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律師 22.感覺上演了美國大片。
    關於趙老闆委託的房地產項目,由於該地產上已經設置了抵押,所以,彥冰他們只能出具一個有保留的法律意見。可是,持有這樣的法律意見,趙老闆的公司就不能從境外的母公司獲得股東貸款。趙老闆希望彥冰他們出具一個沒有保留的法律意見。彥冰表示為難。趙老闆的國外母公司希望與彥冰開一個電話會議。由於時差關係,會議只能定在晚上11點。曉月作為項目的參加者,也不能缺席。通過電話會議,彥冰用流利的英語向趙老闆的母公司詳細地說明了情況,最後,對方同意律師出具帶保留的法律意見書。曉月為彥冰流利的英語、紮實的法律功底所折服。

    電話會議結束時,已經是晚上12點了。彥冰對曉月說,如果沒別的事情,今天晚上可以到我家去。曉月有些吃驚地問:「那,馮力不煩嗎?」

    彥冰說:「他出差了。」

    曉月猶豫了一下,她是個乖乖女,除非出差,從來不在外面過夜。她含糊地說:「可是我什麼東西都沒有帶。」彥冰說:「放心,我家基本都有,到不了五星級,三星級的標準還是有的。」曉月就答應了。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曉月看到范小青還在座位上忙碌,無奈地搖搖頭說:「小青,我們先走了,你也別太晚了。」

    范小青抬起頭來,曉月看到她的臉色黃中透黑,眼睛周圍有明顯的黑眼圈。曉月知道多說也無用,就跟著彥冰離開了辦公室。

    曉月坐上了彥冰的寶馬車。夜間,路上車少,車子很快到了彥冰住的小區。雖然是深夜,小區道路兩旁的地燈把小區的路面照得很亮。彥冰用遙控器打開車庫的大門,直接把車子開了進去。她們從車庫的門進了房子,曉月還是第一次來彥冰家,彥冰帶她參觀了一下。諾大的客廳被一組諾大的真皮沙發堆的滿坑滿谷,反倒顯得客廳有些擁擠。曉月喜歡多一些空間,就像中國畫,得適當留一些余白。餐廳連著廚房,彥冰從餐廳的酒櫃裡拿出一瓶酒,給曉月倒了一杯白蘭地,又去冰箱裡取出奶酪、魚乾、牛肉乾、花生米等,遞給曉月。自己則煮了一杯咖啡。曉月問:「這麼晚了,你喝咖啡,不影響睡覺嗎?」

    彥冰說:「不晚,我還有一個文件沒有做完,你先睡吧。」

    曉月感慨地說:「做律師真辛苦。」

    彥冰說:「有時我也覺得辛苦。可是,有時候我想,看看那些清潔工人,每天早上4、5點鐘就在外面打掃衛生了。比比他們,我們還算幸運的。」

    曉月沒有想到,彥冰這麼辛苦,而且對比的對象竟然是清潔工人,心想,看來成功都不是偶然的,它是機遇、才能與勤奮的結合,正如一首歌的歌詞所唱的,「沒有人會隨隨便便成功……」。

    曉月喝了白蘭地,就先去了三樓的客房,客房旁邊連著一個專用的衛生間,曉月洗了澡,就先睡了。彥冰安頓了曉月,就到了二樓的書房,繼續工作。

    曉月早上起床的時候,彥冰還在睡覺,阿姨過來叫她先吃早飯。曉月不知道彥冰昨天晚上加班到幾點,估計可能很晚,心想,她大概要很晚才會起床,就自己先吃飯了。今天的早餐是西式的,有牛奶、咖啡、黃油、麵包、火腿、沙拉等。曉月剛把黃油抹到麵包上,就聽到彥冰在樓上講電話。剛開始聽不太清楚,後來聽到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在苦口婆心地對客戶說:「我既不是主管部門的領導,又不是主管部門的官員,我實在無法確定你們的項目什麼時候批下來。」不知道對方在電話中如何說的,又聽到彥冰反覆地耐心地解釋了好一會。

    曉月快吃完早飯了,才聽到彥冰接完了電話,穿著粉紅色的真絲睡衣,蓬頭垢面地從樓上下來,曉月第一次看到彥冰沒有化裝的臉,眼圈發黑,臉色發黃,已經有不少雀斑,眼角的皺紋也比較明顯,看到她一臉的疲憊,曉月問:「你這麼早就起來了?」

    彥冰無奈地說:「沒辦法,不管你晚上睡多晚,客戶一早都會給你打電話。這個客戶真是沒有辦法,他們報批成立控股公司,文件是我們起草的,已經報給主管部門了,當時我們問他們多長時間批下來,他們說一個月,現在已經一個月了,還沒有批下來,老總罵了負責的,負責的就衝我們發火,主管部門又不是我們家開的,他們什麼時候批我怎麼能管呢?有些客戶真是不講理。」

    曉月說,你要是困,就再睡一會吧。

    彥冰打著哈欠說,讓客戶吵得也睡不著了,再說,上午還有一個會,我們還是一起到辦公室吧。

    彥冰匆匆地梳洗後,喝了一杯咖啡,曉月問:「你每天喝多少咖啡?」

    「五六杯吧。」

    「太多了,我聽說每天喝咖啡不能超過2杯,否則對心臟不利。」

    「顧不了那麼多了。我這個人肯定不會長壽。人生苦短,我們只能只爭朝夕。」說著,拿起路易威登的皮包,帶曉月去了車庫。彥冰把車開出車庫,繼續剛才的話題,說:「曉月,有時候,我想,人生真的時間很有限,你仔細算過沒有,我們受教育到30歲左右開始工作,干到50歲就差不多了,就算干25年,一年工作時間是250天,每天8小時,一年工作2000小時,二十五年工作50000小時,也就是2000多天,一生也就是工作5到6年的時間。」

    曉月倒吸一口冷氣說,「我還真沒有這麼算過。這麼一算,真可怕。」

    彥冰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做律師之前,日子過得很快活。做了律師,特別是商務律師之後,知道按小時收費,所以覺得自己的每一秒鐘都滲透著金錢的氣息。加上客戶催活兒又緊,每天都過得十分緊張。」

    「可是,您已經是大律師了,客戶和工作一切盡在掌控之中,不像我們小律師。」曉月沒有說清楚小律師怎樣。

    彥冰歎口氣,「主要是精神緊張。你們的緊張是面對我們這些合夥人的緊張,何胖子再怎麼罵你,最後負責任的是他。我們的緊張是直接面對客戶的緊張,壓力更大。」

    彥冰想說即使是這樣的緊張,自己還要沒事找事,就是所謂的拿項目。但是她沒有告訴曉月拿項目的艱辛,曉月剛剛入行,還理解不了這些。

    車子很快開上了高速公路,彥冰打開車上的音響,是美國歌曲《sadmovie(憂傷的電影)》。一個女中音用英文憂傷地唱道:「有一天我約我的心愛的去看電影,他說他有事情,我就自己去了,當我坐在電影院的座位上時,看見我的心愛的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進來,我當時差點暈過去。我哭了,憂傷的電影總是使得我落淚。啊,憂傷的電影……」彥冰邊開車邊跟著唱起來。這是一首老歌,很是傷感,曉月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哼起來。正唱著,彥冰的電話響了,彥冰迅速關掉音響,熟練地左手握住方向盤,右手拿起電話,就聽見她說:「哦,李主管啊,哦,……是這樣,我剛才已經跟你說了,當時,文件提交上去後,我們是問過有關部門,他們回答說大概需要三十天左右,可是,中間,也有可能負責的人出差了,去培訓了,去開會了,去休假了,總之,現在還沒有批下來,具體什麼時候下來我也沒有辦法肯定,你再跟你們總部好好解釋一下好吧。」彥冰收了電話,繼續開車。曉月說:「你技術真好,我從來不敢開車時接電話。」

    彥冰說,「沒辦法,只要不碰到警察就好。」車子開出高速公路,進入市區,車速明顯放慢。車子遇到紅燈,彥冰停了車,指著十字路口的一個巨幅廣告牌對曉月說,看到那個廣告牌了吧,就是那個周傑倫的。曉月說看到了。彥冰說,前幾天還是謝霆鋒呢。你看,變化多快啊。

    是啊,曉月也感慨。

    綠燈了,彥冰重新發動了車子,車子走了不到20米,彥冰的手機又響了。曉月說,「城裡警察多,我幫你接電話吧。」彥冰說沒關係。她拿起電話說,「喂,李主管,哦……,我現在在開車,一會給你回電話好嗎?」她迅速掛掉電話,可是,路邊已經有一個警察在向她招手。曉月一陣緊張,問怎麼辦?彥冰一踩油門,開了過去。曉月還沒有反應過來,彥冰看著後視鏡說,你看後面,警察是不是在講報話器?曉月一看果然是,緊張地問怎麼辦?彥冰沒有說話,在前面一個丁字路口突然向右拐了彎。她把車子開到一個小寫字樓的停車場,停了車。拿出一顆煙,在車載打火機上把煙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吐了個煙圈,對曉月說,「剛才那個警察肯定在跟下一個路口的警察聯繫,可是,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那個警察沒有看到我們的車,就沒事了。」

    曉月心想,彥冰真是個膽大之人,不像律師應該干的。可是,她就是敢為別人所不敢。曉月心裡不知道應該是佩服,還是應該去批評,她還有些緊張,只是說:「我怎麼感覺好像是美國大片裡的做法?是不是有點懸?」

    彥冰神態自若地說:「沒關係,我上次就是這樣對付他們的。」

    曉月還是有點不放心地問:「沒事吧?」

    彥冰抽完煙,對曉月說,差不多了,我們走吧。她發動了車子繼續上路,路過路口的時候,曉月緊張地盯著警察,正是上午交通高峰的時間,警察正忙著指揮交通,看都沒有看他們的車一眼,她們安然地過了路口,曉月終於鬆了一口氣。彥冰得意地說,我說沒事吧。放鬆了對警察的警惕,曉月終於有了空閒去思考這個問題的是非。作為律師,雖然不是直接的執法者,但是是法律工作者,應該是執法的模範,彥冰這樣的做法實在不合適。從這件事可以看出,彥冰這個人對規則的蔑視。當然,也體現出彥冰的膽量和機智。當然,也許在別人看來這點小規則是否遵守無所謂,但是,對於曉月這樣的乖乖女來說,往往習慣於循規蹈矩,對於彥冰的做法還是不適應。彥冰看曉月半天不說話,似乎感到她在想心事,正要問,電話鈴又響了。彥冰習慣地接了電話,和顏悅色地說:「哦,李主管啊,我在開車,就到辦公室,馬上給你打回去。」她掛了電話,對曉月說,你看,就一個破事,一早起來,就打了無數個電話。他自己也不嫌貧。

    曉月說,「看來,當律師真不容易。表面上看來很風光,實際上真是辛苦。」

    彥冰倚老賣老地說,你現在有體會了吧。客戶就是上帝,不能得罪。官員是祖宗,也不能得罪,那麼自己是什麼呢,只能是孫子、丫環之類的了。

    曉月聽了,心裡很涼,說「那也不至於吧。」

    看到曉月臉色不對,彥冰也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了,「當然,我說的也許有點過分,但是,有時候就想,下輩子,決不當律師,就是當保姆,也不當律師。」

    曉月有些同情彥冰,但更是擔心自己,想想吧,彥冰這樣的人才做起來尚且覺得不容易,何況自己這樣的平庸之輩。又一想,彥冰干的年頭多了,該有的也都有了,既然覺得難,何不歇歇呢。不像自己,一切還沒有開始,身上就背上了債,想想更是灰心。彥冰看曉月又想起了心事,以為是自己嚇壞了她,就安慰說:「當然,我說的是有時候那樣想,但是有時候也會有些成就感。」

    曉月似聽非聽地沒有回答,彥冰問,你在想什麼?

    曉月這才回過神來說,沒想什麼,我在想,像你這樣,已經功成名就了,是不是該給自己多留一些空間?

    彥冰歎了口氣說:「你不知道,律師這行業與別的行業一樣,也是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現在律師這行競爭非常激烈。外界對律師的水平也不瞭解,有的律師壓價很低,搶了不少市場,可是質量又不行,搞得外界對律師印象也不好。」他們說著,已經到了辦公樓,彥冰把車子停在地下車庫,然後兩個人從電梯上樓。一路上,彥冰繼續說,「你看,何胖子、梅胖子他們還不是每天折騰,一刻不得安寧?」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問:「對了,你哥現在怎麼樣?」

    「我看他狀態一直不錯,不知道業務如何,反正我覺得他的心態一直很好。」

    「我可聽說他最近接了好幾個大單。你說,是因為接了大單就心態好了,還是心態好了就能接到大單呢?」

    「……」曉月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太難了。

    「有時間我想找你哥請教。」

    「可以啊,你們是老同學。」

    「有時候,我也很困惑,你說,我們這麼不停地奮鬥,究竟是為了什麼?」她似乎並不期待著曉月回答,因為連她都沒有想好的問題,曉月怎麼能回答呢?曉月沉思著跟著彥冰進了辦公室。顯然,她遲到了,彥冰說,你就註明跟梁律師開會去了。說完,揚長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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