沒有問曉月點什麼,高飛就對服務員說:「一杯卡布其諾,一瓶依雲礦泉水。」他又問曉月:「要不要來點點心?」

    曉月說:「剛才吃得太飽了,不要點心了。」

    服務員端上飲料,將礦泉水倒入玻璃杯中。高飛喝了一大口,問曉月:「聽說你現在負債過日子,為什麼不告訴我?」

    曉月臉一紅,用小勺不停地攪拌著咖啡說:「你怎麼知道的?」

    「你不要管我怎麼知道的。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曉月低著頭不說話。

    高飛繼續說:「有兩個方法,第一,你到我們公司工作,工資可以比房地產公司高。第二,我先幫你把貸款還上。」

    曉月終於抬起頭訥訥地說:「第一,我現在不太想離開律師事務所,因為,一直以來,做律師是我的一個理想,或者說是夢想。雖然現在狀況不太好,但是現在放棄,我還有點捨不得。」

    高飛點點頭,他可以理解曉月的心情。一個人職業的轉變是要下大決心的。「那麼,第二種方法呢?」

    「也不太好。我現在不太想欠任何人的人情。」

    「唉……真拿你沒辦法。」高飛歎了口氣。忽然,他眼珠一轉:「我倒有個好主意,你可能贊成。」

    「什麼好主意?」

    「我把房款的錢借給你,你先還給銀行,等你有錢時再還給我。」

    「這不是一樣嘛。」

    「不一樣。你看,你借銀行的錢,利息是5.5%,而我們在銀行的存款最高利息也只有2點幾,這些差都讓銀行賺了,你等於是在給銀行打工。」

    「那麼,我借你的錢不就是給你打工了嗎?」

    「可是我不要利息呀。就算你給我銀行的存款利息,也沒有你貸款的利息高啊。」

    曉月眼睛閃著光:「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高飛哥你真有經營頭腦。不過,我早就聽說你在做投資,投資的回報可比5.5%高多了,所以,我還是不能用你的錢。但是,你的想法,給了我啟發。我已經把我那輛小歐寶賣了,雖然是二手車,賣得還不錯,我用賣車的錢已經提前還了一部分貸款。我哥他們從來不自己投資,下面,把他們的錢借過來,給他們存款的利息,他們也沒吃虧,我也不用給銀行打工了。」

    高飛也高興地說:「曉月你終於想明白了。」他又收回笑臉說:「不過你還是把我當外人了。」

    曉月安慰他說:「不是把你當外人,主要是你的錢在做投資,其他人的錢才是閒錢。」

    高飛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飾盒,說:「你要是不把我當外人,就接受我送給你的禮物。」

    曉月問:「什麼禮物?」

    高飛將手飾盒打開,從裡面拿出來一隻鑽石戒指。足足有一克拉。

    曉月連連說:「不行、不行,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不能接受。」

    高飛說:「貴重不貴重看對什麼人而言了,像你這樣高貴氣質的女孩子戴上它一點兒也不過分,恰到好處。你戴上給我看看。」

    曉月看高飛是真心實意地送給他禮物,過分拒絕會讓高飛尷尬,就委婉地說:「你看這樣怎麼樣,這個戒指你先給我留著,等適當的時候再給我。」

    「什麼時候是適當的時候?」高飛追問。

    「現在我也說不好,起碼不是現在。」

    高飛看曉月給他留下一點餘地,不像以前完全拒絕,怕太勉強她反而適得其反,就沒有太堅持。

    曉月心想,對於高飛,自己應該有個了斷了,或者接受高飛,或者明確拒絕高飛,不能這樣曖昧不清地拖延著。可是曉月自己卻無法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高飛有錢,對自己也不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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