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律師 24.同是天涯淪落人。
    夜裡翻來覆去地沒有睡好,早上卻早早地醒了,據說,這也是提前衰老的一個症狀。反正是睡不著,索性起來梳洗、打扮。先用厚厚的粉底把臉上的皺紋蓋平,再用遮暇筆巧妙地把左腮上的色斑蓋上,抹上口紅、腮紅、眼影等等,看上去氣色似乎好了一些。

    保姆沒有來上班,早飯沒人做。一般這樣的情況不太多,偶爾遇到保姆沒來的時候,彥冰也會客串一下賢妻良母,熱兩杯牛奶,烤幾片麵包就行了。

    可是,昨天晚上,她和馮力兩個人發生了冷戰,她就失去了當一回賢妻子良母的心情。看看馮力,還在蒙頭大睡,就一個人開車出來了。路過公共汽車站,看到不少人正在等車,一輛公共汽車進站,人們一窩蜂地擠上去……她急忙轉動方向盤繞過去。比起那些擠車的人們,自己開著寶馬,還有那麼多的不滿意,是不是有點無病呻吟?是不是該反省一下自己的要求太高?

    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喝著咖啡,仍然在思考著這些問題。

    她的思緒被何大壯的到來打斷了。

    何大壯,脖子上裹著白色支架,走了進來。

    彥冰大吃一驚,「怎麼了,這付尊容?」

    何大壯苦笑著:「騎馬摔了,把脖子扭了。」

    「什麼時候?」

    「昨天?」

    「你昨天去騎馬了?」

    「對呀。」何大壯習慣地想點頭,但是下巴碰到支架上,他咧了一下嘴。

    「昨天又不是週末,你怎麼想起去騎馬呢?」

    「哎,陪客戶唄。」何大壯作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客戶過去不是打高爾夫嗎?怎麼改戲啦?」

    「大多數是打高爾夫,昨兒這哥兒們心血來潮,想騎馬了。我可不是得捨命陪君子嘛。」

    「什麼客戶啊,值得你捨脖子陪君子啊?」

    何大壯支吾著不便明說。平時,與彥冰說起跟她沒有關係的客戶,何大壯也多少提過兩句,彥冰也經常與何大壯交流與自己的客戶打交道的體會。但是,今天看到何大壯這麼閃爍其詞,直覺感到這個客戶可能就是M公司或者與M公司上市項目有關的人。但是不好明說,就說:「我也好不了多少,你看?」彥冰舉起纏著白色紗布的左手。

    這下輪到何大壯吃驚了,問「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有人讓你捨身你不從負了傷?」

    「去你的,什麼事到了你腦子裡、到了你嘴裡就變了顏色了。」

    「什麼顏色?」何大壯假裝不懂。

    「就是黃色。」彥冰喝乾了杯子裡的咖啡,又從包裡掏出煙盒,一看是空的,就問「有煙嗎?」

    何大壯趕緊從口袋裡掏出雪茄盒,拿出一支遞給彥冰說:「給,小姐。」

    彥冰白了他一眼說:「怎麼說話呢?誰不知道現在不興叫小姐?」

    何大壯故作誠惶誠恐地說:「我說的是傳統意義上的小姐。」

    彥冰笑著說:「從傳統意義上講,我現在已經是大媽了。」

    何大壯連忙說,「不至於,不至於。」然後迫不及待地問「說說你的手怎麼搞的?」

    彥冰先是故弄玄虛一番,然後就把趙老闆的生意和做飯切了手的事說了一遍,當然省略了客戶的名字和與M公司上市有關的內容。何大壯一聽沒有什麼故事,說到底,還是由於客戶間接造成的,又不能向客戶訴苦,更不能向客戶索賠,就說:「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掛綵,沒想到無獨有偶。」

    「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不過,在這個問題上,你們家馮力有責任。」何大壯說著看著彥冰的反應。彥冰沒有說話,到目前為止,彥冰裡裡外外維護著馮力,她不想破戒。

    何大壯說話從來不討人喜歡,可謂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對彥冰說:「你也別太遷就馮力,大老爺們就得像個大老爺們的樣子,應該懂得女士優先。」

    彥冰說,「別唱高調了,你對你夫人講女士優先了嗎?」

    何大壯理虧地說,「咱先不說我們家,先說說你們家……」這時,何大壯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神秘地邊接電話,邊離開了彥冰的辦公室。

    看著何大壯的背影,彥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就打開電腦,先查看電子信箱。每天都會接到許多電子郵件,她隨手刪除了一些廣告,然後把需要立即回復又能夠立即回復的處理了,把需要年輕律師做的轉發給相關律師,由於左手的食指受了傷,裹著紗布,翹起來,打字就有些不太方便。沒有辦法,電子時代,每天都離不開電腦。其間,接了幾個電話,又叫來年輕律師,邊討論邊佈置工作。手頭的工作還沒有處理完,已經到了十二點。秘書陳蕾敲門進來給她換了一杯咖啡,問,梁律師,現在有什麼事嗎,沒有事,我就先去吃飯了。

    所裡的律師大部分在寫字樓下面的食堂吃飯,有個別人訂盒飯,多數時候,彥冰和所裡的幾個合夥人在附近的小餐廳吃飯,邊吃飯邊交換一下所裡的信息,有時候是彥冰叫他們,有時候是他們來叫彥冰。今天上午,看到何大壯神神秘秘的樣子,彥冰不便去找他,等到一點鐘,還沒有人來招呼吃飯,彥冰就拿了手袋出來,看到幾個合夥人的辦公室是空的,知道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就一個人下樓隨便打發了午飯。

    回到辦公室,又查看了一下電子郵件,有一個文件是曉月發過來的,關於趙老闆公司收購房地產項目的法律意見的最終稿,必須經過她的把關,確認才能發給客戶。通常,律師們對最終稿都十分重視,雖然從初稿到最終稿他們已經修改過幾遍、十幾遍甚至幾十遍,但是,到法律文件發出前,從法律根據到邏輯關係,從語言表述到標點符號,從文章格式到字體,從台頭到落款等等等等,他們還要重新確認。從學生時代起,彥冰就發現,作為一個優秀的學生,得98分、99分比較容易,可是得100分非常難。在工作中彥冰發現,有時候為得99分要花兩個小時的時間,可是,為得100分,也就是為了最後的百分之一分,也得花兩個小時,甚至更多的時間。

    正如古人所說,行百里而半九十。意思是說,走一百里路的一半不是五十,而是九十,那麼,最後的十里相當於前面的九十里。在學校的時候,她就經常為了這百分之一分和方曉陽較量,但是不少的時候,她僅僅輸掉這百分之一。從做文件的角度看何大壯他們,她認為何胖子他們做的文件簡直就不堪入目。當然,何大壯他們自有自己的優勢,首先,是得了天時,何大壯他們回國的時候,國內還沒有幾個出國的;其次,何大壯他們開拓市場的能力超群;第三,何大壯他們做業務的時候思路開闊,在這方面女律師有局限性。女律師往往是謹慎有餘,創新不足,她們過分強調守法,對於法律沒有規定的,或規定不清楚的問題,對於新的交易模式,她們往往感到棘手。在打擦邊球方面,何大壯他們似乎比她游刃有餘。

    雖然,趙老闆他們對彥冰他們的有保留的法律意見不滿,甚至可能做不成這筆交易,更甚至影響到她正在公關的M公司的上市項目,但是,彥冰還是決定按照他們原先確認好的內容出具法律意見。沒有辦法,她必須堅持一個律師的準則。雖然一時會得罪客戶,但是她必須將法律風險告訴他們,其實這也是客戶請律師的初衷。現在,對於M公司的上市項目,她只能寄希望於白玫了。

    對著電腦修改著文件,心情並不美妙。

    因為客戶不高興,所以彥冰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公關沒有進展,所以彥冰打不起精神來。這時,曉月敲門進來,手裡拿著一摞文件,看到彥冰眉頭緊鎖地對著電腦,以為自己做的文件又出了什麼差錯,看看彥冰對她並沒有惱怒的意思,才稍稍安了心。

    彥冰從電腦前移開視線,讓曉月在大班台的對面坐了。曉月說:「您看來氣色不太好。」

    彥冰歎息一聲,舉起左手,說:「看,昨天晚上接到趙老闆的電話,心神不寧,切了手。」

    曉月吃了一驚,同情地說:「真夠鬧心的。」

    「沒有辦法,當律師就是這樣。其實這活已經是律師工作中挑戰性不太強的工作了。律師的工作,大部分極富於挑戰性。有些事情簡直就是一堆亂麻,只有律師有熱情又有能力去把他們理順。所以律師是一個高風險強挑戰性的職業。」

    「還有比這個更富有挑戰性的工作嗎?」曉月對目前的工作已經感到壓力大了。

    「當然了。比如訴訟,就極富挑戰性。要和對方打,還要和法官溝通。當然法律上要站得住腳,要收集證據,要進行法理分析,還要……」這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彥冰接了,「你好。」標準的職業女性的聲音,不卑不亢,又不失熱情。

    「哦……是你啊……」聲音立刻變的冷淡。曉月似乎感到是彥冰的私人電話,就點了個頭出去了。

    電話是馮力打來的。

    一般來講,在兩個人的冷戰期間,馮力從來不會主動給彥冰來電話,意外地接到馮力的電話,彥冰知道一定有了重要的事情。

    馮力以一貫自以為是的聲調說:「告訴你一個信息,M公司上市項目的最大競爭對手是方盛博所。」

    就此兩個人的冷戰宣告結束。這時候夫妻倆是同一個戰壕裡的戰友。

    「誰?」

    「方曉陽。」

    「是他?」

    「因為近幾年,方一直做他們公司國內常年法律顧問,公司對他非常滿意。」

    「那麼,我必須加緊做白玫的工作。」

    北四環紅顏美容美體中心。

    彥冰和白玫穿著輕柔的休閒服裝,坐在美體中心落地玻璃牆面後面圓几旁邊的沙發上。服務小姐立刻給他們端來剛剛泡好的上好綠茶。茶壺是玻璃的,放在小巧的酒精爐上。能看見壺中綠色的茶葉在慢慢的舒展著自己的身體,好像少女們在舞蹈。

    服務小姐將茶壺中的茶水倒到半球形的雙層玻璃茶杯裡,茶杯立即變成明亮的黃綠色。這種玻璃杯既保留了玻璃透明的特色,端起來又不燙手。

    她們剛剛做完全套的美容美體程序,包括全身按摩、面部按摩、面部護理、腳部按摩、桑拿等等。當然也可以選擇SPA、瑜伽等。這個美體中心是專門面向女子的,男子謝絕入內,採取會員制。彥冰是這裡的金卡會員。

    選擇何種方式能夠請得動白玫,彥冰可是頗費了點心思。現在許多人對吃飯都不感興趣了,只有找點兒新鮮的消費模式,別人才會感興趣。

    做過全身按摩、面部按摩、面部護理、腳部按摩、桑拿等,坐在落地窗前,品著綠茶,看著窗外的假山、噴泉、綠竹,兩個人都感到神清氣爽。特別是白玫,還是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來。雖然在美國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可是像今天這樣的享受,在美國還沒有體驗過。難怪現在的「海龜」多如過江之鯽,在美國,哪能這麼爽,這麼颯,這麼酷啊。

    白玫知道彥冰有事情相求,她本來不想來,即使是沒有體驗過的享受,對她也沒有足夠的誘惑。她明白彥冰請她不是衝著她白玫,而是衝著她老公。但是,她實在是抹不開面子,畢竟同學一場,現在老公當了一個官,就不認老同學了,也說不過去。

    彥冰婉轉地講了M公司上市的項目,希望白玫的老公能夠向公司推薦她們所做這個項目的法律顧問。

    白玫對彥冰的要求有心理準備。她品了口茶,剛坐下品茶時那種神清氣爽的感覺沒有了,真是奇怪,難道茶水的味道還會隨著人的心境發生變化嗎?但是,白玫有著良好的心理素質。聽了彥冰的話,她平靜而誠懇地說:「彥冰,說實話,政府官員不太方便干涉企業請律師的事情,我只能把你的要求轉達給我老公,讓他看看是否有可能。」

    彥冰連連點頭:「那當然,那當然。多謝,多謝。」說著十分自然地從坤包裡拿出一張卡,白玫警惕地想拒絕,彥冰輕描淡寫地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的東西,是這裡的美容健身金卡。咱們現在都快人老珠黃了,美容健身已該是咱們的必修課了。」

    接下來就是兩個女人談論些女人特有的話題了。

    白玫又品了口茶,說:「這茶的味道真好。」

    白玫的家。

    白玫的老公沈司長晚上加班,很晚才回來。

    白玫輕描淡寫地將彥冰托白玫老公向M公司打招呼的事情說了。

    白玫的老公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不滿地說:「告訴你多少回了,少給我攬事。」

    白玫小心翼翼地撒嬌說:「人家又沒有答應她,你能幫多少幫多少唄。」

    老公沒有吭聲。

    白玫又追問了一句:「你聽見了嗎?」

    老公毫無表情地說:「聽見了,真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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